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亨利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7
|本章字节:10116字
“‘我知道,利克斯,’比尔·巴希特插话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需要用五百元的佣金雇一个金发打字员,置办四套讲究的梓木家具。然后再花五百元用于广告宣传。还要等上两星期的时间,才可能有人上钩。可是现在的状况是:你的远水无法解燃眉之急。就说有人煤气中毒,你们就说煤气应该收归市政府管理,对救人有用吗?彼德斯,你那一套也和他的一样的不起什么作用。’比尔最后说。
“我说:‘你既然说自己像神仙一样,那你能点石成金吗?弄些残羹剩饭的小把式,不学都会。’
“‘这些吃的,对我来说只不过是童话里的那个南瓜。1’巴希特越说越来劲,‘灰姑娘,一会儿,就会有六匹马的车子等在门口。你有什么高招,全拿出来吧?’
“我说:‘老弟,我虽然比你大十五岁,但要投人寿保险还有些早。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身无一文的状况我经常碰到。半英里外就是小镇。我师从推销大师蒙塔古·希尔福,所有赶着马车卖货的人,谁都没法与他相比。现在,这个小镇街上的人,几乎人人身上有油迹。只要给我一盏汽油灯,一只小箱和两块钱的白橄榄香皂,把它切成小……’
“‘即使是两块钱,你上哪儿弄去?’比尔·巴希特带着鄙夷的笑容打断我的话,估计本世纪最伟大的演说家都说不过他。
“‘还是就此打住吧,现在你们两位的把式一点用处也派不上。’比尔继续说,‘金融大王宣告破产,商业大王闭门停业。你们俩如果继续发展,目前只有依靠我的手上功夫的。你们还是认输吧。今天晚上,我比尔·巴希特会让你们大开眼界的。’
“他让我和利克斯别在小屋等,并且特别交代即使等到天亮也不能走。交代完,他洋洋自得地吹着口哨朝镇上走去。
“那位艾尔弗雷德·伊·利克斯脱掉鞋和衣服,然后把手帕盖在礼帽上当枕头,舒服地往地上一躺。
“‘跑了一天,真累,我得先睡一会儿。晚安,彼德斯先生。’他说。
“我说:‘我还不想睡,你就先睡吧。’
“我从皮文镇被扣下的那块表估计大约两点钟的时候,我们那位自认为身手不凡的人回来了,他踢醒利克斯,趁着月光,在地上摊开五个小包给我们看。每个包里最少一千元。比尔像刚下了蛋的母鸡似的咯咯叫唤起来。
“他说:‘我打听到了一些有关这个镇的情况。这小镇叫石泉镇。镇上的人正在修一座共济会1教堂。估计民主党的镇长候选人不是平民党对手。塔科法官的太太之前得了胸膜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我采用了先与他们谈论一些镇上的琐事,然后慢慢转移话题的战略。现在镇上的基本金钱分布状况,我已经摸得很清楚了:镇上有林农信托储蓄所,昨天关门时,有二万三千的现金储备。今天上午开门时,他们会发现只剩一万八了。因为剩下的全是银元,所以我只拿了这么多。现在你们该转换一下思维了吧,买卖、搞投资都不如我来的快。认输吧,二位?’
“利克斯把双手抱在胸前吃惊地说道:‘小伙子,银行的钱被你偷来了?哎呀呀,哎呀呀!’
“‘别这样说,用偷多难听呀。’巴希特说,‘我只是打听了这家储蓄所位于哪条街。晚上,镇上静得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我站在一个角落,听着保险柜号码盘的转动声:往右拧到四十五,再向左转两圈到八十,再往右转到六十,最后往左回到十五。再清楚不过了,就像耶鲁大学橄榄球队长用暗语给球队发号施令一样。’巴希特继续说,‘这个镇上的人都起得很早,基本是天不亮就起床了。我问他们为什么起这么早,他们说因为早饭在天还没有亮前就做好了。两位大哥,现在有什么打算呢?我看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拿着钱出发了。你们做生意的本钱这次由我给你们出了。每人需要多少?都不用客气。你,投资的!’
“利克斯说:‘老弟,我在丹佛有朋友,他们会帮我渡过难关的。’
“这时的利克斯像一只蹲着后退、前爪扒果壳的地松鼠一样滑稽,他说:‘借我百八十就够我……’
“巴希特打开一包钞票,将五张二十元递给利克斯。然后转头问我:‘做生意的朋友,你需要多少本金?’
“‘收起你的那些钱吧,你这是靠卖苦力得来的。’我说,‘我从来不从老实的人那里揩油,他们辛辛苦苦挣来的小钱不容易。我专挣那些大脑简单、想法幼稚的人口袋里往外蹦的多余钱。当我站路边做生意的时候,那些没有良心的家伙只用三块钱买一只带钻石的金戒指,然后转手就送给了一个他心仪的姑娘。在这笔两道手续的买卖里,我只赚了两块六,而那个笨蛋却赚了一百二十二块,为他节省了多少钱1。你说说,我和他,谁才是更大的骗子?’
“巴希特反驳说:‘你卖一小勺的沙子,要收一个穷苦女人五角钱,还说是可以防止油灯爆炸。但是我们都知道,四角钱就可以买到一吨的沙。你再说说,那可怜的女人能获得多少好处?’
“‘你给我听好了。’我说,‘我告诉她在放沙子的时候,要把灯擦干净,还要装满油。如果她一切顺序都没有错,当然灯就不会炸了。你想想,她认为灯里加了我的防爆沙,所以省了不少心。我采用的是工业基督科学的精神治疗法2。她只花了五角钱,就得到了石油大王洛克菲勒和埃迪太太两人的共同服务,她当然划算了,这种能力可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
“艾尔弗雷德·伊·利克斯对比尔·巴希特的恩赐,感恩戴德。他说:‘老弟,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你会得到上天的回报。但是听我一句规劝,你以后不要再采用暴力或者犯罪手段搞钱了,太危险。’
“‘你真是个十足的胆小鬼!你害怕就躲到墙里老鼠洞去好了。’比尔说,‘收起你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吧,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你们假装是什么正人君子,拽着高超的赚钱技术,结果怎么样?还不是穷困潦倒!彼德斯大哥,你总爱说你的买卖是正当的,不是什么抢劫,现在也理屈词穷了。你们俩的想法是错误的。彼德斯大哥。这秀色可餐的金钱,你要不要?拿些吧,用不着客气。’
“我没有要比尔·巴希特的钱,我叫他收好那些钱。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偷窃,我向来是采取鄙视的态度。我一贯的原则就是拿了人家的钱,就要回报一点其他的东西,哪怕这东西能让他们想起是怎么上当的。
“后来,艾尔弗雷德·伊·利克斯对比尔再次表示了感谢,就与我们分道扬镳了。他打算从农家租辆马车去车站,然后乘火车去丹佛。这个没用的家伙走了之后,我感觉屋子里的空气都焕然一新了。他把全国所有不劳而获的行业人的脸面全丢尽了。虽然他干过大事,坐过豪华的办公室,现在却连一顿饭都没有。如果不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不知廉耻的小偷救济他,恐怕要饿昏了。我为他从此完蛋感到可惜,但还是盼着他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他。我估计他从此会一蹶不振,因为没有一大笔资金做筹码,他就别想翻身。不要对这个废掉的金融大王有什么指望了,他已经是一个四脚朝天、背顶大地的乌龟。
“现在房子里只剩下我和比尔·巴希特了。我脑子里盘算着怎么给这个毛头小子一点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最后,我终于想出一个锦囊妙计。我一定要向这位梁上君子证明,做买卖的人就是比卖苦力的人高一筹。他对我刚才的贬低,严重伤害到了我的职业自尊心。
“我对他说:‘巴希特先生,我是不会接受你的钱的。今天晚上,你靠歪门邪道猎取了这个镇上这么多钱,我们俨然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如果你愿意咱们现在倒是可以一起逃走。不过,路费需要你给我支付,这一点,我表示感谢。’
“比尔·巴希特同意我们一起同行。我们俩一起往西逃。在一个感觉比较安全的地方,搭上了一辆火车。
“火车一直把我们带到亚利桑那州一个叫罗斯培雷斯的小镇上。我提议,我们不妨在这个小镇试试拳脚。这里是我的师父蒙塔古·希尔福的老家,现在他老人家已经退休在家静养。我告诉比尔,如果我给我师父指着一个嗡嗡飞着的苍蝇,他就会告诉我怎么捕捉到它。比尔·巴希特说,对他来说哪里都一样,因为他基本只在夜里活动。我们在罗斯培雷斯下了车。这小镇非常富足,正好位于产银区。
“我设计了一个上好的计策,绝对是生意人的杀手锏,能够一下子打到巴希特的要害处。我不会在睡觉的时候取走他的钱,而是通过公平交易的方式,用四千七百五十五元的彩票与他兑换现金。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在我们到达时,他的钱应该是这个数目。
我用各种办法想使他投资,结果他的话让我差点没了辙。
“他说:‘彼德斯老兄,你提议我投资到别的企业,主意好是好,可是我有个条件,你别见怪,就是那个企业的董事只能由罗伯特·伊·皮尔里1和查理·菲尔班柯斯2来担任,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我说:‘我还以为,你会拿这笔钱做买卖,谁知……’
“他说:‘我当然会拿钱去做生意的,我总不能抱着钱整晚上不翻身吧。彼德斯老兄,实话告诉你吧,我有开赌场的打算。与人做生意太麻烦,不知要浪费多少唾沫,就拿卖打蛋器或到马戏场推销只能当锯末铺地的麦片来说吧,不管效果好不好都得让人口干舌燥。’他说,‘如果开赌场,虽然利润没有偷盗来得快,但是比那些在沃尔多夫——阿斯特利亚义卖场卖抹笔布的小商贩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那么,’我说,‘巴希特先生,你愿意听听我的建议吗?’
“‘别在我面前花言巧语了,即使你能办个巴斯特3研究所,估计在离开我住的地方方圆五十英里内不能成功。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巴希特租了一家酒店的二楼的房间,并置办了赌场用的用具。当天晚上,我向蒙塔古·希尔福借了二百元,然后跑到罗斯培雷斯镇唯一的一家卖纸牌的商店,买下了所有的纸牌。第二天早上,店家一开门,我就对他说,我愿意以半价把我昨天买的纸牌重新卖给他,因为合伙的人变了主意。店主欣然半价回收了那些纸牌。我这么做,似乎傻到家了,好像大脑进水了似的。因为这一买一卖,我赔进去七十五块。但是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在所有牌上都做了个暗号。虽然花费了我很大的力气,但做生意总是要投入的,这样才会有产出。
“当然,我肯定是巴希特赌场的第一个顾客。全镇就那一家店铺卖扑克牌,而且全被我做了记号,每张牌的背面是什么我是记得清清楚楚。
“可想而知,赌场闭场时,比尔手中的五千多块,包括零零碎碎的散钞全装进了我的口袋。比尔·巴希特现在只剩下他浑身的痞劲和买来做吉祥物的黑猫1。
“我要离开时,比尔握着手对我说:‘彼德斯老兄,生来我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儿,注定要干一辈子的苦力活儿了。我素称第一流小偷,和你比,相差太远了。还是你的老姜辣呀。’最后他说:‘祝你财运亨通。’从此,我和比尔·巴希特再没见过。”
彼德斯一口气讲完他的故事。
我劝说道:“杰夫,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好你的这笔钱。等哪一天你想洗手不干了,可以从事一份正当的行业。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对你来说,完全可以成为本金的。”
彼德斯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这五千块什么时候都是我的。”
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上衣口袋。
“我把它们全换成了金矿股票。起价是每股一元。一年之内,肯定会翻五倍。布鲁哥福金矿。才发现一个月。你手头如果有闲钱,我劝你赶紧去买些。”
我说:“有时候,这些矿石不怎么可靠的……”
杰夫打包票说:“这矿不一般,可靠得很。有价值五万的原矿,保证每月能盈利百分之十。”
他抽出口袋里的一个长信封,往桌上一扔。
他说:“我总是随身携带。保险得很,小偷摸不着,那些投机倒把的人更别有妄想。”
我看着那些印刷精美的金矿股票,说:
“哦,原来还是那个科罗拉多的金矿。对了,顺便问一句,杰夫,你和比尔在车站遇到的那个矮个子,就是借了比尔一百元钱到丹佛去找朋友的那个,他叫什么来着?”
“艾尔弗雷德·伊·利克斯。”
“那么你没仔细看过这家矿产公司的总经理署名是阿·尔·弗雷德利克斯。估计……”
“让我看看。”杰夫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股票。
为了尽量缓和一下这种尴尬的局面,我让服务员给我们再来一瓶巴伯拉酒。
除了这样做,我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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