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疑】(2)

作者:寐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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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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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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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14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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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大殓之后,按佛门丧制火化,享供奉于灵塔。一应丧仪未完之前,我不愿离开慈安寺,务必亲自将母亲身后诸事料理完毕。萧綦政事缠身,不能长久留在寺中陪我,只能先行回府。那日风波之后,看似一场大祸消弥于无形,他和我都绝口不再提及。


然而他离去之际,默然凝望我许久,眼底终究流露出深深无奈与沉重他那样自负的一个人,从来不肯说出心底的苦,永远沉默地背负起所有。只偶尔流露在眼中的一抹无奈,却足以让我痛彻心扉。子澹的书信终究在他心里投下阴霾,纵然再旷达的男子,也无法容忍妻子心中有他人的半分影子。我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化解这心结,这其间牵扯了多少恩怨是非,岂是言语可以分辩。若要装做视若无睹,继续索取他的宽容,我也同样做不到。或许暂时的分隔,让彼此都沉静下来,反而更好。徐姑姑劝慰我说,弥合裂痕,相思是最好的灵药。┌


数日之后,北边又传捷报,在我朝十万大军襄助之下,斛律王子发动奇袭,一举攻陷了突厥王城,旋即截断王城向边境运送粮草的通道。这背后一刀,狠狠插向远在阵前的突厥王,无异于致命之伤。彼时突厥王为报忽兰王子被擒之仇,正连日疯狂攻掠,激得我军将士激愤若狂。萧綦严令三军只准守城,不得出战。直待斛律王子一击得手,立即开城出战。三军将士积蓄已久的士气骤然爆发,如猛虎出枷,冲杀掠阵,锐不可挡。


突厥王连遭重创,顿时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死伤甚为惨重,终于弃下伤患,只率精壮兵马冒险横越大漠,一路向北面败退。


朝野上下振奋不已,此前对萧綦派十万大军北上之举,仍存微词的朝臣,终于心悦诚服,无不称颂摄政王英明决断。


我虽身在寺中,每日虽有内侍往来奏报宫中大事。阿越也说,王爷每日忙于朝政军务,夜夜秉烛至深宵。


这日傍晚,我正与徐姑姑对坐窗下,清点母亲抄录的厚厚几册经文。蓦然间,天地变色,夏日暴雨突至,方才还是夕阳晴好,骤然变作瞑色昏昏,大雨倾盆。天际浓云如墨,森然遮蔽了半空,狂风卷起满庭木叶,青瓦木檐被豆大雨点抽打得劈剥作响。


我望着满天风云变色,莫名一阵心悸,手中经卷跌落。徐姑姑忙起身放下垂帘,这雨来得好急,王妃快回房里去,当心受了凉。


我说不出这惊悸从何而来,只默然望向南方遥远的天际,心中惴惴不安。回到房里,闭门挑灯,却不料这样的天气里,太医院的两位医侍还是冒雨而来,对每日例行的问安请脉半分不敢马虎。两人未到山门就遇上这场急雨,着实淋了个狼狈。我心中歉然,忙让阿越奉上热茶。


我一向体弱,自母亲丧后又消瘦了些,萧綦担忧我伤心太过,有损身体,便让太医院每日派人问安。


平日都是陈太医,怎么今日不见他来?我随口问道,只道是陈老太医今日告假。


陈大人刚巧被王爷宣召入府,是以由下官暂代。


我心里一紧,王爷何事宣召?


听说是王爷略感风寒。张太医抬眼一看我脸色,忙欠身道,王爷素来体魄强健,区区风寒不足为虑,王妃不必挂怀。


雨势稍缓,两名太医告辞而去。阿越奉上参茶,我端了又搁下,一口未喝,踱到窗下凝望雨幕,复又折回案后,望了厚厚经卷出神。


忽听徐姑姑叹了口气,瞧这神思不属的样子,只怕王妃的心,早不在自个儿身上了。


阿越轻笑,太医都说了不足为虑,王妃也不必太过担忧。


我凝望窗外暮色,心中时紧时乱,半分不能安宁,眼看雨势又急,天色渐渐就要黑尽了。


吩咐车驾,我要回府。我蓦的站起身来,话一出口,心中再无忐忑迟疑。


轻简的车驾一路疾驰,顶风冒雨回了王府。我疾步直入内院,迎面正遇上奉了药往书房去的医侍。浓重的药味飘来,令我心中微窒,忙问那医侍,王爷怎么样?


医侍禀道,王爷连日操劳,疲乏过度,更兼心有郁结,以致外寒侵邪,虽无大恙,却仍需调息静养,切忌忧烦劳累。


我咬唇呆立片刻,亲自接过那托盘,将药给我,你们都退下。


书房门外的侍卫被我悄然遣走,房中灯影昏昏,我徐步转过屏风,见案几上摊开的奏疏尚未看完,笔墨搁置一旁。窗下,萧綦轻袍缓带,负手而立,孤峭身影说不出的落寞清冷。我心底一酸,托了药盏却再迈不开步子,只怔怔望了他,不知如何开口。


夜风穿窗而入,半掩的雕花长窗微动,他低低咳嗽了两声,肩头微动,令我心中顿时揪紧。我忙上前将药放到案几上,他头也不回地冷冷道,放下,出去。


我将药汁倒进碗中,柔声笑道,先喝了药,再赶我不迟。


他蓦然转身,定定看我,眉目逆了光影,看不清此刻的神情。我笑了一笑,回头垂眸,慢慢用小勺搅了搅汤药,试着热度是否合适。他负手不语,我亦专注地搅着汤药,两人默然相对,更漏声遥遥传来。


他忽地笑了,声音沙哑,没有半分暖意,这么快得了消息?


我不知他为何偏偏有此一问,只得垂眸道,内侍未曾说起,今日太医院的人前来问安,我才知道。


太医院?他蹙眉。我低了头,越发歉疚,深悔自己的疏忽,连他病了也未能及时知晓,也难怪他不悦。


你不是为了子澹之事赶回来?他语声淡漠。


子澹?我愕然抬眸,子澹有何事?


他沉默片刻,淡淡道,今日刚刚传回的消息,叛臣子律在风临洲兵败,贤王子澹阵前纵敌,令子律逃脱,自身反为叛军暗箭所伤。


一声脆响,我失手跌了玉碗,药汁四溅。


他伤得怎样?我声音发颤,唯恐听到不祥的消息从他口中说出。


萧綦的目光藏在深浓阴影中,冷冷迫人,如冰雪般浸入我身子,宋怀恩冒险出阵将子澹救回,伤势尚不致命。他盯着我,薄唇牵动,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只是贤王殿下听闻子律出逃不成,被胡光烈当场斩杀之后,在营中拒不受医,绝食求死。


一直以为我知他最深,岂知时光早已扭曲了一切,今日的子澹已经不复当年。


我知道他是个柔若水坚如玉的性子,原以为放他在宋怀恩身边,有个踏实强硬的人总能镇得住他,好歹能护得平安周全,却不料他求死之心如此决绝。


怎么脸色都白了?萧綦似笑非笑地迫视我,还好那一箭差了准头,否则本王当真没法向王妃交代。


他的话听在耳中,如利刃刺向心头。我缓缓俯下身去,一片片捡拾那满地碎片,默然咬紧下唇。


萧綦陡然拽起我,扬手将我掌心碎瓷拂了出去,已经摔了,你还能捡回一只完整的瓷碗不成?


就算是一只瓷碗,用得久了,也舍不得丢。我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想笑,眼角却湿润,泪光模糊了眼前,身边宫人,帐下亲兵,相对多年也会生出分眷顾,何况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子澹!我毁诺在先,移情在后,昔日儿女之情已成手足之念,如今不过想保他一条性命,安渡余生,你连这也容不下么?莫非定要逼我绝情绝义,将身边亲人一个个送到你剑下,才算忠贞不二??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