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小白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7 23:27
|本章字节:3728字
文种听罢,黯然道:“臣向闻非常之量才能成非常之事,今大王能恕臣之过,是为君者之大度量也,臣到此方明大王果是一代雄主,是臣有眼无珠,错将大王当作庸主,误以为大王只可共患难而不可共安乐,可以履危而不可与安。然臣已铸成大错,即使随王北上,有何颜见朝中同僚,何颜面对越中父老,何颜能在列国面前理直气壮?臣知过也,愿以死相赎!”
“你……”勾践骤然转身,他万万料不到文种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由痛心地道:“大夫这样做,岂不更令孤失望,你可知孤望大夫的帮助是如渴思饮……”
“大王,臣食君之禄,有功是人臣本分,有过于国将为人不齿,若大王仍委以重任,显出越国别无人才,令别国见笑,臣主意已定,愿王成全臣之志。”
勾践见文种死念已决,叹息三声后道:
“既然大夫心志已定,寡人便成全于你,大夫通晓兵法,取国又有‘九术’之策,观‘九术’尚余六术,寡人愿请大夫将余术献于先王于地下,先王有大夫辅佐,九泉之下对付阖闾绰绰有余。至于大夫的妻妾,寡人自会妥然安置,您就放心吧。”
文种痛心地道:“他们已离臣而去,不必了。大王命臣去辅佐先王于地下,臣不胜荣幸,请大王接受臣最后一拜。”
勾践接受了文种的三跪九叩之后,便解下所佩之剑,轻轻放置御案后,噙着热泪踉跄着出了大殿。
勾践走后,文种起身缓缓转过身来,他走向御案,取出越王留下的宝剑,拔剑细看,这柄剑圆茎有箍,茎作圆柱状,茎上有两周凸棱,槽中嵌有七颗绿松石,近剑格外有一行铭文:吴王夫差属镂剑。“属镂剑”!这不是夫差赐伍子胥的宝剑么?文种心头如巨澜翻腾,是啊,吴国有忠臣伍子胥,伍子胥辅佐阖闾、夫差两代吴国君主,竭尽忠心,而越国之忠臣不正是自己吗?除了自己有谁可以与子胥为伍?他再次感激越王,感到了解自己的除越王别无他人,他曾听人说越王去木客山迁过允常墓,岂料墓中射出飚风,说明先王是不肯去中原的,如今自己奉命去地下陪伴先王,听起来有些荒谬,这不是越王对自己安排的最好归宿吗,他走向殿前俯身鸟瞰,大越城一览无遗,一队队编伍的越民背着简单的行装扶老携幼在越军的护送下从四面八方向禹庙而去,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将告别故土,远徙中原了。妻子已去楚国途中了吧?但此事已不再重要了,媚媚将相去不远,他回过头来,无限留恋地看了一眼这君臣二十余年来朝夕论政的越王殿,怀着深深的内疚,闭上双眼,然后挥剑刎颈……
等勾践再次回越王殿时,文种已伏剑而死,勾践老泪纵横,站在文种尸体前默哀了一阵。军士们上前搬尸体,勾践喑哑着嗓音道:“厚葬文大夫于卧龙山西侧!”
大禹陵钟楼的大钟激越地撞响,禹庙前人头攒动,北迁行将开始,送行的与被送行的熙攘一片。
越国二十八个乡邑业已获准北迁的乡民编排成行,他们大多是举家迁徙,而其中不乏年青人,他们是新一代的越国青年,因憧憬新的生活而结伴去琅邪拓展。
王室该去的大夫公卿悉数到齐,此刻他们都恭敬地立在禹王庙内。然而太子兴夷却成了今天辞庙的一个难题。连日来,越王夫妇为动员兴夷北上而整夜苦劝,然而疯疯癫癫的兴夷一听说北上便将头抱紧,哭闹着不肯去,任越王夫妇怎样劝也无济于事。兴夷在人们心目中占有重要地位,尤在青年中有极大的号召力,然而兴夷因何患病?他的未婚妻吴娃和楚娥因何无端死去?在百姓中始终是个不解之谜。
此刻,兴夷已经出现在越民面前,他看上去非常惧怕父亲,一个劲地向越夫人和黑子娘这边靠,庙外已排满了十万北迁的越民和无数送行的父老。望着兴夷惊恐万状的脸,不少人一边看看越王,一边又看着兴夷,然后开始议论起来……越夫人在轻拍儿子的背,一双眼留意着庙外,她知道,百姓在议论越王父子,并将兴夷的未婚妻的死和兴夷的发疯统统归咎于越王,殊不知这是战争对自己家庭带来的悲哀啊……想到女儿吴娃之死,想到外甥女楚娥之死,看到眼前儿子这副被病魔折磨得非人非鬼的模样,越夫人难止心头热泪,不由悲从中来,她突然松开了护着兴夷的手,如同发疯一般“嗵”地跪在大禹石像面前,撕肝裂胆地尖叫着说:
“大禹,你在天之灵保佑兴夷好起来,保佑兴夷好起来,他从小就是个好孩子……”
兴夷傻看着匍匐于地不停磕头的母亲,忽地大笑着自言自语地说:
“又一个要死啦,又一个要死啦!”继而掰着手指说:“吴娃一个,楚娥一个,还有……还有一个越女姐姐也不见啦,再加一个母亲也要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