作者:王方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15
|本章字节:11620字
曾池在唱一首卡拉ok歌曲,再加上几部空调的声音,鸟诗人相信在场的谁也没听清这女诗人说了什么,那田娜娜继续发出大笑声。
鸟诗人在她对面坐下来。
“你知道笑声并不是想让它好听就好听的,”他说,“好听的笑声并一定出自好的心情。”
女诗人看来很赞同他的观点。“我思故我在么,”她说,“思考就是我的哭泣。可是你别以为我每天都在是痛苦和孤独中度过的。存在不管以什么形式出现,都是一种快乐。你说的对。”
鸟诗人得到了女诗人的肯定,一种昂扬的东西忽然在心中油然萌动起来。女诗人这么一开口就让他想到,她的高傲只不过是种假象,其实却是哭丧着脸。可是一个服务员赶来打消了他的雅兴。他随服务员来到后面的厨房,看见那位买酒的推销员整在厨房里等着。“你想吃什么就吃吧,”鸟诗人冷冷地说,“你不想走也随你好了。”
那推销员嗫嚅着说:“我们真的是很困难,你想,还要进货……”
鸟诗人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不是信不过我吗?餐饮店还指望你那两三千块钱酒钱过日子呢。”他说,“告诉你下星期二来,你偏要今天来。大门进不来你走小门,我看你为那几个糟钱连狗洞都会钻的。你也不打量打量,今天来的客人是谁!”说着就要回饭厅。
推销员让他说得满面出汗,却又不好发作,半天才低声为自己辩解道:“你说过几次了星期二来……”
鸟诗人回头一看,他就不说了。“你记准了我说过让你星期二来吗?”他问那推销员。推销员就为难地看看旁人。没人插话,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鸟诗人把他甩在那里,又要来陪女诗人,只见曾池已唱完了歌跟她坐在一起了。
时候不早了,众诗友排好了座。曾池一再推托,还是被他们按在了首位。鸟诗人坐了主陪的位置,詹无就坐副陪。酒菜端上来,大家边吃边聊,每吃一道菜就夸一道菜,都觉得今天这菜味道不一般。不大一会儿菜就齐了,对曾池也祝福多遍了,表示有心效法曾池外出闯荡的也表示多次了,接着就开始相互恭维起来,你夸我的小诗,我夸你的大作。餐桌上,田娜娜仍旧合不拢嘴,鸟诗人几乎闹不清她在说什么,总觉得这一圈人就数她话多,声大,从女诗人眼里投出的鄙视的目光也没能使她收敛。那女诗人又回复了那种沉默的样子了。
是的,田娜娜对鸟诗人来说简直就是个奇迹,她似乎在这几天变得异常机敏、开朗,再不是过去的蹑手蹑脚的田小姐所能比的了。这会儿他尚未想到后来她还会有更出色的表现。
在大家谈论得正热烈的时候,鸟诗人敲了敲桌子。“诸位!诸位!”他像要举行什么演讲似的让大家静下来。可是他提出的只是一个小问题。“诸位感觉今天的菜怎么样?”
大家就笑了,觉得他不该如此显得一本正经。“说过了,很好很好的。”大家笑着说。
鸟诗人就说:“可是我要告诉大家,这菜非本店所做,都是我专门为今天的聚会从对面餐饮店点的。曾池老弟此一举翩若惊鸿,为在下所不及,我谨以这桌酒为老弟饯行,只怕小店酒菜污浊,才有这番心思,还望老弟莫怪。”
大家听了便一起说:“啊呀,说哪儿去了!说哪儿去了!仗义莫过表姐夫。”又掇撺曾池,“你代表我们说句话。”
曾池就说:“依我说这场聚会不是为了告别,而是为了再次聚会。我想起来当初要搞《盛宴》丛书的事,现在我就祝愿在我们大家之间永远存在着一个不散的筵席,——咱们高呼‘筵席万岁’好不好?”
大家鼓了掌,就高呼了“筵席万岁!筵席万岁!”那那鸟诗人一时心潮涌动,眼睛都快湿了。等大家静了一些,他就说:“我想起来对面店里有道特色菜,大家肯定没吃过。那是用活鲜鲜的蛇做的,叫‘清蒸蛇段’,细细的蒜茸浇着,老好的。我怕吓着大家,就没点。”说着就要叫服务员。
那曾池听了忙止住他。“我听说过那道菜,二三百块一条蛇,值不当的。”可那鸟诗人仍要点,只好随他去了。
这会儿大家的酒意上来,就有人跃跃欲试要去舞池里唱歌,詹无却觉得既是诗人聚会就得像个诗人聚会的样子,每人一首诗朗诵这样的节目应是免不了的。
大家赞同。遵循女士优先的原则,就想请那出了名的女诗人,可是女诗人坚决不上台,其他的女诗人也推推让让的不上台。倒是田娜娜显得想有话说的样子,他们让田娜娜上去,田娜娜本不会作诗,却狮子大开口,说:
“我不上去了,我只会两句。”
“好好,说吧。”大家笑着催她,她就从座位上站起来,欲说还笑了好几次才念道:
你来我来
你去我去
就有人叫道:“啊呀,这是不是杰克·伦敦的诗?”
詹无笑着说:“你错了,这只能说像是杰克·伦敦的诗。”
田娜娜看着大家。“我说的不对么?你来了我就来了,你去了我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大家都说:“对对。”
接着,男士们就踊跃起来,纷纷上台朗诵,各自拿出了自己认为最好的诗来,也有出口成诵的。一阵阵的喝彩声,不住地从大家口中传出。那女诗人也受了感染,见有人稍一让,她就走上去了。大家屏住了呼吸,看看到底会有多么华美的篇章,从那常常紧闭的口中流淌出来。鸟诗人更是专注,竟感到有些紧张。但那女诗人并不马上开口,她站在柔柔的光线里,轻轻一甩头,就把头发甩到了胸前。人们似乎刚刚发现她的头发是那么长,那么黑。她一边用手抚摸着瀑布似的长发,一边低垂下眼睛,感情酝酿足了,才抑扬顿措朗诵起来:
我的神,只你一次的蹂躏便够了
在你压迫我的时刻
我想承受着,即使你再沉重
也容许我的决心吗
我的意志已被撕裂
我是爱情灵床上破碎的花瓣
……
饭厅里静极了。女诗人果真锦心绣口,也让大家看到了女诗人柔情似水的另一面。可是田娜娜突然打断了人们的遐思:
“让那***闭上嘴!”
她的声音并不很高,但人们仍然听到了。
舞池中的女诗人稍停了片刻,就又朗诵下去:
你是鲜明的闪电
你从我的中心击穿了我
那一个时刻因此而尖锐地爆炸
“哼,让人日了,”田娜娜说,“射了一股白xiong(尸+从),撑破了***。”詹无忙给她使了个颜色,但她全然不顾。
那女诗人已经停了下来,朝餐桌上的田娜娜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就慢慢走出舞池。来到田娜娜跟前,女诗人像是忘了自己要干什么。那田娜娜挑衅地看着她,并无一丝畏惧。突然,女诗人张开五指,像头恶狼一样扑到田娜娜身上。田娜娜早有防备似的,一摆头,只让她的手抓住了肩膀,随后,她也开始反扑,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
这场战局女诗人并不占优势,肩膀并不如头发可以让人抓得牢,而且也不如头发可以让人抓得很痛,但她的确内心充满了愤怒,既使很痛也不善甘罢休。田娜娜一边跟她厮打,还一边从容地说:“我就要看看诗人的***毛是不是金子做的!”
詹无想喝住她,但她根本不听。曾池看见女诗人吃亏,就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詹无也看得出来。詹无一看他,他就停住了。他俩相互看着,看着看着两人就决定坐岸观火。过了一会儿,人们把那两个女人拉开了。女诗人弯着腰用手按住自己的头皮,脸上还带着咬牙切齿的表情。田娜娜则手拿着一绺头发,嘴里还在“***毛***毛”地胡说。詹无忍不住喝她一声,“滚出去!”她才住了口,很听话地打开店门,出去了。那曾池其实心疼得不得了,忙着看女诗人被打成什么样子,不料那女诗人猛地直起腰来,将曾池下巴颏碰得咔一声响。
曾池顾不得痛,又要去扶她,她那巴掌已向他脸上打来。女诗人显然是生他的气了,因为他竟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个粗俗不堪的女人殴打而不去助一臂之力。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想想怎样辩解也是没有用的,就站在了一边。那女诗人顺便理一理纷乱的头发,冷冷地扫了人们一眼,也从餐饮店走掉了。
大家无话可说。只见曾池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完了,”他叹息道,“北京去不成了。”
众人不解,再三追问,才听他说他要去北京投靠的是一位被女诗人称作老师的人。大家重新入了座,看着曾池也不说话。
鸟诗人从对面店里点的清蒸蛇段上来了,大家一看,光那种玲珑剔透的小盘子就有七八个,口水便禁不住汩汩地往外溢,齐说声“好菜!”就各自抄起了筷子。
现在看来,曾池的告别是告不成了,聚会已纯粹成为聚会,也不用让曾池先尝,大家都感到自在。但那鸟诗人却没动,他从服务员小姐手里接过一张纸条,只看了一眼就愣在了那里,豆大的汗珠都从他额上渗出来了。
“真是美!”大家啧啧地说,并催他,“快吃快吃。”可他突然古怪地大笑起来。大家还以为他在笑曾池瞎激动了半个多月,便一起朝曾池看,看得曾池也忍不住讪讪地一笑。他们不知道鸟诗人收到的是苏亚红写来的纸条。
恍然大悟的鸟诗人离开了座位,笔直地在站在那里,毫不掩饰地对众诗人做了个驱赶的手势:
“走吧。”
大家疑惑地望着他,他该不是在朗诵北岛的名作吧:
走吧
冰上的月光
已从河床上溢出
他们猜对了,鸟诗人此刻并不想朗诵什么诗歌。他是在驱赶他们。他们在他的不可更改的手势下悻悻地站起身,从被服务员打开的店门里走掉了。店门没有再关,店里又成了亮堂堂的,陡然间还刺着人的眼。
过了一会儿,鸟诗人也走向店门,他从那里看到了站在对面店门外的苏亚红。
苏亚红脚下铺的是一块红地毯。她在远远地隔着一条街向鸟诗人微笑。车辆一次次阻挡着鸟诗人的视线,但苏亚红总是顽强地站在那块红地毯上,站在他的视野中。
1能够感觉到这是在一年的夏天发生的事。又过去了半个多月,夏天还没有结束。詹无和曾池都没有再到餐饮店里来,鸟诗人听说詹无已经在那家集团公司上班了,曾池还在当他的电影放映员。至于田娜娜,她即使成为一名市长夫人也跟他没什么相干。鸟诗人已经不像过去一样每天都坐在办公室里里,只让服务员招待客人。他时常代替服务员坐在吧台后面,只要客人一摆手他就会恭敬地走上前去,温和地询问他们有什么要求。
这一天,有两位客人在店里从上午十一点半开始吃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饭,看看还没有走的意思。鸟诗人让吧台小姐休息去了,自己就在吧台后面耐心地坐等。
夏天的午后人很容易犯困,鸟诗人克制住自己,没让眼皮合上。他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有一段一段的彩光在翻飞不止。他知道自己的诗兴来了。那嗡嗡声其实就是一行行诗句的声音。
鸟诗人颤栗着,他没抽过鸦片,但他相信鸦片瘾发作就像这个样子的。那嗡嗡声更响了,他看见一只苍蝇。这只苍蝇在他头上盘旋着,一对金色的大眼睛,衬着一身亮闪闪的绿衣,非常的漂亮。他努力让自己盯住它,它在他的视线中飞来飞去,猛地坠落了下去。
鸟诗人一个激凌,他清醒了过来,忙从吧台后面走出去,来到客人跟前。
客人面带恶心的表情,指着桌上的汤盘,就要发火了。
鸟诗人满脸堆笑,正准备赔礼,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于是,客人就看见鸟诗人伸手在盘子里抓了一把,将异物放在了嘴里。
晚上,鸟诗人想了很长时间自己肚子里怎么会没有不适的感觉。他似乎刚刚知道自己的消化能力是这样的好。
与苏亚红做完爱,他问苏亚红怕不怕失去他。
苏亚红说,不怕!
这不,他不又走到她怀里来了么?田娜娜或是别的女人夺不走他,如果她们能够把他夺走,她又有什么办法?他曾经是一个孩子,一个不确定的的人,她在他餐饮店的对面偷偷地注视着他,看他成长,如今她不准备这么做了,不准备再一个向东,一个向西,然后一个再转回来。苏亚红看看床上躺着鸟诗人,觉得他的样子很清楚。她已经臣服于他的性威力,但他要真的打败她,可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还要在你对面把店开下去,”苏亚红说,“我等着你来打败我。”
鸟诗人能行么?
鸟诗人说,“我能行么?我什么也没有,”鸟诗人点一点下巴,“除了这根x。”
“这么看来你能行,”苏亚红肯定地说。
苏亚红用手抚摸着它。
鸟诗人就说,“那么我告诉你,我有一个名字,叫鸟。”
(《上海文学》2000年第7期)
毛阿米
大三的女生,就已深得爱情三味。滚滚红尘,有我毛阿米,世俗而又睿智,执着而又善变。迅速抛弃旧情人,迅速找到新情人。“永远作为第一次”,是毛阿米的爱情诀窍。每天都在蠢蠢欲动,时时都在贪恋生活的乐趣。情场老手被其俘虏,信誓旦旦闹离婚,毛阿米一句话:“你有没有搞错?”傻瓜,你还想怎么?不久,一个小伙子出现。新婚之夜,毛阿米又有什么精彩秀?…………1毛阿米曾多次梦想,由一个男人在她脖子上戴上一只花环。那可是一种浪漫的情怀,但她的确那样梦想过。
在她大学三年级的暑假里,这种梦想突然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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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阿米就是这样看见李远博不停地采摘那些色泽明快的黄花,但她并没有意识到他在干什么。
等到胸前果真挂了一只花环时,她吓了一跳。接着,她就像直射于空中的箭镞一样,开始了她空前绝后的爱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