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胡说什么，我怎能和皇后娘娘相比呢？”怡妃掏出丝帕，抹了抹眼睛，换上一个无奈的笑容。

我迟疑了片刻，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只有将修补好的香囊，递到她面前：“娘娘，您看看，可还有不妥？”

怡妃仔细地瞧着，赞叹道：“谢娘，你绣得真好，根本看不出先前有损伤。”她目光晶晶，“刚才我说的，让你见笑了。”

我将目光别开：“谢娘惶恐，刚才谢娘专心修补，没有听娘娘说话，还望娘娘恕罪。”说着，微曲了身子，算做行礼。

怡妃一愣，停了片刻，才扶我起来：“谢娘……”她没有说下去，眼神中有着释然。

我亦然。

怡妃的身影消失了，我慢慢地走回浣衣局，才到门口，就看见知秋靠在门边，冷冷地看着我，见我走近，丢下一句：“未时前衣服都要洗完，不然可是没有饭吃的！”说完，便走开了。此时已是午时半刻，一个时辰是断然洗不完那些衣物的。

我没有任何表情地走到盆边，用力搓洗起来，心中有些隐隐的慌乱。那怡妃拿来的丝线，虽颜色相同，但仔细看，却与我当时用的质地有所不同。我绣此香囊，用的是罕有的晶冰蚕丝，绣兰阁里不会有，那样的丝线只有我的朝服和沈羲遥的几件龙袍上有，若需修补，是要向内务府专门取线的。那时沈羲遥什么好的都拿来给我，那丝线也只有小小的一团。如今的怡妃，自然得不到，甚至不知道吧。

“谢娘，我帮你洗些。”蓉儿一边警惕地看着坐在树荫下的知秋，一边轻声地对我说。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我没有抬头，只是专心地搓洗。

“别逞强了，到未时你肯定洗不完。我帮你，我的已经洗好了。”蓉儿说话间，就抓走了我盆中的几件衣服，朝我一笑，埋头洗起来。

我心头一暖，却见知秋的目光扫来，人跟着站了起来，心中暗呼：“不好。”

“蓉儿，是不是今日的衣裳太少啊？”知秋站在蓉儿面前问道，言语尖刻，吓得蓉儿深深地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们违背我的意思，看我怎么收拾你！”知秋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将先前蓉儿拿去的衣服扔在我的盆边，冷冷说道。“再想着偷懒，就不是没饭吃了！”

我强抿了唇，默默地拾起落在地上的衣服，给了蓉儿一个鼓励的笑容：“不要怕。”

夜晚，蓉儿躺在我的身旁，小声地对我说：“谢娘，你睡着了么？”

我转过身看着她：“还没有，怎么了？”

“淑仪娘娘真美啊，就跟画上似的，那衣服真好看，人的性情也好，可惜大家都说皇上并非真心喜欢她，只是因为她长得与皇后相似。”

我幽幽地说道：“不会的，淑仪那般美貌，不可能是因为与皇后容貌相似才得宠。再说，皇后娘娘在蓬岛上休养了那么久，皇上都没有去看她，可想皇上并非如传说中的深爱皇后。”我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是在说服我自己，让我相信沈羲遥对怡妃的宠爱并非源自我。

“皇上不去看皇后，据说是太后娘娘曾经的意思，还有，太医也说皇上不能去，真不知皇后到底是什么病，这般严重。”蓉儿自言自语着。

我看着她，却不说话。

“有人说皇后其实已经去了呢。”蓉儿挨近了我，在我耳边轻轻说到，“皇后的两位兄长不止一次请求探望皇后，皇上都拒绝了。所以才说皇后恐怕是已经殁了，皇上怕凌家有异心，才一直说皇后娘娘还在病中的。”

我莞尔一笑：“这些无稽之谈，你是从何处听说的，皇上怎么会欺骗天下呢？皇后娘家是大羲第一忠臣，就算是皇后殁了，他们也不会生有异心，这样的话，可别再信了。”

蓉儿撅了撅嘴，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见她似乎还要说什么，转了话题：“蓉儿，你饿吗？我是饿极了呢。”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蓉儿也笑了：“我也饿了呢，子时肚子就一直叫着。”

我朝被子里缩了缩头：“睡吧，醒来了就好了。”

“谢娘。”

“嗯？”

“过几日丽妃娘娘生辰，知秋要去打下手，我们也可以偷偷地去看看，好吗？”见我没有说话，蓉儿一连声地说，“谢娘，谢娘……你就陪我去嘛。”

“嗯。好。”我只能答应。

丽妃生辰那天，天气稍有阴沉，沈羲遥设宴在御花园武陵春色一开阔处，周围是芬芳宜人的鲜花碧草。

众妃围着一张张圆桌坐着，主桌上都是位阶高的得宠妃子。筵席开始前，沈羲遥和几个妃子还未到，其他的妃子们，已经三三两两地站在了柳荫花下，执起罗扇，半掩粉面。

蓉儿硬是拉着我，躲在不远处的巨石后。她是喜爱那些珍奇华衣的，目光落在上面，就再也离不开。我在那些莺莺燕燕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和妃来了，站在一株海棠后，穿着碧水杨花的锦缎裥裙，头上戴了一对紫水晶缺月发钗，细碎的流苏从乌黑的发髻上直垂下来，衬得一张白面越发清冷矜贵。她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浅紫色的织锦纱衣上，有缤纷的蝴蝶，梳得是宜春髻，簪一个扇形玲珑簪，一排细密的短流苏垂至颈间。她背朝着我，但却可以看出，她与和妃相谈甚欢。我心中很是纳闷，这和妃一向不与宫妃来往，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如今与她面前这位妃子，却显得十分亲密，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正想着，远远的金黄华盖渐近，众妃缓缓上前，整齐地站好。那女子转身过来，大方端庄的面容上带着没有收起的笑容，竟是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