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瑛子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47
|本章字节:7320字
在紫月的记忆中,丈夫不是一个酗酒的男人,更不是一个会随意落泪的男人。当初两个人谈恋爱,在海边遇到一群小流氓,其中一个说了一句调戏紫月的话,赵斯文二话不说冲上去,疯狂地与之厮打,结果一群流氓一窝蜂涌上,将赵斯文打得头破血流,但赵斯文仍然没有屈服,手挡脚踹。最终,小流氓被赵斯文不要命的反击给震住了,担心引来警察,四散而逃。而赵斯文,指甲都弄碎了,两根手指鲜血直流,痛得龇牙咧嘴,却始终没落半滴泪。
究竟是什么事,让一个大男人突然双膝着地,跪倒在老婆跟前,泪流满面,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怜样子。紫月突然间难过得喘不上气。可一想到他私自调用大笔款项,心肠立即就硬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说话呀!”
“紫月,我对不起你!”
“你站起来,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站直了说话?!”
“你要答应原谅我,否则我只能跪死在这儿。”
“什么事?你先说啊,说完了才能考虑原不原谅。”
“你先答应,否则我不说。”
“不说什么事,我怎么能答应原不原谅?”
赵斯文垂下脑袋。
“有的事可以原谅,有的事不可以原谅,你说出来!”
“你不答应原谅,我是不能说的。”
“行!那你就跪死在这儿!”
紫月走到门口,一步跨出去,砰地关死了门。
客厅里没有开灯,紫月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眼泪唰唰地流下来。
一夜无眠。天快亮的时候,身体发僵的紫月从沙发前站起来,推开赵斯文卧室的门。
赵斯文竟然还直挺挺地跪在那儿,也僵了一般,泥塑似的一动不动。
紫月又恨又疼,无可奈何。
再过一会儿,孩子就该起床了。爸爸跪地板,绝不可以让孩子看到。
紫月走过去,在他跟前站住,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斯文,你起来吧,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原谅你。”
“真的?”
“真的,只要你诚实地告诉我。”
赵斯文没有站起来,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他就地坐到了地板上,身体靠到了墙上,像囚犯一样开始交代问题,“有一天晚上,我和朋友一起喝酒,多喝了几杯,经不住朋友蛊惑,去一个地下赌场玩了两把。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栽了进去。”
“什么?”紫月睁圆了眼睛。这个一直被她视之为不嫖、不赌的好老公,竟然跑到赌场玩钱?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个赌法?那么大一笔钱,一个晚上就输进去了?”
“就一个晚上。”
“哪个晚上?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那个晚上,那天大雾,我回来时大约凌晨两三点钟吧。”
紫月想起来了。那个大雾的晚上,他进门时身上带着湿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第二天脸色差极,一家人都以为他感冒了。那之后的好一阵子,他都是一副满腹心事、愁眉不展、强作笑颜的样子。她当时也觉出异样,也问过他,他推说工作压力大,而且患了重感冒。生意场上每天都要应付各种棘手事,她相信了他的说辞。
“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她止不住流眼泪。
“天地良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担心,怕你受不了。我不是故意的,真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肠子都悔青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爸爸待你不薄,我们程家从没有在什么地方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这么糟蹋我们家的钱啊?!爸爸日夜操劳,为这个公司付出了半生心血,公司里每一分钱都凝聚着爸爸的心血。爸爸把大权交给你,让你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面子有面子,你为什么这么不声不响地祸害爸爸的血汗钱?!”紫月再也克制不住,双手抓住赵斯文的衣服,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赵斯文甩开手,噼里啪啦地扇自己耳光,“我该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我是一时糊涂,我不是故意的啊!在公司里,我一直想把工作干好,为你、为爸爸挣些面子。前不久碰上一个机会,可以接到一个近亿元的大单,我想抓住这个机会,我想干出大的成绩,也不辜负你和爸对我的信任啊。可这个大单子需要大笔保证金,而爸爸在投资方面向来保守谨慎,我就想先斩后奏,等出了成就再给爸汇报。原计划找一哥们儿融资的,谁知碰巧哥们儿正在学习一种号称‘敢跟就能赢’的赌技,我出于好奇就跟着学了点,和朋友私下里试了几次,都没失过手,就想到赌场碰碰运气。谁想到那么不走运,输了两笔。我想赢回来,就向赌场借了一笔钱,没想到就像掉进了泥潭,越陷越深,最终血本无归……”
赵斯文甩着自己耳光,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紫月痛心疾首,心里如同烧着一团火。可看他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怎么办?拿刀剁了他,剁成肉泥,就能挽回这一切吗?
“那块玉到底弄哪儿去了?你当时说是为了解救公司危难才去抵押的,是骗我的吗?说两个月把玉给我拿回来,到底是不是真的?”
“紫月,我对不起你!”赵斯文又啪的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痛哭流涕道,“当时挪用了公司的钱,为了不让公司项目受损,我只好拆东墙补西墙,向朋友借钱,才保证了公司项目正常运行。这块玉你放心,到时候我无论如何也会把它完好无损地拿回来。”
紫月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差点倒下。
隔壁忽然传来女儿喊妈妈的声音,紫月挣扎着站稳了,痛苦地转过身,从赵斯文身边离去。
连续两天,紫月没有回公婆那儿吃晚饭。这天早晨送完孩子,她就病倒了。身体免疫力突然下降。她感冒了,鼻涕眼泪一起淌,咽喉发炎,剧烈咳嗽。八百万的债务啊,还有那块玉,说好了要还给人家的,还能平安无恙地拿回来吗?紫月伤心的不仅仅是输掉的钱和背上的债务,而是一向规矩自律的丈夫为什么会走进赌场那种地方。
这两天赵斯文没去上班,担心紫月出事,日夜守在床前。郑绪芳得知儿媳病了,煲了鸽子汤,派赵雯丽把汤送了过来。赵雯丽喊嫂子起来喝汤,连喊几声,紫月仍然躺在床上,没听见似的。赵雯丽趴到床前察看,看到嫂子一声不响地流泪,这才发现异常。
赵雯丽再三询问。紫月再也承受不住,索性将赵斯文赌博输掉巨款的事情说了。赵雯丽吓了一跳,立即打电话喊来父母。
赵洪波和郑绪芳慌慌张张地赶来。看到儿子像罪人似的低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出,儿媳在床上泪流不止,老两口意识到事情不小。听赵雯丽将前因后果说出来,听闻儿子赌博一夜输掉八百万现金,郑绪芳大惊失色,赵洪波气得浑身发抖,一步上前,抓住儿子挥起老拳又捶又打,“畜生!你岳父把你当个人看,把公司交给你,捧你做总经理,是为了让你腐败吗?”
郑绪芳知道儿子闯下大祸,突然血压上升,差点没晕过去。
赵雯丽狠狠地瞪着哥哥,怒其不争。
赵斯文垂着头,面色憔悴,眼窝深陷,一句接一句地重复,“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家里人!我不是人,我是浑蛋!要杀要剐你们看着办吧!”
赵洪波继续打儿子,却被郑绪芳扑过去拉住,“他已经认错了,你干吗还要跟他过不去啊?这么多钱丢阴沟里,他心里能好受吗?背了这么大的债,他没有压力吗?你看看他这个样子,你就不怕他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吗?就算把他扔海里喂鱼,能把钱再从赌场拿回来吗?”
劝完老伴儿,郑绪芳又到床边劝儿媳,“紫月啊,事已经出了,就是把他打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他已经很难受了。他心里承受着双重压力,输了钱,还要被家人痛骂,这种时候,做老婆的如果不能跟他一起分忧解难,万一他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可如何是好啊?我们就算帮不了他,至少不能再给他施压了啊!”
赵洪波本欲打儿子的巴掌没有伸出去,反过来却落到自己脸上。他边扇自己边自责,“谁也怪不得,责任都在我身上。我是罪魁祸首,我没教育好儿子,我对不起亲家,对不起紫月爸,该打的是我!”
紫月停止了啜泣。这位一向自尊、一生正派,令人敬重的老人,突然打起自己的脸,紫月吓慌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流着泪拦住自打自己耳光的公爹,“爸!爸!别这样!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别再相互埋怨了!只要他认识到自己的过错,只要他记着这个教训,从今往后再不踏进赌场一步,我相信我爸妈会原谅他的!我不会和他过不去的,我会和他一起承担的!”
郑绪芳也哭了,“谁把我儿子带进火坑的?是谁祸害我儿子的?我找他去,我要讨个说法!上辈子结了什么冤仇,干吗往死里害我儿子?我找他问问去!”
郑绪芳哭着就要转身往外走。
赵雯丽一把拦住母亲,“妈,你冷静一点,哥又不是未成年人,从法律上讲,他属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杀人要偿命,输钱要认赔,你找人家,有道理吗?”
郑绪芳捶胸顿足,“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老天怎么把这么大的祸事砸到我们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