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火推了李志信一把，说我只在自己的被窝里干，怎么会去你的被窝里干？李志信说，你在自己的被窝里干着不过瘾了，就上我的被窝里来干了。项火说，你放屁！他又推了李志信一把，没想到李志信一下子把他反弹回去，他一头撞在上铺的床栏杆上。声音很大，我们想项火头上的包肯定不会辜负这么大的声音。他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来拽李志信的领子。李志信一个顺手牵羊，把项火拉入怀中，然后把他往自己的床上一按，再用那床有确凿的精液印迹的被子把他盖住。项火被盖得严严实实。我们想，他在里面肯定透不过气来。

项火的骂声从被子里传来，很沉闷，让人听不清楚。他拼命挣扎，浑身突然出现一股牛劲，把李志信掀到了一边。然后项火打算用被子把李志信捂住。这时徐动喊了一声，项火你快来看，枫丹白露！

枫丹白露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这个女人非常漂亮，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都让我们班上的女生忘尘莫及。她是校门口照相馆老板的情人。照相馆的名字叫枫丹白露，我们就叫她枫丹白露。这是一个好名字。我们都喜欢这个名字。每天下午，枫丹白露都会来上厕所，只是具体的时间不固定。我们都说，看一个枫丹白露，比看一百个女生都强。项火一直没看到过，感到非常遗憾。那天他在和李志信打架的过程中，听说枫丹白露来了，就不打架了，跑到窗口往外看。

项火看了一阵，什么也没看到。他听到我们的笑声他身后炸响，就明白自己上当了。他返回身寻找徐动，但此时徐动已经站在了宿舍楼下面，正对着女生宿舍楼喊，艾雨——

项火有些生气，我们持续不止的笑声让他的怒气有增无减。项火主要是生徐动的气。以往都是项火用这种手段蒙骗别人，今天没想到他却让徐动给骗了。他看着徐动，想往下扔点什么东西砸他一下，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他听见徐动一直在喊，艾雨——

项火突然来了灵感，他突然想放声歌唱，唱什么呢？就唱艾雨吧，他挺了挺身子，把脖子伸到窗户外面，就朗诵起来——

青草被徐动压倒的地方，遗落一枝艾雨的映山红

这声音被艾雨听到了，她刚走到徐动身边，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一动不动。徐动一下子慌了，他抬头冲项火喊，你个狗日的项火，看我回去不扒了你小子的皮。艾雨的哭声突然展开，她一边哭一边去撕徐动的衣服，一边撕还一边骂，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王八蛋！

我们都趴在窗户上看这一景象。我看见对面的宿舍楼，每个窗口上都有几个脑袋。我们都说，项火，你的玩笑开大了，你揭了徐动的短，伤害了艾雨，你完了，徐动要和你玩命的。项火什么话也不说，他坐到自己的床上，铺开被子，脱光衣服，睡觉了。这是一个明亮的下午，从对面楼反射过来的阳光打在项火的被子上，像他暴露在外面的一个梦。

我们都希望徐动能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掀开项火的被子，痛打他一顿。但整个下午徐动都没回来，到了晚上，宿舍里都熄灯了，徐动还没回来。项火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晚饭都没吃，他在用这种方式赎罪，可惜徐动不在，看不到。我们都建议项火吃点东西，都被他拒绝了，他说我根本不饿。他问我们徐动回来了吗。我们说，还没有。他又问我们几点了。我们说，晚上十一点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说，徐动可能出事了，咱们在找找他吧。我们说，他大概和艾雨一起徇情了，武烈河的水那么深，跳下去就没命了。

项火光着身子发疯一样往外跑。我们大喊，你要去裸奔就别说是318宿舍的。他赶紧返回来往身上套衣服。这时电话响了。我一接，是徐动。徐动着急地对我说，张快，赶紧给我送条裤子来。我说你在哪里。他说我在教学楼的走廊的公共电话前。我说怎么回事。他说你就别问了，快点给我送条裤子来，我他妈的快要冻死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我就焦急地对项火说，你向徐动道歉的机会来了，目前他正在教室里，急需要一条裤子，你去给他送一条。项火说，这太容易了，我俩一会儿穿一条裤子回来。他们本来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哥们儿。项火出去后，我对王摇说，我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此刻徐动急需一条裤子，他的裤子难道被人打劫了吗，他说在教室里，谁会去咱们的教室打劫呢？王摇说，你不要问我，我懒得思考。

一会儿，项火和徐动回来了。他们俩坐在床边谁也不说话。徐动掏出了烟，每人发了一根。宿舍里就腾起一片烟雾。整个宿舍除了李志信不吸烟，其余都是大烟鬼。我看着徐动，发现他神情忧郁，就知道出什么事了，而且出的是一件大事。我轻声问，怎么了，徐动？

他妈的，艾雨这个***，让我丢净了脸！我告诉你们，可不许给我外传。今天下午，她受了点刺激，就跟我闹个没完，到教室里学习的时候，她还跟我闹。你们知道，我是个爱学习的人，我最烦别人打搅我学习了。我就训斥了她几句，没想到她就跟我翻脸了，说我一点不关心她，一点不爱护她。我说，你说得不对，我一直很关心你，很爱护你。她说，你放屁，我为你付出得太多了。我说，你才放屁呢，我为你付出得才多呢，你身上穿的不都是我给你买的吗？而你给我买过什么了？她就指着我裤子说，这条裤子就是我我给你买的。我低头一看，还真是去年的时候她在百货大楼给我买的。我说，好，现在我就可以脱下来还给你。当时班里没有其他人，就有一个看书的女生，她一听说我要扒裤子，就赶紧收拾东西逃走了。艾雨冲我喊，好，你赶快给我脱下来。我就给她脱了下来。她把裤子拿到手里，冷笑了一声说，徐动，你真不个男人。我就把内裤往下一扒，指着下面冲她喊，你看清楚喽，这家伙可不是白长的！我真的有点急了，穿着一条内裤在教室里转来转去。我踢翻了好几把椅子。我以为艾雨看我这么难受会把裤子还给我，让我赶紧穿上。有个女生推门进来了，一见我这副模样，尖叫了一声就跑了。

艾雨抱着我的裤子，坐在讲台上，像个老师那样看着我。我说，你看够了吗？你快把裤子给我。她说，这裤子是我的，凭什么给你？我说，你身上穿的衣服是我买的，现在我要你都脱下来还给我。她说，没问题，我才不要你的臭东西呢！你先给我把门插上。我过去把门插上了。她先把裤子脱了下来，交到我手里。我的身体有反应了，一下子抱住了她。我们把手里的裤子都扔在了地上，开始疯狂地接吻。我们要在教室里做一个爱。我们还从来没有在教室里做过爱。最后我要进去的时候，她问我，你戴了吗？我说没戴。她说快戴上。我说没有怎么戴。

她说那就不能做。我说没关系的，偶尔有一次不戴也没事。我就强行进入了。她大叫了一声，灵巧地脱身而去，她说，徐动你真不是东西！我很沮丧，你碰上这样的事你也会沮丧的。她穿上了自己的裤子，抱着我的裤子，开门要走。我急忙去拦她，让她把裤子给我留下。她说什么也不给。我们就撕扯在一起。不知怎么回事，我失手扇了她一巴掌。她愣住了，一秒钟后回过神来就哭了。这一巴掌打得我很后悔，疼在她的脸上，酸在我的心上。我刚想向她道歉，她却挥舞着拖把向我打来。我躲闪不及，后背上被她狠狠地打了几下。她扔下拖把就走了，边走边说，咱们吹了，咱们吹了。

徐动的叙述让我们感到十分振奋。太令人高兴了，他终于和艾雨分手了，他终于是一个真正的自由人了，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坐在一起喝酒了。我对徐动和艾雨打架的细节很感兴趣，就劝徐动讲详细一些。他却说，打就打了，还要什么详细的细节，细节就在我的背上，你自己看吧。我急忙对李志信说，李志信兄，赶紧点上圣蜡。黑暗***现了一团光，这团光照亮了徐动的后背，上面有两道清晰的紫印，像两条将要腾空而起的苍龙。

我们说，艾雨太狠心了。尤其是李志信，爱怜地望着徐动，向他保证明天一定去向艾雨讨个公道。徐动摆摆手说，算了吧，我们都分手了，这也就算个纪念吧。

第二天是礼拜天，徐动早早地起来了，站在李志信的床边。李志信还在睡，徐动也不叫醒他，默默地看着他睡。李志信睁开眼睛，看见床前直挺挺地站着一个死气沉沉的家伙，吓得喊了声上帝。徐动说，我是徐动，不是上帝，上帝在我们的心中，你终于醒了，我决定跟你入教，从此超脱红尘。李志信赶紧穿好了衣服，摸了摸徐动的头。徐动知道这是李志信给自己做洗礼，他闭上了眼睛。摸完了，李志信说，我们马上去教堂做礼拜吧。徐动说好。徐动走起路来声势浩大，故意把我们吵醒。我们睁着朦胧的睡眼看着他，我们知道今天早上他要发神经，一个刚刚失恋的人，发发神经是很正常的。他微笑着对我们说，诸位，从今天起我徐动就是一个天主教徒了，不再过问红尘之事。

徐动这个神经发得很特别，让我们很吃惊。我问李志信，你是怎么说服他信教的？李志信无辜地说，我什么也没说，他说要信教，我也很惊奇。我说，你们教中多了一个这样的人，你就不怕他为你们天主教抹黑吗？李志信沉默了，这正是他所担心的。项火说，徐动是三天的热度，还是三天以后再说吧。

徐动听了我们的话，很气愤，他认为我们瞧不起他，严重地侮辱了他，必须向他道歉，否则他就要来掀我们的被子。为了能暖暖活活地睡在被卧里，我们向徐动道了谦。我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徐动，我真为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