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卢素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做，他没有握起拳头。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抽回手站起来，离开老妇人的床头。

不。他说，王辉听到他声音里的恐惧，也看到了他脸上扭曲的表情。

不，不。卢素继续重复道，他僵直在那里，然后就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王辉觉得时间似乎被放慢了，他就这么和卢素站在房间里，一动也不敢动。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煎熬，就在他开始失去时间概念的时候，卢素又向前走回到老妇人面前。

他俯下身，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站起来。王辉可以隐约看到卢素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年轻人后退了几步，环顾四周，然后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王辉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是转眼间年轻人已经把那个东西举过头顶，向老妇人走去。

天啊王辉心里惊叫起来。

一道强烈如雷鸣的爆音打断了卢素的举动，这声音震得王辉的耳膜里一阵共鸣，然后他闻到了火药味、布料被烧焦的味道，接着他看到一团血印出现在卢素的肩膀上，还看到他背后的墙上溅出了更多的血。

年轻人被子弹撞得往墙上一摔，就瘫倒在地上。

人们拥进房间，其中一个人把发着呆的王辉推了一把，他踉跄了几步，没能保持住平衡，一下子坐进了杂物堆里。

最后走进来的是中年人。

最后10分钟

中年人的脸上满是胜利的微笑，但是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就是这里啊，他笑着说，看来小花招还是必要的，谁告诉你扫描仪是摔一摔就会坏的呢？

卢素没有说话。王辉从床底的这一边能看到他的脚在乱踢，仿佛是在挣扎着想站起来，他看不到卢素的脸，但能听到他喉咙里的声音在咕噜。

说不出话来了？中年人走到床边，一边打量床上的老妇人一边说，你大概忘记有一个身体是多麻烦的事情了，它们要喂，要保护，然后一点点小损伤就可以报废掉。这么说这个就是带有能源的灵魂了？你真狡猾，想要独享这份美食。

她是普通人。卢素憋着气说。

光线已经暗得几乎看不见东西，王辉偷偷瞥了门外一眼，傍晚的寒风已经开始刮起来了。

一个人走近老妇人，从旅行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东西在她的头上拂过，然后，他回头来对着中年人摇了摇头。

那你来杀她做什么？中年人不屑地说，虽然她扫描起来确实是个没什么特点的人……呵呵……但是一个不朽者要杀人的时候，理由只会有一个，那个人的灵魂里有可以利用的能源。

她……卢素靠着墙站起身来，一边说，她……是我妻子。

短暂的平静。

然后中年人开始笑，他笑得很放纵，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编织巧妙的笑话。他一边笑一边坐到床上，说：妻子？很好！我还是你老爸呢！我打赌你比我更早知道，看看扫描的结果吧，这个女人是痴呆症！你不知道她如果回到太阳去会发生什么事吗？不出一秒，这个脆弱的灵魂就会被别的灵魂瓜分干净！现在你来告诉我她是你妻子？好吧，你这么恨她吗？

我知道！卢素突然怒吼起来，他胸前的血迹一下子扩大了许多，我知道！但是没机会了！如果我今天不带走她，那就再也没机会了！说完他突然闭上嘴，咬紧嘴唇。从中年人的表情王辉可以看出来，卢素说错了什么东西。

果然，中年从床铺上猛地起身。你说什么？为什么没机会？他警觉地问道。

卢素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中年人的一个部下向他递了个东西过来王辉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那是一把枪他握起枪指向卢素。说吧，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他阴沉地命令道。单独回去。

反正对你们来说都一样。卢素摇摇头，他突然看了王辉一眼，看得王辉心里一阵惊慌，对那些普通人来说才重要。你们听着吧，这次日落以后，太阳就会切断和地球的所有联系，所有线，那些你们称为灵魂索的东西，所有的，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在身体死后回到太阳，再也没有了。死亡就是结束，灰飞烟灭。因为同时回去的人太多了，他们无法接受……所以我必须来带走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不能一个人过下去，更不能一个人永远过下去……

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切断灵魂索？王辉想起了李俊和林斌，他们的尸体现在正在冷却……

你们不会因为断线而死。卢素指了指王辉，从太阳上切断的就不会，灵魂会完整地灌回你们的身体里，你们可以继续活，直到身体死亡。然后他移动手指，指向中年人，至于你们，根本就没有区别。他艰难地挪动脚步，挪向老妇人的床头，现在让我带走她吧，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