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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仲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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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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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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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984字

奥利维埃走近去,把王后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里。


“您将会看见的,”他说,“我不是一个只会呻吟哭泣的人。时间很宝贵,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巢等到晚上再做就太迟了。您愿意我在把您从耻辱中救出来的同时,使我自己也在绝处逢生吗?……”


“先生!……”


“啊!在死亡面前,我说话已无所顾忌了。我老实向您说,假如您不听我的,我们今晚两个都将死去,您死于耻辱,我因为看见您死了,也要死。向敌人冲刺吧,夫人!我们如在战场上那样!向危险挑战!向死亡挑战!让我们一齐冲向前去,我在我的队伍中,虽然是默默无闻的一兵,但是勇敢的,您将会看见的;而您呢,您带着威严、力量,参加到最激烈的混战之中。假如万一您倒下了,那么好!您也不是唯一的人。听着,夫人,把我当作是一个兄弟吧……您需要……付项链的……钱吗?”


“我?”


“别否认吧。”


“我和您说……”


“请别说您没有项链吧。”


“我向您起誓……”


“倘若您希望我仍然爱您,别起誓吧。”


“奥利维埃!”


“您还有一个办法,既能挽救您的名誉,又能挽救您的爱情。项链值一百六十万利弗尔,您已经付了二十五万了。这儿是一百五十万,请拿去吧。”


“这是什么?”


“别看,拿去吧,付款吧。”


“您破产了,您的田庄为我变卖出去,并结了帐了。奥利维埃!您为我一无所有了!您是一个善良而高尚的人,对这样的爱情,我不再需要考验了。奥利维埃,我爱您!”


“请接受吧。”


“我不接受,但是我爱您!”


“那么罗昂先生付款喽?请想想吧,夫人,这对您并不是一种慷慨,这是一种残忍,它紧紧地压迫着我……您接受红衣主教的馈赠吗?……”


“我嘛,算了吧,夏尔尼先生。我是王后,如果说我给臣下爱情和财富,那么我永远也不会接受他们的。”


“那么您将怎么办?”


“应该是把别人对我的议论,一字不差地告诉我听。说说看,罗昂先生是怎么想的?”


“他认为您是他的情妇。”


“您真冷酷,奥利维埃……”


“我现在说话,就象快死的人说话那样。”


“说说看,珠宝商是怎么想的?”


“他们说王后付不出款子,罗昂先生会为她付的。”


“说说看,关于项链一事,公众是怎么想的?”


“他们说,项链在您这儿,您把它藏起来了,您只有当别人替您付清这笔款子后才会承认或是由红衣主教付,他是出于对您的爱情;或是由国王付,他是为了保全面子。”


“好吧。那么您,夏尔尼,现在轮到您了,我正视着您,并问问您:您在凡尔赛的花园里看见的那些场面,您是怎样想的?”


“我想,夫人,您必须要向我证实您是无辜的。”名符其实的世家子弟坚决地回答道。


王后抹了抹鬓角上淌下来的汗珠。


“红衣主教,法国伟大的神甫,路易主教到!”在走廊上,一个掌门官大声嚷道。


“是他!”夏尔尼咕噜着说。


“对您来说,他可来得正是时候。”王后说。


“您要接见他?”


“我就要叫人把他召进来。”


“但是,我……”


“您走进我的小客厅去,把门虚掩着,可以听得清楚些。”


“夫人!”


“快去吧,红衣主教来了。”


她把夏尔尼先生推进她刚才指出的那个房间,把门虚掩起来,再叫人把红衣主教引进来。


罗昂先生出现在房间的门槛上。他穿着主教的教袍,光彩夺目。在他后面,远远地站着一群随从,一个个也都象他们的主子那样,穿戴着华美的服饰。


在这些毕恭毕敬的人群中,可以看到鲍埃枚和鲍桑热两位,他们穿着豪华的礼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王后径直向红衣主教走去,勉强笑了一笑,但笑容很快便消失了。


路易·德·罗昂很严肃,甚至显得有些悲伤。他带着即将投入战斗的勇敢的人那样的镇静和准备宽恕别人的教士那样的正气,凛然地站着。


王后指着一张凳子,但红衣主教仍然站着。


“夫人,”他显而易见地抖动着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我有几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陛下禀告,而她却处处回避我。”


“我吗,”王后说,“但我回避您的次数是那么少,红衣主教先生,以致我以后还要请您来呢。”


红衣主教向小客厅瞟了一眼。


“我是单独和王后陛下在一起吗?”他低声说,“我有权畅所欲言吗?”


“放心讲吧,红衣主教先生,别拘束,没有外人。”


她那坚定有力的嗓门仿佛是象有意说给躲藏在隔壁房间里的这位年轻贵族听的。她自豪地陶醉在自己的勇敢和夏尔尼即将产生的信任之中了。他无疑在仔细听着,谈不了几句话,他便会疑团顿释。


红衣主教拿定了主意。他把自己的凳子挪近了王后坐的安乐椅,想使自己离装着两道门扉的那扇门尽量远些。


“这真是故弄玄虚。”王后说,装得象被愚弄了的样子。


“这是因为……”红衣主教说。


“这是因为什么?……”王后重复了一句。


“国王不会来吗?”罗昂先生问。


“既不要怕国王,也不要怕任何人。”玛丽·安托瓦内特很快地答道。


“啊!我怕的是您。”红衣主教激动地说。


“那就更不用害怕了,因为我不是可怕的人。长话短说吧,说得响些,清楚些,我喜欢直截了当。假如您吞吞吐吐的,我会以为您不是一个正直的人了。啊!别再装腔作势啦,有人向我说,您在抱怨我。说吧,我喜欢斗争,我生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我!您也一样,我知道得很清楚。您到底有什么可抱怨我的呢?”


红衣主教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仿佛想在房间里呼吸得更畅快些。最后,他恢复了镇静,开始说了起来……


76说明真相


我们刚才说过了,王后和红衣主教终于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了。夏尔尼待在隔壁房间里,两个对话者的讲话他可以听得十分真切,而双方都等待已久的说明真相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夫人,”红衣主教欠了欠身说,“关于项链的一场风波,您略有所闻吗?”


“不,先生,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将非常高兴能从您那儿得知一二。”


“为什么陛下这样长时间以来只允许我通过一个中间人与她取得联系?倘使她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为什么她不当面向我说清楚呢?”


“我不懂您想说些什么,红衣主教先生,而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怨恨您,但是,我想,我们交谈的目的不在这里。关于这串多事的项链,您是否能向我介绍一些确实的情况,首先,拉莫特夫人在哪儿?”


“这个问题,我正想问王后陛下呢!”


“对不起。假如有谁知道拉莫特夫人在哪儿的话,我想,只有您了。”


“我吗,夫人,何以见得?”


“啊!我在这儿可不是为了听取您的忏悔,红衣主教先生,我需要谈谈拉莫特夫人。我派人去叫她来,到她家去找她已经不下十次了,连回音也没有。她的失踪颇为奇特,这您总得向我承认吧。”


“我也一样,夫人,我对她的失踪也好生奇怪,因为早先我就请拉莫特夫人来看我了,她对我,也象是对王后陛下一样,不给音讯。”


“这么说,就把伯爵夫人撇在一边吧,让我们谈谈我们俩的事情。”


“啊,不!夫人,我们先谈谈她吧,因为王后陛下刚才的几句话使我感到痛苦和迷惑。我似乎觉得,王后陛下在责备我缠着伯爵夫人不放呢。”


“我还一点没有责备您的意思呢,先生,耐心点嘛。”


“啊!夫人,这种怀疑使我完全懂得了您为什么这样愤愤不平,因此,我在感到失望的同时,也懂得了您为什么至今还是对我如此的冷酷无情。”


“您在说些什么啊,我简直给搞糊涂了。”王后说,“您真是叫人捉摸不透,而且,我请您对一些事情作出解释,可不是为了使问题更加复杂化。言归正传!别扯开去!”


“夫人,”红衣主教合着双手,走近王后说,“求求您别扯到别的事上去吧,我们刚才谈到的事情,请再继续谈几句,我们双方便可以讲清楚啦。”


“说真的,先生,您讲的这种语言我不懂,还是讲法语吧,我求求您。我还给珠宝商的项链现在在哪儿呢?”


“您还给珠宝商的项链!”罗昂先生大声问。


“是的,您把它拿到哪儿去了?”


“我!但我一点也不明白,夫人。”


“您瞧,事情不是很简单吗:拉莫特夫人拿了项链,并以我的名义还掉了;珠宝商却声称他们没有拿到。我手头有一张证据,证明事实完全相反。珠宝商说,收据是伪造的。拉莫特夫人只需讲一句话,一切便会水落石出……她不见了,这下可好了!请让我作一些最坏的设想吧:拉莫特夫人是想把项链还掉的,而您呢,虽说是出于好心,但总象是着了魔似的要让我买下这串项链,您把项链带给我,并提出为我付这笔款子,提出……”


“王后陛下不是断然拒绝了吗。”红衣主教叹了一口气说。


“那好哪!嗯,您有个固执的想法,就是项链一定要归我所有,因此,您没把项链还给珠宝商,以便我随时再把它取回。拉莫特夫人很软弱,她知道我对此事是反感的,也无力付这笔款子,并且知道,我没有钱是决不会要这串项链的。于是,拉莫特夫人出于对我的忠诚,就和您合伙捣鬼,而现在,她怕我动怒,就隐身匿迹了。是这样吗?在众多的未知数中,我是不是又恢复了事实的本来面目了呢?告诉我,是这样的吧。您只要怨怪自己不服从我的命令,轻举妄为,您将为此受到斥责,事情才会有个了结。我再做一件好事,我答应您原谅拉莫特夫人,她将免于惩处。但是,请上帝开恩,还是要说清楚,弄明白,先生,眼下,我不希望在我的一生中笼罩着一个阴影,我不愿意,您听见了吗!”


王后在说这几句话时,情绪激昂,声音铿锵有力,红衣主教根本就不敢,也无法打断她的话。但是,一当她说完,他就唉声叹气地说:


“夫人,对您所有这些设想,我将逐一回答。不,我并没有固执已见,认为您非要这串项链不可,因为我已经肯定,项链已经在您的手中了。关于项链的事,不,我从没有和拉莫特夫人合伙搞什么阴谋。项链既不在珠宝商那儿,也不在我这儿,就如您自己说的,它不在您那儿一样。”


“完全不可能,”王后恐惧地大声说,“项链真的不在您那儿?”


“不,夫人。”


“您没有劝告拉莫特夫人把自己置身于这件事之外?”


“没有,夫人。”


“项链不是您藏起来的?”


“不是,夫人。”


“您不知道项链到哪儿去了?”


“和您一样,不知道,夫人。”


“那么,您又如何解释所发生的一切?”


“夫人,我不得不承认,我解释不了。何况,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向王后诉苦,说她没理解我。”


“什么时候的事,先生?我记不起来了。”


“行行好吧,夫人,”红衣主教说,“请再看一下我的信吧。”


“您的信。”王后惊讶地说,“您给我写信了,您?”


“比起我心里想的,信当然显得很少啦,夫人。”


王后站了起来。


“我似乎觉得,”她说,“我们两个都误会了,快点儿结束这场玩笑吧。您说的是什么信?您想的、或是内心深处想的究竟是什么?我实在是搞不清楚,您是怎么谈起您刚才说的事情的?”


“我的老天!夫人,可能我太放任自己,把心头的秘密说得太公开了。”


“什么秘密!您的神经正常吗,红衣主教先生?”


“夫人!”


“啊!说话别再吞吞吐吐了吧。您讲话就象一个故意引我上当的人那样,或者是就象要在证人面前,要我难堪的人那样。”


“我向您发誓,夫人,我什么也没说……真的没有任何人在窃听吗?”


“没有,大人,绝对没有,什么人也没有。请解释一下吧,但要原原本本说清楚,假如您认为自己神志是清楚的,那就证实一下吧。”


“啊,夫人,为什么拉莫特夫人不在这儿?她,她是我们的朋友,她会帮助我唤起王后陛下的记忆,假如不是说情感的话。”


“我们的朋友?我的情感?我的记忆?我简直象堕入五里雾中了。”


“啊,夫人!”红衣主教听了王后尖锐刻薄的话也激动起来了,“我请求您饶了我吧。您不再爱我也随您,但请别侮辱人。”


“啊,我的上帝!”王后脸色变了,大声说道,“啊,我的上帝!……这个男人在胡扯些什么啊?”


“很好!”罗昂先生的胸中升起了怒火,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了,他继续说道,“很好嘛!夫人,为了使您好好地对待我,我想我刚才表现得也够谨慎,够含蓄的了。何况,我也只是仅仅埋怨您过于随便了些而已。我不应该旧事重提的。我早就应该知道,当一个王后说:‘我不愿意了’,就象一个普通女人说:‘我愿意’一样,是说一不二的王法!”


王后尖叫了一声,抓住红衣主教的花边袖口。


“快说,先生,”她声音颤抖地说,“我说:‘我不愿意了’,而我还曾经说过:‘我愿意!’我向谁说过那一句话呢?”


“向我呀,两句话都是向我说的。”


“向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