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禅里禅外(8)

作者:苏曼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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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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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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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034字

去秋,柏林大学教授法兰居士游秣陵,会衲于祇桓精舍,谭及英人近译大乘起信论,以为破碎过甚,衲喟然叹曰:“译事固难,况译以英文,首尾负竭,不称其意,滋无论矣。又其卷端,谓马呜此论,同符景教。吃呜呼,是乌足以语大乘者哉!”居士各衲为购法苑珠林,版久蠹蚀,无以应其求也。衲语居士:“震旦万事蘦坠,岂复如昔时所称天国(celesialempire),亦将为印度比伦埃及希腊之继耳!”此语思之,常有馀恫。比自秣陵遄归将母,病起匈膈,檽笔译拜伦去国之尤,寄之吟咏,谋人这国,功成不居,虽与日月争光,可民!尝谓计歌之美,在乎气体;然其情思幼眇,抑亦十方同感,如衲旧译颖颖赤墙靡,去燕,冬日,答美人赠东发带诗数章,可为证已。古诗“思君令人老”,英译作“ohinkofyoumakesmeold”,辞气相副,正难再得,若小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令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译如:


“afirs,whenwego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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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陈陶陇西行,“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麝;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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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视元文,犹不相及。自余译者,浇淳散朴,损益任情,宁足以胜鞮寄之任!今译是篇,按文切理,语无增饰;陈义悱测,事辞相称。世有作者,亦将有感乎斯文?光绪三十二年,佛从“多罗夜登陵奢”天下还日,曼殊序于太平洋舟中。


秋瑾遗诗序


死即是生,生即是死。秋瑾以女子身,能为四生请命,近日一大公案。秋瑾素性,余莫之审,前此偶见其诗,尝谓女子多风月之作,而不知斯人本相也。秋瑾死,其晨人章炳麟序其遗诗,举袁公越女事。咩夫,亡国多才,自古已然!余幼诵明季女子绝命诗云:


影照江干不暇悲永辞惊镜敛双眉


朱门曾识谐秦晋死后相逢总未知


征帆已说过双姑掩泪声声泣夜乌


葬入江鱼波底没不留青塜在单于


少小伶仃画阁时诗书曾拜母兄师


涛声夜夜催何急犹记挑灯读楚辞


生来弱质未簪篝身没狂澜叹不齐


河伯有灵怜薄命东流直绕洞庭西


当年闺阁惜如金,何事牵裾逐水滨


寄语双亲休眷恋入江犹是女儿身


遮身只是旧罗衣梦到湘江恐未归


冥冥风涛又谁伴声声遥祝两灵妃


厌听行间带笑歌几回肠断已无多


青惊有意随王母空费人间设网罗


国史当年强记亲杀身自古以成仁


簪缨虽愧奇男子犹胜王朝供事臣


悲愤缠绵,不忍卒读;盖被虏不屈,投身黄鹤渚而死者。善哉,善男子,善女人,谛思之。视死如归,唏嘘盛哉。香山苏子谷扶病云尔。


送邓邵二君序


余游东岛归,遇邓孟硕邵中子于春申江上。二君天性孝友,宽平而不忮,质净而无求,昔人所谓“术素修而志素定,不以时胜道”者;故兴之游,忘日月之多也。今孟头就王博士之召,中子作边地之游悱然有感于离合之数;余亦将有意大利之行,绝域停骖,胡姬酒肆。遥念二君白马骄行,山川动色。即他日以卧雪之身,归来乡国,复见二君含饴弄孙于桃花鸡犬之见,不为亡国之人,未可知也。民国六年二月十一日。


复罗弼·庄湘(说法不劳)


庄师坛次:


星洲一别,于今三年。马背郎当,致疏音问。万里书来,知说法不劳,少病少恼,深以为慰。


《燕子笺》译稿已毕,蒙惠题词,雅健雄深,人间宁有博学多情如吾师者乎!


来示所论甚当,佛教虽斥声论,然楞伽、瑜伽所说五法,曰相,曰明,曰分别,曰正智,曰真如,与波弥尼派相近。《楞严》后出,依于耳根圆通,故有声论宣明之语。是佛教亦取声论,特形式相异耳。至于应赴之说,古未之闻。昔白起为秦将,坑长平降卒四十万;至梁武帝时,志公智者,将斯悲惨之事,用警独夫好杀之心,并示所以济拔之方。武帝遂集天下高僧,建水陆道场,凡七昼夜,一时名僧,咸赴其请,应赴之法自此始。检诸内典,昔佛在世,为法施生,以法教化,一切有情,人间天上,莫不以五时八教,次第调停而成熟之,诸弟子亦各分化十方,恢弘其道。


迨佛灭度后,阿难等结集三藏,流通法宝。至汉明帝时,佛法始人震旦,风流响盛。唐、宋以后,渐人浇漓,取为衣食之资,将作贩卖之具。嗟夫,异哉!自既未度,焉能度人?譬如落井救人,二俱陷溺。且施者,与而不取之谓。今我以法与人,人以财与我,是谓贸易,云何称施?况本无法与人,徒资口给耶!纵有虔诚之功,不赎贪求之过。若复苟且将事,以希利养,是谓盗施主物,又谓之负债用。律有明文,呵责非细。志公本是菩萨化身,能以圆音利物。唐持梵呗,无补秋豪。矧在今日凡僧,相去更何止万亿由延?云栖广作忏法,蔓延至今,徒误正修,以资利养,流毒沙门,其祸至烈。


至于禅宗,本无忏法,而今亦相率崇效,非但无益于正教,而适为人鄙夷,思之宁无堕泪!至谓崇拜木偶,诚劣俗矣。昔中天竺昙摩拙义善画,隋文帝时,自梵土来,遍礼中夏阿育王塔。至成都雒县大石寺,空中见十二神形,便一一貌之,乃刻木为十二神形于寺塔下。嵩山少林寺门上有画神,亦为天竺迦佛陀禅师之迹。复次有康僧铠者,初人吴设象行道,时曹不兴见梵方佛画,仪范瑞严清古,自有威重俨然之色,使人见则肃恭,有皈仰心,即背而抚之,故天下盛传不兴。后此雕塑铸像,俱本曹、吴(吴即道子),时人称“曹衣出水,吴带当风。”夫偶像崇拜,天竺与希腊、罗马所同。天竺民间宗教,多雕刻狞恶神像,至婆罗门与佛教,其始但雕刻小形偶像,以为纪念,与画像相去无几耳。逮后希腊侵人,被其美术之风,而筑坛刻像始精矣。然观世尊初灭度时,弟子但宝其遗骨,贮之塔婆,或巡拜圣迹所至之处,初非以偶像为重,曾谓如彼伪仁矫义者之淫祀也哉!震旦禅师亦有烧木佛事,百丈旧规,不立佛殿,岂非得佛教之本旨者耶!若夫三十二相,八十随好,执之即成见病,况于雕刻之幻形乎?


“三斯克烈多”者,环球最古之文,大乘经典俱用之。近人不察,谓大乘经为“巴利”文,而不知小乘间用之耳。“三斯克烈多”正统,流通于中天竺、西天竺、文帝玕玛尔、华萝匹等处。盘迦梨西南接境有地名屈德,其地流通“乌利耶”文,惟与盘迦梨绝不类似,土人另有文法语集。入天竺西南境,有“求察罗帝”及“摩罗堤”两种,亦“三斯克烈多”统系也。“低娄求”为哥罗门谛海滨土语,南达案达罗之北,直过娑伽窣都芝伽南境,及溯海濒而南,达梅素边睡,扩延至尼散俾萝等处,北与乌利耶接,西与迦那多及摩罗堤接,南贯揭兰陀等处。“迦那多”与“低娄求”两文,不过少有差别耳,两种本同源也。揭兰陀字,取法于“那迦离”,然其文法结构,则甚有差别。“秣罗耶缆”则独用于摩罗钵南岸,就各种字中,“那迦离”最为重要,盖“三斯克烈多”文多以“那迦离”眷写。至十一世纪勒石镌刻,则全用“那迦离”矣。迨后南天梵章,变体为五,皆用于芬达耶岭之南,即“迦那多”、“低娄求”等。


天竺古昔,俱剥红柳皮(即柽皮)或棕榈叶(即贝叶)作书。初,天竺西北境须弥山(即喜马拉耶),其上多红柳森林,及后延及中天竺、东天竺、西天竺等处,皆用红柳皮作书,最初发见之“三斯克烈多”文系镌红柳皮上。此可证古昔所用材料矣。及后回部侵人,始用纸作书,而怪皮、贝叶废矣;惟南天仍常用之,意勿忘本耳。柽皮、贝叶乃用绳索贯其中间单孔联之,故梵土以缬结及线,名典籍曰“素怛缆”或“修多罗”,即此意也。牛羊皮革等,梵方向禁用之,盖恶其弗洁。古昔铜版,亦多用之镌刻,此皆仿怪皮或贝叶之形状。


天竺古昔,呼墨水曰“麻尸”,束芦为管曰“迦罗摩”,以墨水及束芦笔书于柽皮、贝叶及纸之上。古昔南天,或用木炭作书,尖刀笔亦尝用之,其形似女子押发长针,古人用以书蜡版者。凡书既成,乃用紫檀薄片夹之,缠以绳索,绽文绣花布之内,复实以栴檀香屑,最能耐久。先是游扶南菩提寺,尚得拜观。劫后临安,梨花魂梦,徒令人心恻耳!龙树菩萨取经,事甚渺茫,盖《华严经》在天竺何时成立,无人识之。自古相传,龙树菩萨人海,从龙宫取出。龙宫者,或疑为龙族所居,乃天竺边鄙野人;或是海滨窟殿,素有经藏,遂以“龙宫”名之,非真自海底取出也。


佛灭年代,种种传说不同。德意志开士马格斯牟勒定为西历纪元前四百七十七年。盖本《佛陀迦耶碑文》,相差又有一年之限。吾师姑从之可耳。


中夏国号曰“支那”者,有谓为“秦”字转音,欧洲学者,皆具是想;女公子新作,亦引据之。衲谓非然也。尝闻天竺遗老之言曰:“粤昔民间耕种,惟恃血指,后见中夏人将来犁耜之属,民咸骇叹,始知效法。从此命中夏人曰“支那”。“支那”者,华言“巧黯”也。是名亦见《摩诃婆罗多族大战经》,证得音非“秦”转矣。或谓因磁器得名,如日本之于漆,妄也。


按《摩诃婆罗多》与《罗摩延》二书,为长篇叙事诗,虽荷马亦不足望其项背。考二诗之作,在吾震旦商时,此土向无译本,惟《华严经》偶述其名称,谓出马鸣菩萨手,文固旷劫难逢。衲意奖公当日,以其无关正教,因弗之译,与《赖吒和罗》俱作《广陵散》耳。今吾震旦已从梦中褫落,更何颜絮絮辩国号!衲离绝语言文字久矣,承既明问,不觉拉杂奉复。


破夏至爪哇,昔法显亦尝经此,即《佛国记》所云“耶婆提”。今婆罗门与回教特盛,佛徒则仅剩波罗钵多大石伽蓝,倒映于颓阳之下,金碧飘零,无残碑可拓,时见海鸥飞唳。今拟岁暮归栖邓尉,力行正照。道远心长,千万珍重!闻吾师明春移居君士坦丁堡,未识异日可有机缘,扁舟容与,盈盈湖水,寒照颦眉否耶?


一千九百十一年七月十八日


曼殊沙禅里


冯春航谈


海哥美尔氏名画赞


此劳动者同盟罢工时,室人憔悴,幼子啼饥之状也。英国海歌美尔氏,悲愍贫人,而作是图,今阅者感愤无已,岂独画翁之画云尔哉!曼殊。


露伊斯美索尔遗像赞


丙午秋,余归至沪渎,寒风萧瑟,落叶打肩,偶于故纸堆中,得英人祖梨手缋露伊斯美索尔像,英姿活现,想见婆心;慕恋之诚,其何能已?傍系辞曰:“louisemichelwasreallyakind——hearedwoman,whoonlydreamedofbeeringhumaniypersonallyshewouldnohaveharmedafly”美氏生平事业,已见天义第二卷。嗟嗟,极目尘球,四生惨苦,谁能复起作大船师如差氏者耶?友人诗云:“众生一日不成佛,我梦中宵有泪痕。”曼殊志。


跋画


一题《参拜衡山图》


癸卯,参拜衡山,登祝融峰,俯视湘流明灭。昔黄龙大师登峨嵋绝顶,仰天长叹曰:“身到此间,无言可说,惟有放声恫哭,足以酬之耳。”今衲亦作如是观。入夜,宿雨华庵,老僧索画,忽忆天然和尚诗云:“怅望湖州未敢归,故园杨柳欲依依。忍看国破先离俗,但道亲存便返扉。万里飘蓬双布履,十年回首一僧衣。悲欢话尽寒山在,残雪孤峰望晚晖。”即写此赠之。


二题《长松老衲图》


君墨兄属。曼殊。


癸卯南游,客盘谷,西村澄君过我,出《耶马溪夕照图》一帧见赠,并索予画。予观西村杰作,有唐人之致,去其纤;有宋人之雄,去其犷。诚为空谷足音也。遂纵笔作此答之。己酉秋八月既望,曼殊命守补书于徐家汇之半隐行窝。时夜已四鼓也。


三题《清秋弦月图》


“始夜枫林初下叶,清秋弦月欲生华。凉凝露草流萤缓,云断西峰大火斜。藏壑余生惊逝水,迷津天上惘星搓。兴亡聚散经心地,商柳萧森隐荻花。”曼殊写王船山诗意。


四题《卧处徘徊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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