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女巫的面包(1)

作者:欧·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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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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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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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914字

玛莎·米莎姆小姐开了一家面包店,位置就在街头的拐角处,门前挂着一个小铃铛。小店比街面高出了三级台阶,当客人进门时,小铃铛叮铛响起,欢迎客人的到来。


玛莎小姐是个富有同情心的未婚小姐,今年刚刚四十岁,镶着两颗假牙。经过几年努力,玛莎小姐的银行存款达到了两千元。玛莎小姐的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很多结了婚的女人根本没办法与她相比。


小店有个男顾客,每周来小店两三次,玛莎小姐对他的印象不错。男人也是人到中年,戴着一副眼镜,棕色的络腮胡子修理得整整齐齐,那身衣服显然有些破旧了,除了几处缝补过了之外,还有几处没有烫平整,皱皱巴巴的。可他整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外表很整洁,且对人非常有礼貌。


他用带有浓重德国口音的英语与人交谈。


每次来小店,他总会买两个剩面包,这种面包五分钱两个,而新鲜面包要卖五分钱一个。玛莎还没见过他买过剩面包之外的其他任何糕点。


有一次他到店里来,在付钱的时候,玛莎看到了他手指上的红褐色的斑汁。他只买两个剩面包的举动,玛莎推断他一定是个贫穷的画家。玛莎想,他肯定住在一个阁楼上,一边啃面包,一边画画,同时对面包店里其他各式各样的好吃的极其向往。


玛莎坐下准备吃东西时,会把肉排、面包卷、果酱、奶茶摆在桌子上,怜惜地想,如果那位文质彬彬的画家能坐在她对面,和她一起分享这些美味佳肴该多好。这样他就不会孤单地躲在那北风呼呼直往里灌的阁楼上,一个劲儿干啃面包了。


我说过玛莎小姐很有同情心,看,是这样吧。


玛莎很想知道自己对那名男顾客的职业推断是不是正确,于是她在店里柜台后面的面包架子上摆了一幅风景画。那张画是在一次画廊搞大甩卖时,她花了不多的钱买下的,本来是为了装饰自己的卧房用的,现在她把它贡献了出来。


那幅风景画画的是威尼斯的城市景貌,画的正中的水面上矗立着一座华美的大理石宫殿。水面上还漂着几条平底小划船。有一只小船上站着一个美女,她用手撩起水面,水面泛起一道道涟漪。画面上还画有云彩和天空,明暗烘托的笔法尽显其中。只要是搞画画的,肯定会注意到这幅画的。


那位男顾客两天后又来到了小店。


“小姐,麻烦你给我拿两块剩面包。”


玛莎拿起两块剩面包,给他包好,这时他又说:“小姐,您的这幅风景画的画面非常美!”


“真的吗?”玛莎高兴地说,她觉得自己的这次设计非常成功。


接着她说:“我也很喜欢艺术和……”(不,不能过早就将“画家”这样的词语露出来)“和,和绘画,”她立刻改口说,“依你看,这幅画画得好吗?”


顾客说:“嗯,只是那座宫殿没有画得很到位,透视法用得不太好,有些失真。早上好,小姐。”


说完,他拿起面包,然后鞠一躬就走了。


绝对错不了,他是个画家。玛莎小姐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然后又把那幅画挪回到自己的卧室。


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不管什么时候都透着温柔和善良的目光,多诱人啊!他的前额宽阔,这表明他很有内涵!他能一眼就判断出那幅画的透视法,真是天才,可是这个天才却只能靠嚼剩面包过活!不过,一般来讲,天才在成名之前都是要历经一番苦难的。


如果一个天才有两千块钱的银行存款,开有一家面包店,具备玛莎小姐一样的同情心,那么艺术和透视法就会更加完美地结合了,达到更加辉煌的地步!可是玛莎小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梦。


再后来,只要他来买面包,就会隔着柜台跟玛莎聊上几句,一来二去,两人差不多成了熟人。那顾客也很喜欢玛莎小姐说话方式,那话语既欢快又富有吸引力。


可是他只要来面包店,就只买剩面包,对玛莎精心制作的蛋糕、加馅点心和其他美味甜饼等一点也不关心。


每次他来店里,玛莎就感觉他又瘦了,精神也没有之前那么好了。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时她很想在他买的寒酸面包里多加点什么好吃的,可她没有这样做,她知道画家都比较心高气傲,担心伤他的自尊心,就没有冒犯他。


玛莎小姐有一件非常漂亮的、带蓝点儿的丝绸上衣,她最近开始穿上它站柜台了。她还躲在后屋,洒一种女人常用的美容养颜液。


一天,那男顾客又来购买剩面包,仍然是买五分钱两个的那种。玛莎小姐像往常一样去给他包面包。这时街上忽然发生了一阵骚乱,原来是一辆救火车鸣笛而过,引来不少观望的人。


那个顾客也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像大家一样急忙跑到门口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玛莎小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呢?


柜台下面有一磅新鲜的黄油,十分钟前才送来的。她迅速地用面包刀将那两个剩面包各挖了一个深沟,使劲往里面抹黄油,直到觉得放不下了,才把面包重新按回原样。


顾客看完热闹回来,玛莎递过包好的面包。


照旧俩人闲聊了一会儿,不过这次顾客好像很兴奋。他走了之后,玛莎小姐为自己的杰作暗自高兴。


他会不会生气呢?会不会怪自己胆量太大了呢?估计不会。食物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损失一些黄油,也不能说明她就不守闺中身份了。


那天,玛莎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设想他发现她的殷勤之后的表情和感受。


他面前支着一副画架,上面摊着他的一幅油画,透视法的运用非常到位。他感觉饿了,放下画笔和调色板。他要吃午餐了。干面包就着白开水。当他切开一个面包……啊!太惊奇了。


想着想着,玛莎小姐自己也觉得脸在发烫了。他拿起面包享受美味的时候,会想什么呢?会想到为他抹黄油的那只小手吗?他会不会……


正在陶醉的玛莎被前门的铃声惊醒过来。两个人吵嚷着向她走来。


玛莎小姐急忙迎上前去,见两个男人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一个她认识,就是那个画家,另外一个抽烟斗的小伙子,她从没见过。


画家涨红着脸,很生气的样子,帽子也被推到后脑壳上,头发乱糟糟的。他那攥紧的拳头马上就要抡到玛莎小姐的脸上了。显然他对她很不满,甚至可以说有点儿恨之入骨!


他扯着嗓子骂道:“dummkopf,ausendonfer!”那抽烟的小伙子赶紧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开。


画家说:“说什么我也不走,她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一边不时敲打玛莎的柜台。


“我全被你毁了!”他嚷着,镜片后面那双蓝色的眼珠像要往外喷火似的。“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只爱管闲事没人要的老猫精!”


玛莎小姐不明白怎么回事,吓得瘫靠在柜台上,一只手按着那件丝绸上衣。


抽烟斗的小伙子提着画家的衣领,说:“好了,你骂得差不多了,该走了吧!”接着他用力拖着那个被气得快要变形的家伙来到人行道上,然后返回来对玛莎说:


“小姐,我想你可能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火气,他叫布鲁姆伯格,我们俩都在为建筑制图公司工作。他是一个制图员,辛辛苦苦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为新市政厅绘制了一张平面图,准备去参加有奖竞赛。就在昨天,他差不多快完工了。制图员制图总是先用铅笔打底稿,然后再擦掉,用橡皮擦不如用剩面包屑擦的效果好,所以,布鲁姆伯格一直在您的店里买剩面包。


“可是,今天……哎,小姐,你的黄油真不该出现……,现在布鲁姆伯格那张图纸一下子成了废品,撕成火车上卖的三明治那样大小的碎片,当作废品卖恐怕也没人要了。”


玛莎小姐摇摇晃晃走进里屋,脱掉那件丝绸上衣,重新换上那件旧棕色上衣。之后,她拿起自己调制的美容养颜液,呼啦一下全都倒在窗外的垃圾箱里。


寻宝记


世间有许多种傻瓜。他们都亟不可待想出来亮亮相,好了,都安静地坐好,叫到谁谁出来。


我当过所有的傻瓜,但是只有一种傻瓜,我一直没有机会当上。


我把父亲给我的遗产全部花光,假装已婚人士,与人玩过扑克牌,在草地上打过网球,还做过投机倒把的买卖,就是想办法花光所有的钱。我是绝对不会干搜寻宝藏的傻事的,因为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可信了。当然,也有少数那么几个幸运的人品尝过找到宝藏时激动人心的时刻。凡是准备沿着迈达斯国王1的马蹄印向前走的人,只有寻宝能给他们带来希望。


现在,我先说点别的,一个不优秀的作者总是喜欢东拉西扯。我这个人喜欢多愁善感,而且是个情种似的傻瓜。当我遇见了梅·玛莎·曼古姆的时候,就知道我逃脱不了她的手心。梅·玛莎·曼古姆十八岁,是个绝色的美人,肤色很白,像一架新钢琴的白色象牙琴键,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抵挡不住的魅力,既庄重又惹人爱怜。她非常纯洁,像生活在德克萨斯州那个草原小城里的美丽天使。她的神态和神情让人流连忘返,即使她想从比利时或者任何其他有名头国家的国王的王冠上摘一颗红宝石,也不会有人横加阻拦的。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优秀,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我发誓,我一定要拥有梅·玛莎·曼古姆,得到她那深沉的爱,我要和她永远在一起,即使她每天晚上藏起我的拖鞋和烟斗,故意让我找不到,我也愿意。


梅·玛莎的父亲是个昆虫词源学家,或者是个摆弄文字的人。他留着茂密的胡须,戴着大眼镜,他一辈子都在想办法抓飞虫,把那些花丛和草丛中的虫子用大头针钉在墙上或者纸上,给它们分门别类并贴上标签。他一辈子就是为了这些虫子,蝴蝶之类的飞虫是他的生命。那些飞着、爬着、嗡嗡在你耳边叫着的、毛茸茸地从你脊梁往下爬的虫子、或者跳到黄油里的昆虫都是他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