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方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2
|本章字节:10594字
相对于男人贾正幽深无边的欲望,女人赵玉桃成为工具。赵玉桃的不幸,却正是因为她是女人。她不幸为贾正生下了儿子。不幸遇上了马小姐。不幸受到马小姐的怂恿,去跟老谋深算的贾正之妻王雅芬争夺名份。最为不幸的是,她俨然成了一个聪明的女人……春天的一个下午,细雨迷濛。贾正把赵玉桃带至一个偏僻冷落的小旅馆,赵玉桃所感受到的,唯有潮湿。墙壁上都像在滴水,摸一摸被褥,也像在水中浸泡过一样。
赵玉桃并不认为小旅馆委屈了自己。实际情况是,前脚刚踏入房门,她也就随之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了。
当时贾正还只叫她玉桃,赵姨娘这名字是王雅芬给她起的。王雅芬是个干瘦古板的高个儿女人,赵玉桃后来常见她,每次都会让她起鸡皮疙瘩。长虫窝,死人手,河里冰凌,交了九。也不是赵玉桃小看人,王雅芬跟这民间所谓“四冷”差不了多少。贾正跟赵玉桃的关系半公开化了,不免要对王雅芬“玉桃玉桃”地提她,王雅芬撇嘴冷言道:“叫得可够亲香的啊。以后不得在我跟前提这两个字,叫就叫赵姨娘!啥好下贱东西!”赵玉桃就成了赵姨娘,但也不觉有什么不入耳。
赵玉桃没想到,自己在向床铺倒下去的那一霎,就是自己姨娘生涯的开始。也巧了,目光一瞥,就看到一枝桃花,烂烂漫漫,在雨中开得正好,几乎探入窗子里。
贾正却是明晓自己的。
在赵玉桃之前,贾正的确没跟任何女人发生过婚外情。他之所以从那么多女工里选中了她,就看她虽生得年轻貌美,却不是那种处处都要拔尖的姑娘。在把她从公司里叫出来时,他还担心自己看错了人。不料,在舞厅半明不暗的灯光里,听了他遮掩躲闪的话,她甚至连一点惊异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拿手在脸上轻轻摸了一下。接着就顺畅多了。他认为很有必要把各自的权利和义务交待得更为详实一些,免得以后产生什么纷争。赵玉桃静静地听着,偶而低一下眼睛,贾正怀疑那并不是因为思考。
出了舞厅,一路上,贾正几次想把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赵玉桃扒着车窗,神色恍惚地望着雨中的街景,整个人就像缕缕雨丝,从车内飘了出去。贾正不由得想,即使把她叫转过脸,自己说了也是白说。
她在床上躺下了,仿佛一滩水,果真脸上好,身上也好,泛着潋滟的波光似的,映着桃花的影子。
贾正浑身火烧火燎,却为了让自己显得老练,慢慢脱着衣服,但他突然又停住了。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冷静地说:“玉桃,你要听我的,不守本分会害了你。”
就见她了然于胸地点点头,抿嘴一笑。
贾正毫不怀疑这是聪颖的笑容,也至今常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时,他肯定如果赵玉桃还像在舞厅,或车上一样,反应迟缓,他也真的要退缩了。也许就此返回王雅芬身边,永远做一个忠实妻子的规矩男人,谁知道呢?但很快他就觉得这并不是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不重要的。赵玉桃是一个绝对不同于王雅芬的女人,这就足够了。
贾正确信自己接下来的举动并没有惊了她,也绝对没有纵容她。她还是不要以为他太看重她才好。除了她赵玉桃,世上还会有周玉桃,牛玉桃,马玉桃。可是,受了惊的却是他自己。这怎么可能呢?不过刚刚接触到赵玉桃滑腻的身子,他就像失足坠进了汪洋的花海。
凶猛幽暗的浪涛不知从哪里袭来,一阵紧似一阵,使他被冲撞,被淹没,被抛起,被摔落,被窒息……他奋力挣扎,呜咽,呼号……却被吸得越来越深。他几乎找不到自己了,似乎有些绝望。终于发现风平浪静了,身子却还像漂浮着。桃花香味儿被细雨带进窗里,沁人心脾。目光被吸引着,也看到了那枝桃花。天色昏暗了许多,桃花黑红,像凝止了的血。贾正不禁把赵玉桃用双臂搂住。
贾正就想,王雅芬真个把自己的生命给耽误了。两个月之久,贾正一次也没回家。处理了公司里的事,转身就来小旅馆相会。他知道了赵玉桃肉体的感受性极强,她给了他极大的满足。但他给了她多少呢?他说不清楚的。
显然,赵玉桃没有向他额外要求过什么,仿佛给她一点点就够了。他一把给过她三个月的零花钱,足有一万块,却没见她为自己添置过一件好衣服,一直到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邮局汇款收据,他才明白,她把钱全寄回了乡下家里。贾正很是感动。再来小旅馆,特意给她买了一包高档的化妆品,还要带她出去逛街。她坚决不去,说:“让人看见咋办?”
按照最初的规定,赵玉桃独自一个人,北不许过长生街,南不许过吉庆路,西不许过古柳巷,东不许过广渠桥。在这个并不算狭窄的区域内,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商店和两家稍微讲究些的美容院,但没有邮局。赵玉桃跑出去寄钱,回来后不安了好几天,觉得对不起贾正。她好不容易才消除了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
看着赵玉桃认真而又简单的神情,贾正心里充满了柔情蜜意。“这样会把你憋坏的。”他说。
“才不会呢。”她却说,“我可以在院子里走走。”两颊腾起了一朵红云。她想到了自己不便告诉贾正的行为。她一个人时,常趴在窗子上看外面那枝桃花。看得还不过瘾,就走出去,来到墙后。一个人在树下,说站就站一个上午。连服务员都知道她喜欢那枝桃花了。但桃花谢了,结了小小的绿桃,半掩在簇簇的绿叶中。她看着它们,想着何时才能长成甜美可口的大桃。不知不觉的,还流过口水。
贾正微微地有了些歉意。“你要在这里住够了,咱再换个地方。”他真心允诺,“我去看过了,开发区的春明大厦就不错,一般人也到不了那里。”
赵玉桃长长的睫毛支楞着:“这里很好了,还用多花钱呢。”
贾正倒也喜欢这里的僻静。院子里草木葱笼,掩映着一幢普通的红砖楼房,平时也见不了几个房客,对他私养外室,真是太合适不过。既然赵玉桃没有更换住所的要求,他也索性把这事放下了。但纸里终究包不住火,王雅芬觉察到了他的行踪,娘家人都通知了,要在旅馆捉奸捉双。贾正计高一筹,马上带了公司一帮人去南方考察。
一个月后,贾正归来,却没想到赵玉桃珠胎暗结,肚子突然就很大了。走之前他发现赵玉桃胖了,还以为这是因为她懒得活动。忙带她去医院检查,偏生又查出是个男孩。经过两天两夜的思考,他决定让赵玉桃把孩子生下来。
再遮掩下去已经没有了必要。想着赵玉桃的好处,对王雅芬怀了一肚子怨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王雅芬怨谁呢?两人结婚十几年,房事还没有跟赵玉桃一个月做的多。做也是敷衍了事,让他觉得自己怀里抱着根朽烂的木头。即使做完了,她还会抱怨这里疼,那里疼,仿佛房事是对她的折磨,而且总不忘说一句,“你们男人脏死了!”厌恶蔑视的表情如同一张大网,将他牢牢罩住。他是有了赵玉桃,才得以像个男人的。如今到了跟王雅芬摊牌的时候了。
王雅芬又哭又闹,但王雅芬随着表现出了自己绝顶的聪明,咬着牙骂:“你他妈刚吃饱饭,就养起姨娘来了!想跟我离婚,做你娘美梦去吧!”王雅芬没有把贾正允诺给她的房产、家俱、电器和一百五十万元看在眼里。贾正不再是往日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对她来说,这个人本身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财源。她没傻到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娘家人头脑却简单,提议好好教训贾正一顿,都被她坚决制止了。
这年腊月,赵玉桃诞下一子。临产前她已搬进了某住宅小区的一套三居室。王雅芬也去看她,把才雇来的小保姆指使得团团转。当着贾正的面,毫不客气地指出,婴儿一点也不像他。贾正沉浸在又当了父亲的喜悦之中,认为王雅芬纯粹出于嫉妒。
王雅芬总共在这套房子里待了不到二十五分钟。她走下楼来,像逃避追索似的,脚步飞快。到了小区入口,才回了一下头。忽然发现那座楼的墙上,朱红的涂料,像是从楼顶泻落下来的,在冬天灰白的天空下面,传达着一种深深的不祥的意味。王雅芬却轻松地舒了口气,因为她确定这绝对与己无关。
那天晚上,贾正回了家。王雅芬说他,你不去伺候赵姨娘,跑来做什么?贾正一脸讨好的神情。他固然知道这样做是没用的,但还是坚持到了上床。王雅芬在市里的人事部门上班,主管科技专业人才的职称评定,向来以铁面无私著称。面对贾正,也像面对那些极力巴结逢迎她为能事的所谓专业人才。
贾正爬到她床上,开始动手动脚。她没有反应。眼睛斜着,定定地看着墙角,像在考虑某人是不是符合某级别的职称标准。她那么突然地转过脸来,抬手就狠狠地抽了贾正一个嘴巴。贾正愣了,捂着脸。她坐起身子,却没有一丝的激动,让贾正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挨了打。那一巴掌好像来自空气中的一只手。
“小贱人怀孕、生孩子,你这是憋不住了,才来聒噪我。”王雅芬剜他一眼,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说你一句脏,你还觉得委屈了你。”
贾正的欲望却仍未消退,讨好的神情也还在脸上。慢慢朝她身上靠,说:“你是好女人嘛,我得谢谢你。”
王雅芬就说:“少来这一套,你要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今天我想听你说说,那孩子怎么办吧。”
贾正嘟哝一句:“什么怎么办?”停了下来,渐渐地安静了。
王雅芬说:“你还装没事儿人!雯雯都十四岁了,你凭空给她弄来一个弟弟,怎么给她说?赵姨娘那里,可以让她叫姨。这个弟弟,依着我也好办,叫你伯伯、姨父,只怕你心里不受用。”
贾正也发愁。想了想,淡淡说:“少让他娘儿俩来就是了。”
王雅芬看着他:“这可是你说的?”
贾正躺下来,说:“我还反悔了不成?”
王雅芬好大一会儿没动静。贾正隐约听到了低低的哭声,转头看她一眼,她好像还好好的。但细听,又听得见她在哭。再看她,她就在他身上蹬了一脚,说:“还不离了我这里?没良心的,你这是要看我难过呢。”
贾正下了床,一声不响地穿衣、换鞋。在走向房门时,又突然停下来,走回床边,抱住了王雅芬的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王雅芬出人意料地没有动,脸色漠然而苍白。贾正走出房门,小声嘀咕一句:“不可思议。”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去吻王雅芬了,心里却感到极为平静,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古怪的生活格局。但是在他把车开到街上时,他就忍不住了。
车子开得飞快,不知不觉就驰尽了城市的几条主要街道。耳朵里什么声音也没有,眼睛也像没有看路。不过稍慢一些,就发现足有二十几只白色塑料袋,好像鬼影,从后面飞掠过来。街上狂风呼啸,助着他体内而不仅是心里的悲凉。
他摇开车窗玻璃,迅猛的寒风灌了他一口。但他还是叫出声来:“他妈的,我贾正,会没有女人!”风旋即把声音卷走了,仿佛黑板擦把字迹擦得一干二净。贾正没有女人,岂不太荒唐了么?他十年前白手起家,也经过了几起几落,挫折和绝望常常联手考验他的意志,都没能让他败退下来。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没有休息,没有享乐,甚至***,终于获得了成功。难道他还要继续那种漫长的煎熬么?贾正重新关了车窗,脚踏油门,车子呼一声,直冲向黑暗。
贾正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赵姨娘身体恢复得很快,贾正不用再苦自己。其实赵姨娘没出月子,就主动放弃了禁忌。已做了母亲的女人,妩媚之余,又有了一种以前所没有的放纵和亢奋,简直令贾正吃惊。王雅芬生女儿雯雯时没这样过,贾正记得,他们是在半年之后才真正有过性器官的接触。当时王雅芬身体绷得直直的,时刻准备将他一把推开。他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而且绝对超过了王雅芬。接下来的一次,是在两个月之后。他在王雅芬身上折腾了一个小时,也没起作用。那时候他怀疑自己将要从此不举了。躲到厕所里,左看右看,就不知觉地流了眼泪。那种感受,他记忆犹新。他觉得自己就像潴留在便池底上的水,随时都会被人冲进下水道。但在赵玉桃这里,那种感觉不会再有了。他试过了所有能在书上、黄片上看到的和脑子想像得到的姿势。赵玉桃扭捏的时候也有,但也不过是扭捏一下。做完了,成人的体味淡下去,婴儿身上纯净的奶香又浓了起来。他暗暗嗅着,满足感荡漾开来,贯穿他的全身心。有很多时候,他认为自己爱上了赵玉桃。既使在公司里,想到家的概念,眼前就会出现赵玉桃和她的儿子。
一种危险的念头也开始袭击贾正。跟赵玉桃的关系绝对不能仅仅如此,还必须有进一步的发展,或者说有必要更加明确,给赵玉桃以妻子的名分,似乎只有这样才对得起赵玉桃。虽然赵玉桃并没有向他提出这方面的任何要求,他也仍旧想到了。
这就发生了一件让贾正大梦初醒的事。小保姆在厨房做饭,贾正和赵玉桃在卧室逗弄着自己的儿子,沉浸在天伦之乐中,忽听门铃响了。他们都没在意,熟人儿能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不多。但门铃又响了,丁——咚——,往日的音频和节奏也改变了似的。赵玉桃下了床,去看究竟。贾正继续逗儿子,一阵推拒的声音和压低的说话声传了进来。贾正就走了过去,一看,赵玉桃正急着把一个粗蠢的乡下汉子往门外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