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音墨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08
|本章字节:7030字
第二天早上接到宋流韵的电话,说要送她去机场时,秋晨才发觉自己竟然僵硬地在医院里坐了一夜,去美国这件事,早已经被抛诸九霄云外。
而等宋流韵和陈宽赶过来的时候,她竟然不知从哪儿找回了自己昨天下楼时裹着的披肩攥在手里。那条披肩本来是粉色格子的,现在已经几乎完全变成了暗红色。
“医生说他受的都是外伤,刀口都已经缝合了。不过他还没有醒。”秋晨抬头看看宋流韵,极其镇定地说,说完,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条沾满了血迹的披肩。
“秋晨。”宋流韵抬起她的下巴,“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等在你家楼下要袭击你?”
秋晨木木地摇头。
陈宽则面色沉重地问:“他最近是不是都没去找过你?”
秋晨不解地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陈宽一幅了然于胸的样子:“我就猜到。”
接着,陈宽语速飞快地解释了一遍。纪暮衡不久前接了一场经济案,对手在a城颇有势力,曾经扬言谁敢接这场官司,就得做好缺胳膊少腿的准备。
“这种威胁,他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不过我们老板好像怕了,为了让他从这案子里抽身,就把他往全国各地派,可他好像还是挺起劲的,每次回来都问这件案子的事情,结果没想到,还真出事了。”陈宽抹抹额上的汗水,“昨天我跟他一起去的b城,事情办完已经晚上九点了,他还非要连夜开车回来,本来他都已经到家了,又忽然说先送我回去,接着应该就去了你那里。估计那帮人一直跟着他……”
其实他说了什么,秋晨只是恍惚地听着,她早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失落在了哪里。
“秋晨。”宋流韵从她手里夺下披肩,“走,我陪你洗洗脸,去吃点东西。”
她只是摇摇头,无力地靠在墙上。
宋流韵蹲下来,摸摸她的脸说:“别这么垂头丧气的,让他看见了更难受。咱们是大美女,得随时注意形象。”
秋晨看看她,站了起来。
她浑浑噩噩地被拉着下楼,被带进一家小店里坐下。
“吃粥。”宋流韵往她手里塞了只调羹,“快,跟我说话,随便说点什么。”
秋晨恍恍惚惚地想了想,低头用很平淡的语气说:“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妈妈的同事到我家里来玩,她女儿有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芭比娃娃。那个时候芭比娃娃很难买,她那个是从美国带回来的。我很想要,于是就缠着爸爸给我买。爸爸托了很多人也买不到,可不管他怎么解释,不管他答应给我买多少其他玩具,我都不肯,最后只好去找妈妈的那个同事,送了她女儿很多漂亮衣服,才帮我换回那个娃娃。
“可是等真的拿到手了,我又觉得她其实也没多好看,只玩了一天,就扔在壁橱里了。后来我又想要别的娃娃,爸爸说什么也不肯再买。我为了让他答应给我买新的,就把那个芭比的胳膊拧断了一只。
“爸爸那次发了很大的火,那是我从小到大唯一一次被爸爸打。他说要教会我懂得珍惜。
“可是流韵,过了这么多年,我到现在也没学会珍惜。”
她说完,转头对着满是雾气的玻璃窗微微一笑。
窗上有她的倒影,笑得勉强而扭曲。
回去的路上,她已经恢复了正常,脚步平稳,声音也不再诡异地颤抖。只是前一天晚上的记忆,仍然是空白一片,怎样都想不起来。
陈宽等在病房的门口,见她们回来,第一句话便是:“人已经醒了,没有大碍。”
他抹抹额头上的汗说:“那帮人这次还算没下狠手,全是外伤,虽然最长的那刀从肩膀一直到背上,缝了几十针……”
“你少罗嗦两句。”宋流韵抬手捂住他的嘴。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不远处的一间病房里传来低低地压抑着的哭泣声,里面夹着一个孩子无辜而好奇的声音:“妈妈,爸爸为什么还不起床?”
秋晨靠在墙边,只觉得心底绷紧的那根弦依旧没有松开,反而越拧越紧,牵着整个人的神经都突突地跳着疼。
她酝酿了很久,才转身轻轻推开病房门。
纪暮衡已经坐了起来,整整齐齐地穿好了衣服,乍一看,竟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除了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除了他左手上扎着的点滴针头。除了他藏在身后,勉强撑住自己的右手臂。
秋晨站在门口,心绪万端地跟他对视。她的心颤抖得像风中缭乱的树叶,看着他安然温柔的眼神,几乎无法自持地想蹲在地上。
“你再不过来,我就只能过去了。”良久,他才开口说,声音有些虚弱无力。
说着,他动了动手臂,似乎要掀被下床。
秋晨快步走过去,轻轻扶住他的胳膊,“别乱动。”
他听话地把左手又放回被子上,袖口露出一段雪白的纱布。
她本来打算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想,又站起来,轻轻地坐在他床边。
“外面雨是不是下得很大?你头发全湿了。”他看看她,又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洗手间应该有毛巾,去擦擦干。”
“不要紧。”她低着头,看着他手背上透明的输液管。
他的指尖修长圆润,却毫无血色。似乎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他的手指往回缩了缩,像是想把手连同插在手背上的针管一起藏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整个手臂轻轻一颤。
秋晨条件反射似地伸手出去,握住他冰凉的手。
“没事。”他勉强地微笑了下。
她终于忍不住,探身抱住了他,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他的伤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想贴得他近一些。
他的身体有些意外地僵直了一下,随即便柔软下来,微微前倾,靠在她的身上。
她抬起手,慢慢地摸到他的肩膀,感觉到薄薄的衣服底下,那包扎得极厚的纱布绷带。
“疼不疼?”她压着哽咽的声音问。
“还好。”他小心地松开一直撑在背后的右手,环在她的腰上,“你今天早上不是要赶航班……”
“让它去吧。我不去了。”她闷闷地说,“如果你不是昨晚半夜赶回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对不对。”
“该来的总会来。”他轻笑了一下,“你不去美国,真的不要紧?”
“嗯。为什么做律师还会这么危险,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无法无天?”
“是不是要回公司交待一声?也许你可以晚一点再去。”
秋晨抱着他,絮絮地说了一会,才发觉两个人说的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都在答非所问。
她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他也跟着停了下来,一点一点地努力伸长手臂,想抱得她紧一些。
她察觉到他的动作艰难,于是自己又往他那边凑近了一些。他的体温蔓延在她的指尖,那缕微薄的暖意,渐渐烘干了她潮湿的心。她忽然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她已经圆满地别无所求。
“秋晨。”
“嗯?”她小心翼翼地放开他,又不敢松手,只好微微用力,托着他的手臂问:“不舒服?要不要躺下来?”
他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字斟句酌地说:“你这样,算不算给了我答案?”
秋晨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你觉得呢?”
他依旧神色认真:“我不知道。或许你现在只是同情我,或者是感激,愧疚。”
“当然不是。”她脱口而出地说,说完了,却脸色一红,接不下去。
她对他的感觉,复杂深刻得超过她的想象,甚至让她说不出口。
沉寂的病房里,安静得似乎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声。
秋晨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突兀地打破了这一片静谧。
简老师在电话那头对她错过航班的事情大发雷霆,她只好答应回去亲自解释。
挂了电话,她为难地看看纪暮衡。
“你去吧。”他笑笑,“我正好睡一会儿,好久没有睡懒觉了。”
他穿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柔软的棉质衣领,显得他的笑容有种少见的稚气羞涩。
“哪有你这样自我安慰的?”她皱皱眉,随即却不禁微笑起来,“那我正好去帮你拿点换洗衣服过来。”
“再帮我带两本书来。”
“你要看什么?”
他皱眉想了想,“飞雪连天射白鹿……看那一部好呢?”
“还是别看了,好好休息。”她很快替他决定,“我走了,你快睡吧。”
她站起身来,想了想,又俯身在他耳边说:“等我回来,给你一个真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