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玉臣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9
|本章字节:8600字
另一边,李士群沉浸在日本女特务给他营造的温柔乡里,完全一副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架势。李士群以为他这个被边缘化的角色“金屋藏娇”是不会被人关注的,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命运和前途而踌躇无计的时候,谁会在意他这点儿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再说,即便被发现了,充其量也就是个“作风问题”!这年月,哪个又没有点儿作风问题呢?当大官无望,醇酒和妇人就是上苍赐予的最好礼物。至于其他的,谁能找出证据呢?
没有人会在想象中把自己置于绝地,李士群也是如此。想象的路总是美好的,大好的前程距自己有万丈之遥,就不再去想了吧,快快活活也是聊胜于无。可李士群毕竟是国民党的特务,生活在特务窝里,很快,他与川岛芳子勾搭成奸的事情就被中统的其他特务发现了。这些特务为了自己往上爬是六亲不认的,更何况踩着李士群这个“有前科”分子的肩膀往上爬!于是就向局本部检举了李士群的不轨行为。李士群自从投奔国民党以后流年不利,问题不断,如果这件事捅出去并被查实,料他的路也就走到尽头了。
也许是李士群这个恶魔的使命还没有完成,这一次他居然侥幸逃脱了。原因是,这份检举报告落到了丁默邨的手里!丁默邨念及当时李士群让自己得以免死的交情,便立即向他透露了消息,让他自己注意点,同时还在中统上司那里替他好一番解释。就这样,李士群没有再次翻船,他和丁默邨之间也有了过命的交情。
一场大灾擦肩而过,李士群却无法平静下来。这些年,他在中国的两大势力之间游走,最后却落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任谁都不待见他。他觉得自己学得了文武艺,却没有帝王家买他的账!如今战争爆发,里里外外都是一团糟,他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儿,于是,他就经常向他的红颜知己川岛芳子倾诉衷肠。川岛芳子自然是大喜,就劝他干脆直接到日本人手下做事,郎是山穷水尽欲另觅出路,妾是处心积虑想钓鱼上钩,二人自然一拍即合。他们屡经密商,决定在日本人打下武汉之后,李士群设计出逃,由川岛芳子把他介绍给日本方面。
此时,李士群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决心撕掉遮羞布,直接效命日本人。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汉奸的骂名是轻易背不得的,但他能够给自己找出理由——我李士群不能一辈子居人之下,任人摆布。其心境大约和当年李斯目睹厕鼠和仓鼠差别之后的心境一样。既然主意已经打定,他需要的就是时机了。
此后不久,机会被他等来了。在1938年初秋之时,李士群被调任国民党株萍铁路特别党部特务室主任。蓄谋已久的李士群得知这一消息后,决定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出逃。在对着上级表演一番感恩戴德后,他领到了川资和特务经费。随后,李士群把这些钱给了叶吉卿一部分让她立刻回原籍,而自己则取道广西、云南,绕道河内到了香港。
到香港以后,李士群很快找到了日本在香港的总领事中村丰一。虽然他极力表现,但中村丰一还是觉得他在香港人生地疏,根本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于是答应把他介绍给日本驻上海大使馆的书记官清水董三。
李士群被日本人一脚从香港“发射”到了上海,他并没有不满,而是怀着无限的期待。清水倒是直来直去,直接叫李士群给日本大使馆搞情报,李士群连连点头应允。人的命运有时真是有趣,他绕了一圈以后又回到了上海。昔日他在上海由一个奔前程的学生成为进步的共产党人,又从一个共产党人变成了革命的叛徒。而今,他在这里进一步蜕变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
日本人表面上给了李士群差事,但并没对他百分百地信任,也没有给他一个人、一条枪。李士群似乎把当汉奸看成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次机会,对此居然不以为意,而是想尽办法打开局面,竟然把情报工作做了起来。他在日本的特务机关里开始峥嵘乍露了。
看到李士群比较上路,日本人开始考虑给他“压担子”了。1938年秋末冬初,清水董三透露出让李士群从情报工作转向特工方面的意思。李士群知道,他已经通过了日本主子的“试用期”,不由得心下一阵激动:“我李士群终于有机会一展身手了,多年以来加在我身上的屈辱终于要涣然冰释了。当初那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家伙们,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厉害的!”激动归激动,此时他已不是一个草头青年了,他知道只有把日本主子交代的任务办好,自己才会有好日子过。不然,他随时都会被日本人扫地出门。
在来到上海之初,李士群靠拉拢一些地痞流氓来帮助自己完成日本主子交给他的任务。现在他就要熬出来了,这些人是难登“大雅之堂”的。遑论这些以拼杀打砸为能事的小喽啰,就是李士群本人此前也不过是国民党特务机关里的低级职员,典型的小角色。他的声望和地位是不足以拉出一个特工队伍的,这一点他深有自知之明,但没有走不出的路,只有憋死人的脑筋。李士群很快就想到了,要扯起一面旗来,得借一份力量!
李士群把自己心里觉得有可能的人筛选了一遍,觉得还是丁默邨最合适。他是有理由这么认为的,一是丁默邨在国民党的特务机关里曾经算得上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二是他和丁默邨的交情匪浅,不致有什么差池;三是他知道丁默邨此时的处境——以对他的了解,丁默邨绝不会甘于现状,是“死了都要往上爬”的主儿。李士群自忖着把准了丁默邨的脉,不愁他不会上船。
有了这番妙计,李士群就先来了个预热。他在日本人面前大肆渲染了一番丁默邨的声望和能力,并表示为了帝国的大业,他个人不计名利。如果丁默邨能加入,他甘愿由丁默邨来主持工作,自己会全力辅佐。一只麻雀再引来一只山鸡,日本人自然乐得如此。李士群内心的小九九是这样打的,先借着丁默邨的名头把这个山头拉起来,等他羽翼丰满时再设法取而代之。“我李士群不希尧不慕舜,对什么劳什子让贤没那个兴趣!我要的是位子和票子等实惠!”这是其一,再者就是,万一将来有什么事情也好让丁默邨去顶雷——他也不敢百分百保证自己干的这件事一定能有个好结果。
李士群这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让日本人看着舒坦,日本人不管你什么李士群、丁默邨的,只要能给他们效命就行,黑狗白狗,会咬人的就是好狗。所以,日本方面很快就同意了李士群的想法。有了主子的首肯,他很快就行动起来,派人专程南下去邀请丁默邨来上海——还真是一副“求贤若渴”的姿态。
丁默邨在香港的生意场上蚀了本钱后,觉得不仅天官老爷看不上自己,连财神爷赵公明也对自己不怎么感冒。他扛着少将的衔,却还不如一个大头兵,至少人家还有一口安稳饭可以吃。如今听说有新的路子,他怎能不心动,于是很快就秘密地来到了上海。李士群很狡猾,丁默邨更是一只老狐狸,他心里虽然早已桃花盛开,表面上却是另外一番做派。
丁默邨一到上海,李士群就赶紧去给自己这位昔日的上司,如今的理想招牌接风洗尘。他以为丁默邨既然已经来到上海,就是对这件事情认可了,于是席间几杯酒下肚之后就对他开门见山地兜起了底:“默邨兄,过去你对士群多有提携,士群始终铭记在心,盼望着有一天能够报答。现在日本方面对兄弟很支持,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兄弟自己能力有限,声望不够。所以想请您出山主持,一是报答你多年的知遇之恩,再者也让兄弟在你的带领下奔个荣华富贵。默邨兄,你来坐这第一把交椅,兄弟自当尽心辅佐。你我联手,不愁日本人不倚重咱们,也让那般得志小人们看看咱们的威风!”
李士群释放出了似火的热情,这一番话是有捧有拉有激,但他的热情并没有融化丁默邨这块“冰”。丁默邨打了几句哈哈之后,说出了一番让李士群大跌眼镜的话:“感谢士群的一片厚意。默邨此次其实是奉立夫长官之命而来,一是检查指导上海方面的工作,二是立夫认为国内的局势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所以命我来上海另辟一条路出来。在适当的时候,立夫本人也要出面的。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为了立夫考虑,还请各位万勿泄露机密,拜托拜托!”
李士群做梦也没有想到,丁默邨把自己装扮得如此冠冕堂皇,还拉出了陈立夫做幌子。他心想:你丁默邨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我还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境地吗?你给我来绕弯弯,我偏给你来个直捣黄龙。于是他脸色略微一敛,正色地对丁说道:“默邨兄,咱们都是明白人。兄弟我听说国民党那边已经没有你老兄的席位了。你我身处乱世,干的又都是刀剑上舔血的事,在哪里不能打出一片天下?依兄弟我看来,我们这些人不论给谁卖命都是有一朝算一朝,有奶的便是娘啊!”
说完这番话,李士群又做了一件很“纯爷们儿”的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枪和一把钱,往丁默邨面前一放,看着有些错愕的丁默邨,说:“默邨兄,咱们今天来个痛快的!你要是愿意和兄弟我伙着干呢,就把这些钱收起来,权当是活动经费。你呢,还是我李士群的上司,我一切唯你马首是瞻,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说到这里,李士群仿佛动了真情,咽了一口唾沫,又接着说下去,“如果你不干呢,也没什么打紧的。我李士群投靠日本人做了汉奸,给你默邨兄脸上抹了黑。你就用这把枪打死我,我绝无半点儿怨恨!”
看着李士群一副决绝的样子,被将了一军的丁默邨觉得不能再继续演戏了,赶紧从席中起坐,并对李士群说:“士群,切莫如此,切莫如此!我们有话好说,好说!”李士群见丁默邨不再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也就借坡下驴,作出一副谄媚的样子说:“士群本来就觉得,默邨兄不会置兄弟情谊于不顾的嘛!”
话已至此,二人脸上的面纱都已揭开,彼此都知道了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老狐狸丁默邨此时也不好惺惺作态,马上变换了一副嘴脸,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李士群,用完全不同的口吻向李士群交了底。
“士群,刚才愚兄主要是想看看你的决心,是要当成一番事业来做,还是临时的权宜之计呢?如果是前者,蒙你抬举,默邨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如果是后者呢,愚兄如今已经折腾不起,就不能与你同舟共济了!”
“士群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以前屡次改换门庭都实属迫不得已啊!此番投到日本人手下做事,士群是抱着必成的决心来的,因为兄弟再没有其他的退路了,这你默邨兄是知道的!”
“士群,我们其实是英雄所见略同啊!现如今从国民党这里出局,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投靠日本人,要么投奔共产党。但是对你我来说,这两条路其实只有一条可走。你我都是从共产党那里出来的,回头草吃不得啊!”
刚才还斗智逞能的两个投机之徒很快就说到了一起。不是汉奸不聚首,两个人复又把酒言欢,推杯换盏起来。这两个宵小之徒,乘恶浪之势,后来竟然令人闻之色变。时势不仅造英雄,也造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