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素身上一颤，他转过头，怒视中年人。

你知道得很多。他冷冷地说。

中年人微笑起来，我曾经和你一样，不朽先生，我也曾经是个不朽先生。为了不被其他不朽先生吃掉，偷偷摸摸到这个星球上来找"富含特殊能源的灵魂"。你瞧，我就是忘记了及时回去而已。

我什么都没听明白，王辉想。

你当然会想，自杀很容易，对吗？中年人又起身退开，说道，你觉得死亡的过程有多长呢，这个速度是不是能快到，嗯，他顿了顿，等部下把蛋壳状的头盔递到手上，才把后面的话说下去：快到我给你套上这个中断器都来不及的程度？你有把握吗？我只要在你离开躯壳前把你困在这里就可以了，目前来看这轻而易举。

我来这没有对任何人不利的目的。卢素的声音就像是从喉咙深处压出来一样低沉，我不是来和你们抢什么能源的，我在日落前就会离开。

他说完以后，院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他们听到了中年人碾咬牙齿的声音，接着是他愤怒地把头盔摔在地上的声音。

我受够了，他咆哮起来，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娘娘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不过是错过一次该死的日落而已！可是你们却可以为了占到一点点能源优势就隔三岔五地到这个烂星球上和我们争食物！你们这些贪婪的混蛋！千刀杀的！

他一脚把头盔踢到边上，冲到卢素面前，揪住年轻人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我不相信你，他恶狠狠地吼道，你们这些满口谎言的不朽者我见多了，你以为你是第一个？要不要我提醒你在那个火球里生存的第一法则是什么？欺骗不就是你，不，我们的生存法则吗？嗯？你敢说你没有吞食过其他的弱小者吗？你有什么资格摆出正义的样子来央求我？

卢素望着他，没有说话。

中年人使劲地扯了扯卢素的衣领，但是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于是他松开手扔下卢素，退到自己的部下身边。

好吧，这是你自找的。他喘着气说，给他戴上中断器，就这样放到明天。到时候再让他选择是去等着肉身腐烂还是好好地听我们的主意。

卢素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王辉看在眼里。他知道整个过程里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而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对自己说，这如果不是在做梦就太荒谬了，如果是梦，干脆连那场战争也算在梦里吧。他发狠地在自己的手背上掐了一道血印，然而却痛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现实依然是现实。

一个人从地上捡起头盔，不慌不忙地走向卢素王辉这才注意到他就是一开始给卢素戴上头盔的人就在他要碰到卢素的时候，卢素举起两只手，手心朝天，他的脸上充满了苦痛，他的头低得很深，他的声音几乎要开始抽泣：求你们……我都告诉你们，别这样做，我带你们去找那个灵魂，那个可以当作能源的灵魂……然后他缩回手抱在胸前，跪在那里抽泣起来。

拿头盔的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中年人一眼。显然这个突如其来的进展让他不知所措了。王辉也一起望向中年人，中年人脸上早就没了怒气，他翘着眉头，使了个眼色，于是拿头盔的人转身退到了一边。

好决定，不朽先生。中年人再度微笑起来，他的声音和举止又变得优雅而从容了，你最好快一点，太阳就要下去了。

现在是几点了？王辉扭头去找太阳的方向，云层后面的太阳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光团，它已经开始落向高楼的背后。

卢素点点头，他麻利地站起身，然后就转身向医院中的一座小楼走去。他的脚步不快，中年人和他的部下们都紧跟其后。他们不久就一起走进了大门。

就在沉默里过了几分钟后，王辉忽然意识到已经没有人在看管他了，他们把他给忘记了。

这么说我自由了？王辉想。他呆呆扫视周围，一股莫名的好奇心涌了上来。这些人到底是在干什么？这个念头已经取代了有关下雨、关节炎和其他零碎的思绪，王辉现在已经无法阻止自己去想，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了。

他环顾四周，太阳已经落到高楼背后的什么地方去了，光线越来越暗。这里空无一人，但他发誓自己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咳嗽声从那些大楼里传出来。他现在就可以离开，然后跑得远远的，把今天的事忘记掉。

王辉迈开脚……但却不是往医院大门的方向。一个像是魔鬼细语般的声音在他的脑袋里催促他，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跟去看看……他挪动双脚，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走进了一楼大厅。楼上的某个地方有说话声传下来，王辉看到电梯还在运行，但是他本能地选择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