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叶雨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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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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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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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286字

“吃饭啦,小婕!”李亦农推开女儿卧室的门喊道,“你妈妈喊了你三遍了,怎么不答应?”


此时,小婕正伏在三屉桌旁抄写着什么,听到爸爸喊她吃饭,忙回头答应道:


“哎呀爸爸,我没听见,真的没听见……”


“你在干什么?复习功课吗?”李亦农问。


“哦,不,我在抄一份政治课讲稿。和别人借的,抄完了还得还人家呢!”


“抄政治课讲稿?这倒新鲜……”


“是一个连队指导员写的,真棒!医院好多护士和卫生员都在传抄呢!你看看吧,爸爸,比你的水平还高呢!”小婕有些兴奋地说。


“好吧,等你抄完让我看看。现在咱们先开饭吧。”


晚饭后,李亦农准备去看看方一民副政委,和他认真谈一次话,必须和他好好谈一次。前些时,李亦农曾找过他两次,但总是谈不起来。他一副清高不屑于谈的神态,让最善谈的人也泄气。后来,李亦农忙着到各团去检查工作,这事就暂时搁下了。但李亦农却一直惦记着此事,他甚至有些气恼:这个方一民是怎么回事?一个副政委可以不干工作?军里开政工会他称病不去,提着汽枪打鸟倒挺有兴致;别人怕离休没事干,他却怕有事找上门来……不行,要尽快和他谈一次话,不是一般的谈,必须长谈、深谈。


李亦农穿好外衣刚要离家,电话铃响了。是政治部副主任徐有清找他。


徐副主任向李亦农汇报一件事,说是文化科邓科长向他请示,师宣传队钟新新犯了男女作风错误,被发现了,问他该怎么处理。


“你的意见怎么办?”李亦农问。


“我想请示政委,您看……”


“这件事应该由你们政治部处理。你们张主任在党校学习,家里工作你主持,你们自己决定吧。”


“政委你不知道,这件事复杂呀!”


“不管复杂不复杂,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首先要把事实调查清楚,搞准确,不要捕风捉影。如果确实查明犯了男女作风错误,那就根据犯错误程度给予处理。”李亦农耐心地给徐有清讲着这些本来不用讲的意见。


“是,政委。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徐有清赞同地说,“我马上告诉邓科长,就说是政委的指示。”


挂上电话后,李亦农心里有些郁郁不乐:怎么有些同志养成这种习惯,只要问题有些复杂,就干脆矛盾上交,好坏不担责任。这样的人哪里是在为党做工作,说得不客气些,是在混迹官场。


五分钟以后,李亦农敲着方一民的家门。


门是两扇,镶着凸花玻璃。在等人来开门的几秒钟里,李亦农在门外水泥阶樨上顿了顿脚,看了看门两侧摆放的’几盆花草。他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在平静状态上。


“哪位呀?”一声问,门开了——方一民光着谢顶的头,穿着一件袖口脱了线的灰色薄毛衣,趿着一双塑料拖鞋站在门后。他的光秃的头皮被门楣上的灯光照得闪着一层油亮。


“是我呀老方,没事来坐坐。”当方一民把李亦农让进屋去时,他这样轻松地说道。


“不,不是没事,你很忙,我知道。我倒是真愿意你没事来坐坐。”方一民说着,把李亦农让到他的卧室兼书房里。


房间亮着日光灯,墙壁上挂着两幅图画,一幅竹子,一幅是墨荷。两幅画中间悬着一面镂花明镜;下面靠墙摆放着两张沙发和一只茶几。靠窗置放着一张双人床,挨床头贴墙是一张浅黄色写字台。此时,写字台上摊开着一些纸张;屋里有香烟味。日光灯下,一层淡蓝色的烟雾飘悬着。


方一民的妻子——戴眼镜的储蓄所出纳进来笑着和李亦农打招呼。


方一民从茶几上拿烟给李亦农,忽又想起他不抽烟,抱歉地笑笑,对妻子说:“给我们沏杯茶吧,噢,不不,”他问李亦农,“是不是尝尝我们泡的红茶菌?不会嫌弃吧?”


无法让人拒绝的邀请方式,李亦农只得点点头。


他们品尝着红茶菌液。糖放了不少,甜中带酸,味道还不错。俩人闲扯了一阵。


“你的日子过得满轻松嘛!打打鸟,养养花、鱼。你的花儿养得不赖。”李亦农说。


“你看错了。我很紧张,日子很紧张,并不闲适。”方一民淡淡地说,“看来李政委对打鸟养花也感兴趣?是不是有点羡慕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倒可以给你介绍一点经验……不过,也许你不是为这个来的……”


他总算说话了,让他说下去。李亦农想,只要他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只要他肯聊就好。看来他今天肯谈了。毫无疑问,这是他“三顾茅庐”的收效。


“当然我不是为这个来的,不过我还是想听一听,等将来我到了离休那一天,说不定还真用得上。”说罢李亦农爽朗地笑着。


“那我就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先说打鸟儿。”方一民点起一支香烟,悠悠然抽着,不紧不慢地说,“打鸟儿首先是武器问题,要使汽枪。在这一地区可打的主要是麻雀。用小口径打浪费,杀鸡不用牛刀嘛!用别的武器,比如说弹弓呢?哈哈,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支筛子捕虽然可以,但那要在冬天下雪才好,不然麻雀不会上你的当,所以还是以汽枪为好。从打法上看,比较适用的有‘阵地战’和‘村落战’。这些战法都是从实践当中总结出来的,轻视不得。什么是阵地战呢?首先要选好阵地,最好是在村庄饲养院的马房里,饲养院有粮草,招家雀,你只要在马房里隐蔽起来,以逸待劳,不用你动一步,一枪一只,这就是‘阵地战’……”


“那么‘村落战’就该是提着枪,满村庄找鸟,穿街过巷跳墙头打喽?”李亦农问。


“哈哈哈……”二人一同大笑起来。


“怎么样,你的战果如何?这麻雀肉可好吃,去毛开膛洗净,油炸加佐料下酒,美味得很哪!”李亦农笑着问。


“一般来说,我一个星期打一次,一次用上几十发子弹,怎么也提它几只回来。”


接着,方一民又谈开了养花的事。他说,爱花是人类共同的情趣,把它做为一种美好的像征。比如日本有樱花,法国有郁金香,朝鲜有金达莱,但似乎哪一个国家也没有中国养花的历史悠久和花色品种繁多。像日本的樱花,其实最早是从中国传去的。就说中国的“国花”牡丹吧,从魏晋南北朝就有栽培的记载,到如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以上的历史了,这种花据说原产我国西北部,现在秦岭一带还有野生的;但人们通常却把山东菏泽称为牡丹之乡。现在我国牡丹品种有一百多种。红黄蓝白黑绿紫粉各种颜色的都有。最名贵的要数红色的掌花案,白色的梨花雪,黄金的金轮黄;当然像绿色的绿玉,黑色的烟龙紫也是很难得的……


他对李亦农真的拉开了话匣子,大谈开花鸟的问题。怪哉!他当然知道李亦农来找他不是为取此“经”的,怎么却故意滔滔不绝?难道真的是要告诉新来的政委,他这个已经主动打了请求离休报告的副政委,已经对离休后的生活做出了富有田园色彩的安排?


“晤,讲得好,听了很长知识,”李亦农将两眼微合了一下,然后盯视着方一民,“不过,你离了题了,膝盖上钉掌——离了题(蹄)了。说的是养花,你讲的却不是养花,而是关于花的一些知识;而讲打鸟呢?你几十发子弹才打回几只鸟,这证明你不是打得次数少,就是心不在焉……你要我来讲吗?我也可以给你讲讲养鱼之道,养金鱼……愿意听吗?”


于是,他也一本正经扯起“鱼经”来。他说,金鱼由于有很强的繁殖力,故而从前人们常在新年里把“金鱼多子”当成一句吉利话。善于养金鱼的人,能使金鱼活到二十多年,还不显老。我国金鱼发祥地是杭州,到目前已有一千多年人工繁殖的历史。常见的金鱼有头部隆起的狮头或鹅头,有的是眼部突出称为“龙睛”,有的恰恰相反,眼睛下凹,眼窝中充满一种透明素,称为“水泡眼”;尾鳍的变异更大,有的连成一片,有的分裂为双尾、三尾或四尾。尾鳍长的像女子的纱罗裙,短的似一把云扇。鳞片呢,有的鼓起小球,宛如粒粒珍珠,有的背鳍隆起,如同古代将军的背旗……至于金鱼的色彩,更是绚烂夺目,难以一一描述……


讲完金鱼,他又对方一民说:“还要听吗?要不要谈谈国画、书法、文物鉴赏?还可以谈谈关于吃的学问——比如狗肉、蛇羹?”


“你也离了题了。你刚才讲的也是关于金鱼的一些知识,并没讲养鱼之道。”方一民微微一笑道。


“很抱歉,我压根儿就没养过什么金鱼,”李亦农说,“只是我的记忆力很值得骄傲,我那儿订了一些刊物、杂志,各种有趣的知识小品常常出现。说到头,这些不过是饭后茶余的消遣资料……所以我才知道,你对养花打鸟之道并不精通。”


好一个精明的人,狡猾,没说的;既然并不精通养花打鸟,那这些招牌也就是幌子了,就差问他每天到底干什么了。方一民沉吟半晌,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


“让李政委说对了,麻雀我找了半年,一共猎获了十八只,有两只还是捡来的死的;养花也是我老伴儿的事儿,不过我正在逐步向内行方面过渡。我打了离休报告,这政委也知道,用不了多久……干脆吧政委,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只是一般的聊聊吗?我知道你很忙。”


“请谈谈对我的看法吧,或者是对我的工作的看法,”李亦农略略思索了一下说,“一个新到职不久的政委,应该多听听各方面的意见反映。不过你别多心,我可不是认为你已经对我有什么不好的看法,我是从工作需要出发,来听听你的意见。至少你也该对师里的工作提些什么建议;你在师里时间不短了,了解情况。谈谈吧,直率些。”


这是一种常用的办法——征求意见。你对我有意见吗?那么好吧,我主动上门来征求意见,请你当面讲,不要背后议论;你想躲清静吗?我来征求意见,用诚恳的态度征求意见,你不能不说;你怀才不遇吗?我来征求你的意见,我眼中有你的位置,你能不谈吗?然而,这到底是常用的办法。方一民望着李亦农诚恳的脸,想了想说:


“很显然李政委,你到职以后,工作开展得不错。请放心,我决没有恭维的意思,我没有这个习惯。的确工作得不错,你找师团主要领导同志都谈了话,熟悉了解了司政后,特别是政治部各科室的工作和人员情况,并尽可能地跑遍了全师各个单位检查工作,还下到许多连队和战士们谈心,调查干部战士的思想状况,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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