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民，趁火打劫的混蛋，他想，永远少不了这些人。

背后的年轻人低声命令道：你来应付他们。

当然，我是治安队的队长，坐办公室里的头头。王辉歪了歪嘴，他不知道该从嘴里挤些什么词语出来，难道要报自己的职位去吓唬他们吗？他几乎是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只是个蹲办公室的凡人，这个念头把他脑袋里所有可用的词扫了个一干二净。

嗨。领头的中年人伸出一只手招呼了一声。

王辉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不准该怎么回答。

嗨！中年人又招呼了一声，他收回手，慢慢地向王辉走过来，一边说起话：我们还是省掉那些烦琐的前奏吧，我们就是你想的那样，是打劫的。他站到王辉面前两步路的地方，嘴角露出一丝诡笑。

好……好的……王辉开始憎恨自己的嘴唇和喉咙了，它们现在完全失去了控制，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中年人不耐烦地说，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脱掉这件外衣，快点！他侧过头看了看王辉的背后，还有你的小跟班，叫他也这样做！

王辉没敢挪动，也没敢回头，但他能感觉到背后的卢素一动也没动。

你傻呆着干什么？中年人厉声骂道，快点拿出来！他挥挥手，其他的五个人便一下子拥了上来，把王辉和卢素围在中间。

我要死在这鬼地方了，王辉惊恐地想，这和我想得太不一样了。

就在他以为马上要开始一场搏斗的时候，卢素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他旁边，平静地对中年人说道：急什么？我们这就拿出来。他摊开手，放在胸前，缓慢地向中年人走过去。

他放开我了，王辉盯着卢素的手想，我安全了，但是他会在这些无耻的抢劫犯身上故技重施的。

他决定保持沉默和中立，如果卢素可以一眨眼工夫掐断两个人的线，那么解决五个人应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而万一他做不到，对王辉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他至少可以借这个混乱的机会脱身。

到底那线是什么呢？他盯紧卢素的手，到底他抓住的是什么？

中年人看着卢素一步步走近对王辉来说就像在看一次紧张的倒计时他收起怒容，微笑起来。

你想干什么？他问。

卢素没有回答，他冷冷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突然开始小跑，只两步就冲到了中年人面前，伸出手，直往他的脑门边上的空气里抓去。

结束了，王辉想。

但是没有。

卢素的手没有握成拳头，他的两只手凝固在半空中，贴在中年人的太阳穴旁，但是没有握起来。王辉从他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却能听到他惊讶的叫声。这是……？年轻人的声音听上去惊诧极了。

中年人却一直在微笑，他抓住卢素僵在半空中的双手，用力地压了下来，一边向他的五个同伴使了个眼色。于是他们一拥而上，把卢素牢牢地扣在地上，他拼命挣扎，但是毫无作用。这时其中的一个人扔下旅行袋，从里面取出一个像蛋壳一样的头盔，不紧不慢地把它卡在卢素头上，年轻人忽然之间就停止了挣扎。

事实上他停止了所有活动。王辉惊奇地看着这个场面，他看到人们缓缓地站起来，放开手，地上的卢素已经没有任何束缚，但是他仍然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头歪向一侧，王辉看到不他的脸。他死了吗？他想。

中年人也站起来了，他的脸上既没有微笑也没有愤怒，他拍拍身上的泥水，说话的口气仿佛刚从一场生死决战中生还：我们抓住他了，各位，仔细看看吧，这就是来自太阳又一个不朽者。

190分钟

雨水开始变得稠密，它们扑打外衣的声音越来越密集，王辉手里仍然握着伞，但是他没有打开。

那些自称打劫犯的人围在卢素周围，其中的两个人蹲下去把卢素扶了起来，他们一左一右架住他。卢素的手在空中晃动，他的身体就像没装满的沙包一样瘫软，王辉能看到他的脸，看到他瞪大的眼睛。他看上去就像个死人。

他怎么办？有个人指了指王辉。

王辉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骤停了。

中年人看了王辉一眼，就把头转了回去。不用管他，他说，让他走。

他和他在一起。另一个人提醒道。

至少不能马上放他走。第三个人接上来说。

其他人纷纷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低头思考了几秒，然后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到王辉面前。你刚才和他在一起，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他有告诉你他想做什么吗？

王辉不安地瞥了被架着走开的卢素一眼。这帮人不是普通的抢劫犯，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一点，但是他还是无法确认自己该做什么才能从这件事里安全脱身。把实话全部说出来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