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音墨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08
|本章字节:9704字
过完年回去,秋晨发现两件事情。一,思念是种很怪的感觉。明明本来只是若有似无的一点点,可见到他时,却竟然会倏地放大无数倍,甚至连身体都无法自持地渴求着他的温暖。二,有人竟然过年也能过得瘦了一圈,实在是闻所未闻,简直像是旧社会地主家的长工才会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我新年应该许什么愿了。”秋晨趴在纪暮衡的身边,来回捏着他的肩膀,闷闷不乐地说。
“什么?”
“把你养胖一点儿。不然人家要怀疑我虐待你。”
“瘦一点儿有什么关系?你喜欢有大肚子的男人?”
“你这不是瘦一点儿好不好?”她伸手摸摸他一丝赘肉也找不到的小腹,“你瘦得都快成排骨了。”
“瘦不代表不健康。”他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我的体力可是很充沛的……”
她很快就见识到了他的“体力充沛”,精疲力竭地睡去。
秋晨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纪暮衡坐在她身边,正出神地看着手里的一本东西。
“你在看什么啊?”她爬起来,睡眼惺忪地靠在他肩头问。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是一本特别厚的世界地图册。
然后,他很认真地说:“你要想环游世界的话,得好好排个计划。”
“那你进行到哪一步了?”她也做认真状问。
“刚把想去的地方挑出来。”
那本地图册上到处是被他用荧光笔标记出来的地方,像散落漫天的星辰般密密麻麻。
“这么多,得多长时间才能游完啊。”秋晨眼晕地把地图册还给他,闭上眼睛靠回他的肩上。
他考虑一下说:“很久很久。”
“哦。那你做计划好了。我只负责指路。”秋晨低头抱着他的腰,又抬起手臂来,晃了晃腕上的指南针。
他合上手里的地图放在一边,只是抱住她,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才闷闷地说了一声:“我可是很认真的。”
他的语气有些小小的委屈,秋晨忍不住笑起来,接着拼命点头说:“嗯嗯,我也很认真的。你做什么计划,我都跟着去还不行吗?”
“嗯。”他把她的脑袋按在颈边。
“你不睡觉啊?”她咬咬他的耳朵问。
“我还有正事没做完。”他手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又打开了什么文件在看。
“哦。”她应了一声,没有躺下,只是把脸埋在他的颈边,闭上了眼睛。
他平静沉稳的呼吸声中偶尔夹着一两下纸张翻动的声音,微弱而令人安心。
秋晨就这样坐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她睡得朦朦胧胧,头发慢慢散落在他的肩上。有些痒痒的。他不自觉地抱紧了她,极轻极轻地在她的耳边说:“秋晨,别离开我。”
秋晨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半睁开眼睛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乖乖躺好睡吧。”他松开手臂说。
“是不是下个星期要上庭的东西?就是上次那个你非管不可,差点儿搭上自己小命的案子?”秋晨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文件问。
“嗯。”他躺下来,点点头说。
“难怪你这么上心。半夜了还在看材料。”她有点儿心疼地摸摸他的脸颊,“过年就是忙这件事忙得人都瘦了?”
“没有。”他笑着抓住她的手,“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案子就瘦了呢?”
“那倒是。”秋晨也笑起来,“听说陈宽已经帮你把庆功宴都定好了。你看,全世界人都知道你会赢,就你自己瞎紧张。”
“我没有紧张。”
“那你半夜不睡觉?难道是有心事啊?”
他只是一笑带过,没有回答她,接着便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的样子很沉静,只是眉头有些微皱。
那是一个星期以后的星期五,是他那件一直念念不忘的经济案开庭的日子。她其实挺想跟去旁听,见识一下他在法庭上帅气的样子。只是他无论如何就是不肯,说她在场的话,他会分心。
秋晨很不满地被他送去了杂志社上班,却一个早上心不在焉,连开选题会的时候都在神游。天气还是很冷,可她却觉得躁动不安,坐在桌前,心跳乱得离谱。她莫名其妙地有些担心他,怕他进行得不顺利。犹豫了一个早上,她终于坐不住,找了个理由请假去了城市另一边的法院。
那是一幢六层高的欧式建筑,光是看外表,就很有威慑力,还有些阴森森地令人害怕。秋晨紧了紧衣领站在台阶前,却突然想起来,她不知道他在哪里。刚才打电话给他还是无法接通的状态,转去了语音信箱,估计还没有出来。她想了想,决定去地下车库等他。不管他什么时候出来,总是要去开车的。
车库里更加阴冷黑暗,乍一进去,扑朔迷离得像一个偌大的迷宫。她根本不知道他把车停在了哪里,只是凭着直觉,随便找了个方向走过去。没走几步,她便听见纪暮衡熟悉的声音。
“我已经说过了,我接这个案子跟你并没有关系。”他的声音平静却冰凉,犹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
“暮衡。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但是毕竟这次你打败的是我的竞争对手,不管怎么样,我也要谢谢你。”跟他说话的,是一个有些苍老的成熟男人的声音。
“现在你谢完了?我可以走了?”他似乎想走。
“你站住。”那个人低声喝他,“你跟我就这么没话说?你再怎么样,也要叫我一声爸爸。况且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是,陈总,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空荡的地下车库里回响着他强忍耐心的声音,隔着远远的距离,秋晨也听得出他的心情很不好。她放轻脚步,沿着声音的方向往他那边走去。
他说完话以后,那边的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正在无声地对峙。
秋晨已经绕到他们附近的一根柱子后面。纪暮衡面朝着她的方向,他的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男人,声音很浑厚:“暮衡,我知道子媚肯定跟你说过什么,但是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纪暮衡冷哼一声。他撇开头的样子,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倔犟而脆弱。
他的爸爸走近一步,自嘲地低头笑了笑:“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不然也不会说了这么多遍,你却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纪暮衡没有回应,只是微侧了头,看着停车场墙壁上的指示牌。
“我先走了,你有空回去吃饭。你和你妈以前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我还记得怎么做。”纪暮衡的爸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叹气,转身离去。
纪暮衡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开口叫他,却终究没有。
秋晨看着他有些茫然无措的表情,突然心底一疼。她依旧站在那根粗重高大的水泥柱后,似乎无法挪动脚步,下意识地又看了看正从自己面前不远处走过的老人。地下的光线很昏暗,她却一眼看出纪暮衡有着跟他一样挺直的鼻梁。而除此之外,他的面目,似乎还有些似曾相识。
秋晨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特别是人脸,几乎是过目不忘。所以她只在记忆里翻找了那么一两秒,就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纪暮衡的爸爸。
如果可以,她宁可自己从来没有好奇地搜索过关于天源的消息,从来没有对着这人的照片心绪万端地发过很长时间的呆。
这个世界到底是有多小?命运又到底是多么冷酷?
她伸手捂住脸,无法支撑自己地靠在水泥柱上,沿着冰凉的墙壁,整个人慢慢地滑了下去。
她远远地听见纪暮衡开了车门上车,关上车门,再发动车子离去的声音。他开着车从她背后擦身而过,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安静到诡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在这里,你等等我。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绝尘而去,动了动嘴唇,很想叫住他,却没能发出声音。
晚上的庆功宴,秋晨迟到了一会儿。她下午新买了一件大衣,是薄呢的,很明亮的粉红色,娇媚而鲜嫩。她很少穿这么亮的颜色,纪暮衡见到她时,眼睛也随之一亮。来吃饭的都是他事务所的同事,秋晨几乎都认识。他们尖叫着要点鲍鱼龙虾,好好宰纪暮衡一顿。
“我要吃糖醋排骨。”秋晨晃晃他的指尖说。
“好啊,还是你最好,知道给我省钱。”他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无比亲昵自然,惹得周围人一片嘘声。刚上了开胃菜,有人就开始过来敬纪暮衡酒,他很识相地说:“老大你少喝一点儿,意思意思就行。”纪暮衡笑着端起酒杯,送到唇边浅浅地喝了一口。
第二个人刚要上来,秋晨就抬头说:“等菜上来了我们再喝行不行?空肚子喝酒容易醉。”
一桌人立刻随声附和她。
“好好。”
“就是,我都快饿死了,先吃个半饱再说。”
“我们得留着肚子吃龙虾啊。”
纪暮衡伸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秋晨的手,回头看她,眉眼间全是温柔。她笑着凑到他耳边说:“待会儿你少喝一点儿,我来把他们都放倒。”说着,她情不自禁地靠上他的肩头。包厢里的灯光太刺眼,她有些想流泪。
“你怎么了?不舒服?”他伸手搂着她的肩膀问,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服传到她的身上。
“没有。”她软软糯糯地叫一声他的名字,“暮衡,我饿了。”说着,她低头伸手抱住他的腰,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吃饭的时候,不断地有人来敬酒,纪暮衡总是被人拉着说一大堆话,忙得几乎没什么时间好好吃菜。秋晨就坐在一边,帮他夹菜,很仔细地把鱼刺挑出去,虾剥好,汤盛到小碗里。
他空下来的时候就坐下来,一手捏着她的手,一手拿着筷子吃东西。喝过了酒以后,他的手那么暖,她紧紧地握着,舍不得松开。
这顿饭吃了很久,秋晨一直看着他跟同事们谈笑风生,神采飞扬,一点儿也看不见早上的阴郁。她很喜欢这样的他,喜欢他笑起来温暖的样子,喜欢他嘴角浅浅的一丝笑纹,喜欢他洁白整齐的牙齿。
或许他从来就不应该属于她这个阴霾无望的世界,她只不过是从上天那儿把他借来一段时间,最后还是要还回去的。
晚饭结束的时候,纪暮衡已经喝了不少。他一向都很有自制力,就算有时应酬推不掉,也几乎从来不曾喝醉。只不过今天,他好像管不住自己,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醉了没有。他喝完酒后,脸色惨白,手心滚烫,无力地靠在副驾驶座上。
一只柔软冰凉的手轻轻地靠近,坚硬的金属镯子触到他的脸颊:“你还好吧?”
他睁开眼睛,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她今晚似乎前所未有的温柔体贴,每次看着他的目光总带着深重的患得患失,仿佛她的心底有些什么,正无法抑制地要汹涌而出。他握住她的手,笑笑地说:“还好,还没醉。”
她看着他,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安抚般地拍拍他的手背,却什么也没说,转回头去发动了车子。她开得很慢很稳,他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即使他早已经意识到他们并不在回家的方向上。
车停在一条灯火通明的步行街路口。街边密密麻麻地排满小吃摊点,虽然已经是半夜,但整条街还是被来来往往的人流挤得水泄不通。纪暮衡被秋晨拉着,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从步行街的这头走到那头。满街都挂着七彩的小灯泡,映着她雪白的肌肤,红扑扑的,显得特别孩子气。
他的酒劲儿渐渐上来,头开始有些晕,眼前的一只只彩灯也开始晃动,却还是硬撑着陪她一个个摊头看过来。“能不能吃辣的?”她终于在一辆酸辣粉的小车前停下脚步,回头小心地问。自从跟他在一起,她已经把所有刺激性的食物拒之门外,一切都以清淡为主。
他点点头:“我晚上已经吃饱了,你吃好了。”她眉开眼笑地买了一碗牛肉酸辣粉,拖着他走到街边的墙脚。墙边停了一辆自行车,他几乎已经站不直身体,只好装作不经意地半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里帮她捧着那碗冒着热气香味扑鼻的酸辣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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