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马里奥·普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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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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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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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344字

“我不明白他是怎么通过这个测试的。”克里斯蒂安·克里说道。


因为年迈体弱,先知的轻视表情仅仅在脸上一掠而过。他说:“看吧,现在我们的文明里诞生了绝对可靠的科学测试,就为了确定某个人是否撒谎。而第一个接受测试的人就撒了谎,并且安然无恙。‘我们现在能解决清白与罪恶之间最黑暗的谜团!’真是可笑。无论男人女人,时时都在自欺。我一百岁了,仍然不知道我的生活到底是真是假,我真的不知道。”


克里斯蒂安从先知手里接过雪茄点上,那一小圈火光让先知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博物馆的面具。


“我没有阻止原子弹爆炸。”克里斯蒂安说,“我对此负有责任。如果我接受那个pe扫描的话,我知道真相,扫描仪也会知道。但是我觉得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肯尼迪,我总是能读懂他的内心。他的确是不想让我审讯格莱斯和提波特,他想让那个爆炸发生。可是他怎么就能通过测试呢?”


“如果大脑真的如此简单,那么我们的思维也会简单到无法弄懂它。”先知说,“这是你们安纳肯医生的机智之处,我想这也是你问题的答案。肯尼迪的大脑拒绝承认他的罪恶,因此,扫描仪电脑显示他是无辜的。你我更了解真相,因为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即便是在肯尼迪自己的内心深处,他也永远都会觉得自己是清白的。”


“与肯尼迪不同的是,我将永远觉得自己有罪。”


“想开点。”先知说,“你不过是害死了一万人而已,还是两万人?你唯一的希望就是拒绝接受测试。”


“我已经向弗朗西斯保证过,”克里斯蒂安说,“而且媒体也会因为我拒绝接受测试而整死我的。”


“那么你到底为什么同意接受测试呢?”先知说。


“我以为弗朗西斯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克里斯蒂安说,“我以为他会不敢接受测试,然后撤销决定,因此我才坚持他率先接受测试。”


先知有些不耐烦了,他发动了自己的轮椅马达。“爬到自由女神像上去吧,”他说,“为你的公民权利和人格尊严大声疾呼,你会全身而退的。没人想看到这样可恨的科学试验成为法律条文。”


“那是当然,”克里斯蒂安说,“我不得不这么做了,但弗朗西斯会知道我是有罪的。”


先知说:“克里斯蒂安,如果测试中问你是不是个坏蛋,你会如何回答,真心实意地说?”


克里斯蒂安大笑起来,真真正正的大笑:“我会回答说不是,我不是个坏人。那么我就能通过。这真是可笑。”他充满感激地摁了摁先知的肩膀,“我不会忘记你的生日晚会的。”


对克里的话作出最快反应,而且反应最为激烈的是副总统杜·普雷。她说:“如果你拒绝测试,你就得辞职,而且即便辞了职,你的态度也会给总统的任职造成伤害,这一点你明不明白?”


“我一点也不明白,”克里说,“难道为了保住位子,我就得同意让安纳肯这样的家伙折腾我的大脑吗?要不就是你觉得我真的有罪?”从她的目光中,他已经看到了答案。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绞刑宣判法官,他想。然后他辩护道:“还有美国宪法呢,我有个人自由,可以拒绝这样的测试。”


奥托·格雷厉声道:“说到罪犯的时候,你可没那么笃信宪法,你也急着把他们运送到阿拉斯加去。”


克里道:“天哪,奥托,你不会真相信是我要送他们去的吧,你信吗?”奥托回答:“我当然不相信,但是你得接受测试才行。”克里听了刚刚松了一口气,奥托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要么就辞职。”


克里转向威克斯和戴兹。“你们怎么看?”他笑着问二人。


威克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毫不怀疑,你是无罪的,所有针对你的指控纯粹都是扯淡。但是如果你拒绝接受脑扫描,公众就会认为你是有罪的,然后你就只能离开本届政府了。”


克里转向戴兹:“尤金?”


戴兹不肯看他。他欠我一个人情,克里想。然后戴兹以一种十分审慎的语气说:“克里斯蒂安,你一定得接受测试,就算你辞职也对我们大家没多大用处。我们已经宣布你将接受测试,因为这是你自己同意的,为什么现在改变主意了呢?你肯定不必害怕这个测试。”


“我承诺过要对弗朗西斯·肯尼迪忠诚,”克里说,“现在我思来想去,觉得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


戴兹叹了口气:“我当然希望你要是能早点考虑清楚就好了,至于辞职,我觉得这得由总统决定。”


他们都看向弗朗西斯·肯尼迪。他面如死灰,平时淡蓝色的眼睛此刻却似乎蓝得更深,更沉。但是他对克里说话时的语气却温和得令人吃惊。“克里斯蒂安,”他说,“看在我们俩多年以来的亲密友谊份上,我能不能劝你一句?我冒险参加了测试,因为我觉得这对于我们的国家和总统的职责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同时也因为我根本无罪。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克里斯蒂安,我相信你。”


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克里感觉自己很恨弗朗西斯·肯尼迪。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掩盖自己的罪行呢?为什么这位最好的朋友要将自己硬生生逼上真相的十字架呢?但他只是镇静地说:“我就是不能接受,弗朗西斯。”


肯尼迪严肃地说:“那么就这样吧。我不想让你辞职,我也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我们继续开会吧。”


戴兹问:“我们要对媒体发个声明吗?”


“不,”肯尼迪说,“如果他们问起来,就说总检察长得了流感,等到康复以后再接受测试,这样可以为我们争取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以后呢?”戴兹问。


“到时候再说。”肯尼迪道。


肯尼迪召见中情局局长西奥多·泰佩,在黄色椭圆办公室进行一次私人会谈。他支开了其他所有人,因为他不想有人看着,也不想留下任何记录。


肯尼迪没有在礼节上浪费时间,也没有轻松茶点来装点门面。他开门见山地对泰佩道:“西奥,我们现在面临一个大问题,只有你和我才能明白,也只有你和我才能解决。”


“我会尽力而为,总统先生。”泰佩说。肯尼迪在泰佩的双眼中看到了厉色,他闻到了血腥味。


“我们这里的一切谈话都是最高机密,享有行政特权。”肯尼迪说,“你不要把我说的话传给任何人,包括我的幕僚也不行。”这时泰佩意识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肯定极为敏感,因为肯尼迪过去什么事都是让他的幕僚们知道的。


“是亚布里尔,”肯尼迪说,“我肯定,”——他微微一笑——“我确信,你已经仔细考虑过他的问题了。他将遭到审判,这样就会把所有对美国的怨恨集聚在一起。他会被判有罪,并判处终身监禁,但是接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发生恐怖主义行动,对方还会扣押重要人质,然后其中一项条件就将是释放亚布里尔。那时我已经不是总统了,而亚布里尔就会重获自由,我们等于是放虎归山。”


肯尼迪曾在泰佩的脸上捕捉到过怀疑的神色,他怀疑的标志就是没有任何标志,因为泰佩太精于伪装了。他只要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双唇发僵,让自己的表情一片空白,这样就不会被看透心思了。


但是泰佩现在却微微一笑:“您一定已经读过我的反情报部门主管人提交的内参了吧,您这番话跟他说得一模一样。”


“所以我们怎么能阻止这一切呢?”肯尼迪问。这是在自问自答,所以泰佩没有回应。


肯尼迪决定时机已到:“我向你保证,我能说服亚布里尔接受大脑测试,他这边我来搞定。公众需要知道的是,测试结果证明了原子弹爆炸和亚布里尔有关,由此便可以将这件事板上钉钉,定性为全球范围的阴谋。我们也可以洗清克里斯蒂安,然后抓住那两个孩子——启动搜捕程序,至少将他们绳之以法。”


两人认识以来,肯尼迪第一次看到泰佩用一种狡猾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目光中带着赞美,意味着他将自己看作了同谋。他知道泰佩考虑事情比自己还要长远。“我们并不真需要亚布里尔的回答,对吗?”


“对。”肯尼迪说。


泰佩问:“克里斯蒂安也参与了这事吗?”


这个问题让肯尼迪很难回答,而这还不是最难的部分,他缓缓地说道:“别提克里斯蒂安了。”


泰佩点点头。泰佩站在自己这边,明白自己的意思。泰佩看着肯尼迪,就像仆人看着自己的主人,等待主人给自己布置任务,而这项任务将把两个人的命运拴在一起。


“我猜,我不会收到任何书面指示吧?”泰佩说。


“不会,”肯尼迪说,“我现在就直接给你具体指令。”


“要非常具体,”西奥多·泰佩说,“如果您愿意的话,总统先生。”


听到如此冷静的回应,肯尼迪微微一笑。“安纳肯医生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说,“一年前,我自己也做梦都想不到我会这么做的。”


“我明白,总统先生。”泰佩说。


肯尼迪知道此时不能再犹豫了:“亚布里尔同意接受测试之后,我就把他转到你们中情局的医学部。你们的医学小组来做那个扫描,由他们进行测试。”他能看到泰佩眼中的目光,是一种踟蹰怀疑,不是怀疑这是否道德,而是怀疑这是否可行。


“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谋杀,”肯尼迪不耐烦地说,“我没那么愚蠢,也没那么丧心病狂,如果我真想这么做,我一定会跟克里斯蒂安说的。”


泰佩还在等待。


肯尼迪知道他必须说出自己的最终决定。“我发誓,我请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国家。不管亚布里尔坐牢还是获释,他都不能再成为一个危险因素。我想要你们的医学小组将这个测试做到底。根据安纳肯医生的说法,测试协议中也包含了产生副作用的风险,那会造成全部记忆被清除。一个没有记忆、没有信仰、没有理念的人,也就构不成威胁了。他将过上宁静的生活。”


肯尼迪熟悉泰佩眼中的目光——那是一个掠食者发现另外一个同样凶残的奇怪物种时才有的目光。


“你能组织一个小组完成这项任务吗?”肯尼迪问。


“要等我先向他们解释整个情况。”泰佩说,“我只招收那些愿意为国献身的人。”


当天深夜,西奥多·泰佩将亚布里尔押至肯尼迪的居住区。这一次的会谈仍然简短,就事论事而已。没有茶点,没有客套。肯尼迪单刀直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肯尼迪对亚布里尔说:“你是否参与了原子弹爆炸一案,对于美国人民来说非常重要。为了消除我们的恐惧,你的名字要和这件事情撇清,这很重要。现在,你确实得为你其他的罪行而遭到审判,而且会被判处终身监禁。但是我保证将会允许你和外面世界的朋友们联系。让我们设想一下,他们对你够忠心,制造了一起人质事件,然后要求释放你,届时我将接受他们的条件。但是只有你先证明自己与原子弹爆炸没有关系,我才能做到这些……我明白你还有些怀疑。”


亚布里尔耸耸肩:“我看您的条件可真够大方的。”


肯尼迪聚集起全身力量,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他想起亚布里尔先对自己的女儿特丽莎施展百般魅力,然后又用一把枪顶住了她的脖子。但是这样的手段对亚布里尔本人却不起作用,他只能用亚布里尔自己严格的道德来说服他。


“我这样做是为了消除我们国家思想上的恐惧,”肯尼迪说,“这是我最大的担忧。其实能看到你在监狱里待上一辈子,我再高兴不过了,所以我能给你提出这样宽松的条件都是因为职责所在。”


“那么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来说服我呢?”亚布里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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