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庹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5:17
|本章字节:12382字
这不是何庆丰盼望的结果,也不是何庆丰喜欢的局面,经过短暂的思考,他决定做点什么。他主动出击,约了谢淳恩见面,表示他将是谢淳恩坚定的盟友,为了证明他的诚意,他甚至可以先做点什么。
选择谢淳恩是何庆丰自作聪明。客观来说,局二实力明显更强于谢淳恩,但是何庆丰的逻辑是,支持第一位的人不会有更大的利益,因为局二会认为胜利理所当然,因此不会看重何庆丰的支持,而谢淳恩如果获胜,那么,他的投资将得到一个超值的回报。
对于这位自恃勇武的农民大哥,谢淳恩保持了必要的警惕,但是他无法拒绝这个看似完全无害的示好,他也没有想到何庆丰在他面前拍着胸脯说的那些话,竟然全是真的。何庆丰说干就干,完全像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傻瓜。
两天之后,任晓东团伙一位成员跟一个农村混混发生意外的纠纷,这个混混叫来了两个帮手,任晓东这个兄弟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任晓东接到电话,不敢大意,这种时候,任何冲突都可能是某些人别有用心的设计,他召集团伙所有成员一起出动,但是,他还是没有料到,这一次,设计他的竟然是一位大哥。
任晓东团伙呼啸着冲进包围圈,几条结实的绳索就让他们失去了赖以自豪的机动工具,他们不得不进行徒手战斗,但是面对人数众多的伏击者,失败早已注定。似乎是为了立威,这一次何庆丰表现得过分残忍,任晓东一只胳膊被打断,一位兄弟的左眼球被打爆,另一位特别悍勇的兄弟被挑了脚筋,以后基本告别摩托车。
苏树东被打懵了。任晓东一直是他最倚重的兄弟,论忠诚和服从,比阴四爷更让他放心,论战斗力,也远超阴四爷和唐松,但是何庆丰一出手,就打掉了他最重要的支柱。两个星期内,他接连被人上了两课,再想到跟蓝许和张宪的那两次较量,他开始认识到这些黑道强人的厉害,一出手,总是朝对方最要害的地方去。就像一个优秀的拳击手,一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似乎为了加重他的沮丧和愤怒,几乎在同时,他得到了另外一个坏消息,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甚至超过了损失任晓东:黄浦集团江城分公司明日正式挂牌,公司的总经理是聂山鹰。
这个坏消息把苏树东逼上了绝路。
这个夏天的某个下午,聂山鹰从白云湖向省城进发。车窗外的风景熟悉而陌生,他知道某些事情终于来了。
他走出监狱之前,就已经替自己做了决定,如果这是他必须经历的人生,那么,他就不会逃避。苏雪莲的选择让他经过了短暂的一阵迷茫,但他很快振作起来,决心按照自己的人生计划继续前进,尽管前面充满了悬念,他仍然相信自己。困难不能让他退却,只会激发起身体里最大的潜能,在这短暂的十年里,他经历了很多人一生也无法经历的大起大落。他更加自信,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包括他自己。
他到听涛舫等马享。这个地点,这样的约会是第三次。第一次,他被苏雪莲征召进入威胜公司,他的人生意外地发生巨大转折;第二次,在除夕之夜,向明宇出现在上海,他再次回到威胜公司,再次面对超级的黑道危机,再次获得了胜利;现在,是第三次,这一次,似乎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决定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该想好了。”马享坐下来,第一句话就问。应该是这样,如果只是一些小事,他们完全可以在网上交流。
“我要组建一个房产开发公司,参与二十七号地的争夺。那是江城近年来最大的一个项目。”聂山鹰兴致勃勃地说。
“他们不要你了,你就自己干,任何人都很容易做这样的选择。”马享担忧地说,“但是现在你不是大哥了,而你的对手,是一些不讲规矩的黑道凶徒。”
“某个人可以不讲规矩,某个人某些时候可以不讲规矩,但是总的来说,即使再凶恶的大哥,也必须接受某些原则和约束,黑道黑道,也有一个道。有些东西,总还是需要走程序,这就是我能够发力的地方。”聂山鹰自信地说,“我也正想借此给这些黑道凶徒好好上一课,我要让他们知道,暴力不是能够解决一切的灵药,很多时候,脑袋比拳头更管用,我要表演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他们不要我,现在我才发现这真是一件好事。我跟他们两清了,我自由了,这也提醒了我,我不能总被别人捏在手里。那句话怎么说的?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而不是被命运扼住喉咙。就是这样,我不仅要当总经理,还要当董事长。从现在开始,没有任何人能够再把我驱逐出场。”聂山鹰矜持地笑笑,“当然,我现在不是大哥,但是最终我还是可能成为一位大哥。这很奇怪,但无可奈何。不是我自己的意愿能决定的,是很多因素决定的。”
“只要你想,你就能够成功,无论是二十七号地还是成为一个大哥。”马享叹了口气,带着复杂的表情说。聂山鹰一旦开始演讲,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他也不例外。他感觉到聂山鹰有一些变化,是因为五年的监狱?但是,只要他们之间的友情没有变化,这就够了。“好吧,说说你的计划吧,我需要做什么。”
“我希望找一家省城牌子响亮的房产开发公司,像以前那个电建七公司一样。这一次,我希望招牌更响一些,看看能够不能够拉到西川国际、中国建总这样的公司。如果能够注册完全属于自己的公司,自然最好,但是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所以我们还得用这一招,拉大旗借虎皮。”
马享点点头,表示理解,这套路并不新鲜,但非常有效。“电力系统我能够想办法,但是像西川国际这种大集团公司,只有辗转托人牵线了。这恐怕很麻烦。”
聂山鹰皱了下眉,他明白马享说的麻烦不是程序繁琐,而是这种事哪怕只经过一两次转手,再铁的关系也变得不太牢靠,会埋下隐患。“我还想跟现在江城的市委书记拉上关系。他是从云州调过去的,你看看能不能通过江城和云州电力局,或者直接通过省公司想点办法。”
这也是个麻烦事。马享的父亲已经退休,不会像上一次那样容易操作。马享沉吟了好半晌,才摇摇头:“这也必须托人转手。当然,运作得好也可以,这需要我们动动脑筋。你为什么不考虑苏副省长呢?注册公司这事也可以一并解决,不用他,只消他的秘书打个电话就能够解决。”
“如果你没有办法,我只好去他那里试试了。”聂山鹰苦笑。
他不是没有想到苏南,但是他认为自己要完全脱离威胜公司,最好就不用这个关系,这是男人奇怪的自尊。马享也立刻醒悟到这一点。两个人有一会儿的沉默,他们一起去看窗外静静的江水。
“注册公司的事,还有一个希望,我可以问问荆戈。我上海那个朋友。他在上海应该有一些关系,如果能够找到一家全国,或者世界级的公司做招牌,好处更大。”他沉思着,不太确定地说。
“注册资金呢?”马享问。
“这是我要当面跟你谈的原因。我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但是我必须要对我新成立这个公司完全控股,所以这需要我们自己筹钱。你现在能够拿出多少?先借给我。”
“五百万。”马享计算了一下报出数目,“为什么要借?这不可以是我的股份吗?”
“以后可以转为股份,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必须控股,这笔钱必须算我的股份,所以你只能借钱给我。”聂山鹰解释。
马享笑了笑,放了心,“但是要等几天,我把它们换成现金。”
“那你抓紧。这几天正好够我去上海。”聂山鹰说:“我得亲自去上海看看。”
“你亲自来,一定是想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荆戈在对面的座位坐下来,充满期待地问。他招呼服务生要了一杯红茶。
“是好消息,也不一定。”聂山鹰说,“但跟热宫无关。我曾经以为我能够重新捡起这个项目,但是现在看来还不行。情况发生了变化。现在我想成立一个房产开发公司,参与江城一个项目。这是一个大项目,只比热宫差一点,值得争取。”
荆戈叹了口气,不满地说:“我一直认为,你的舞台不是那个小地方。我没有轻视你家乡的意思,我也相信既然你说这块地不错,那就肯定会被你做成一个了不起的项目,你有这样的能力。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回到上海来。”
“但是我不能空手回到这座城市。”聂山鹰双手一摊,“这就是我现在来找你的原因。我现在一分钱也没有。”
荆戈有些愕然,接着他开心地笑了起来。他无法想象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那天在监狱他看见了迎接聂山鹰的排场,但是现在他宣称自己一分钱也没有。“你总是喜欢这样,一分钱没有就敢玩那些上了富豪榜的大人物也不敢碰的游戏。需要启动资金?”
“这只是一个方面。你能够拿出多少?我指现金。”
荆戈沉吟着:“六七百万吧,真需要,可以凑到一千万。一周之内我可以搞定。”
“我总得给你留下一些吧。我不能让你连油费也没有。”聂山鹰笑了起来,“老规矩,你借我五百万。”
“为什么要借?算我的股份啊。”荆戈发出了跟马享同样的疑问。
聂山鹰做了同样的解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想这个新公司有一个唬人的来头,比如浦发、黄浦、新沪这样的集团公司,有办法没有?”
荆戈沉默起来,他喝了口茶,继续思考,最后,他摇了摇头:“我认识一些他们的高层,但仅仅是场面上的应酬。”
聂山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本来就不敢抱希望。荆戈以前在这个行业算个角色,但是五年前他就辞职。再说,即使他还在以前那家国有企业担任副总,也跟马享一样,无法影响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我有个想法,你现在可以清理一下热宫具体的债务,并且尝试着跟那些债权人接触,我不是指你亲自去,而是通过另外的人出面,如果能够以七成或者其他价格收购,也许会有一些人动心。”他换了一个话题。
荆戈怔了一下,笑了起来,年轻人就像一个象棋高手,下这一步的时候,就喜欢安排很多步后的战术。“我认为,五年前的烂账,有些人三折也会转让的。”他愉快地说。
这个时候,聂山鹰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他直接接听,没有回避荆戈。“你好,哪位?”
“我是汤涛。”一个平和的声音回答。聂山鹰坐直了身子,他没有想到,苏南的秘书现在会给他打电话。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时间。
“如果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不会主动给我们打电话?”汤涛问。
“汤哥,对不起。我怕打扰你们。”聂山鹰恭谨地回答,他注意到汤涛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你要自己成立一个公司?”汤涛问。
“是的。”聂山鹰审慎的回答。他不明白哪里有问题,汤涛不应该知道的。他目前只对两个人说过,一个是马享,一个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荆戈,马享不是多嘴的人。
“但是你现在还是南投和裕投的总经理。”这句话有点明显的不高兴。聂山鹰无法立刻揣测出它的真实含义是什么。
“我们见面谈。”汤涛命令说。
“我现在在上海。”聂山鹰说,飞快地加一句,“我马上赶回来。”
“我知道你在上海。”汤涛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有航班,就暂时定在晚上十点。我会提前告诉你地点。如果你回不来,就先给我发个信息。就这个手机。”
“好的。”聂山鹰等着对方挂了电话,脸上若有所思。
“要回去?又是哪个大人物?”荆戈带着调侃的表情问。
“这就是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聂山鹰无谓地苦笑。
“那块地真的重要吗?”荆戈沉默一下,突兀地问。虽然是社会经验丰富的男人,他仍然带着迷茫的神情。
聂山鹰怔了一下,醒悟到了荆戈的担忧,荆戈肯定看出了这块地并不是简单的生意,不仅仅有商业竞争,还有一些另类因素夹杂其中,这是荆戈不太了解的一个世界。他叹了口气,缓缓地说:“看过那部影片吧?小马哥说了一句话: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我只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那我只有祝你好运了。”荆戈苦笑起来,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他完全没有想到像聂山鹰这种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还保持着这样强烈的个性和热血,他不知道是该敬佩还是耻笑。他迟疑一下,说:“关于注册公司的事,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
“谁?”聂山鹰刚刚问出这个字,就不由自主地摇头,这一次,轮到他苦笑起来。
四个小时后,聂山鹰在省城的机场大巴上给汤涛发了一条短讯:已到。
住西川宾馆,把房间号告诉我。两分钟,汤涛回短讯。
聂山鹰走进西川宾馆大厅,看见很多神情俨然的政府官员进出,看来这是一个跟政府有业务往来的接待单位。汤涛肯定考虑过了,他出现在这里,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聂山鹰开了房间,把房号发给汤涛,然后打开电视沉思。他叫服务生拿了纸杯,茶叶是随身携带的,喝第二开茶的时候,汤涛的短讯到达:我马上过来。又过了几分钟,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聂山鹰起身开门,出乎他意料,站在门外的是苏南,汤涛跟在后面。
苏南笑着跟他握了手,“我只能坐几分钟,下面还有客人。”他身上有酒气。今晚他在这里宴请客人。
六年过去了,苏南的相貌似乎一点变化也没有,只是更加沉稳和威严,他现在处在他一生仕途的一个巅峰时期,日理万机,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能够来跟自己见面,聂山鹰不由自主地感到自豪。“苏叔叔。”他不像从前那样称呼他的官衔,对汤涛也一样,这是他的变化,不再像从前。
“说说你的想法吧。我想听听你如何运作你的新公司。”苏南在床上坐下,跷上了腿。
聂山鹰早已经考虑了几种跟汤涛交流的方式,跟苏南也完全用得上。江城现状和他跟威胜公司现在的关系这一块,向明宇肯定向汤涛说过,聂山鹰重点阐述自己的思路:
“我研究过新来的市委书记,我看了这一年多来他的施政纲领和工作风格,我认为可以整体开发二十七号,不是简单做几个房产大盘,而是做一个新城,跟几公里的江景结合,可以打造一张靓丽的江城名片,做一个全省,乃至全国都知名的地产项目,这符合市委市政府打造大城市的战略思想。”
“气魄很大。跟得上林书记的脚步。”苏南不置可否,“有什么困难?”
“目前来说,最大的困难是如何拿到这块地。因为竞争激烈,所以我才想借上海或者省城那些大公司的招牌来给自己加分。”聂山鹰老实地回答,“我还有一个想法,希望能够得到政府的支持。我不会跟那些坏蛋比拼暴力,五年的监狱教育了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违法犯纪的事。我准备把工作的重点放在政府这方面,如果能够得到市委市政府的肯定,只要他们能够下决心,我认为,再强大的黑道凶徒,也无法跟政府对抗,一位市委书记的权力,可以横扫一切。”
苏南笑了,这是敏感话题,他不会明确发表什么意见,但是脸上的表情深以为然。
“小苏有你这样的想法就好了。”苏南叹了口气,“他的变化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他会成为你的对手?”
“但不是敌人。”聂山鹰说。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现在还不知道苏树东心中对他刻骨的仇恨。任何人都不知道。有时候,连苏树东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他为什么会对聂山鹰如此痛恨,他本该是感激这个人,崇拜这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