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实政策(1)

作者:都梁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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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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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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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844字

分局办公室副主任田畔的父亲田山东在文革时被人指控为凶手。当打开这个历史陷阱的时候,田山东激动过后却含笑九泉。


田畔被招聘为分局办公室主管接待的副主任,在中南的外事活动中,以八斤酒的雄风而名声大振,白金水把她看作宝贝千斤重。田畔也是个聪明人,她心里想,既然白金水利用她的酒量去战胜酒鬼们,她也要利用白金水的权力为她含冤蒙难的父亲田山东落实政策。以前田山东和田畔,为了落实政策的问题,多次找过白金水,白金水总是以历史问题扯不清为由,一次次推脱了。田畔相信,这回她再找白金水为父亲落实政策,他白金水一定会成全她,绝不会再推脱了。因此,田畔大大方方地向白金水提出为其父落实政策的问题。


不出田畔所料。白金水一听田畔请求为父亲落实政策,满口答应:“你父亲田山东的问题早该落实了。不过,落实政策办公室前年就完成任务撤销了。但是,我可以特批,作为特殊情况,指派办公室秘书调查处理,只要问题调查清楚了,该落实政策的地方,我一定秉公办理。这样吧,叫你父亲田山东写个请求落实政策的报告来,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嘛,你看怎么样?”


“多谢白分局长关心,我这就请父亲写报告来。”田畔激动地回答说。


一个星期后,田山东从山东泰安老家再次踏上了中南的土地。在女儿田畔的陪同下,亲自将请求落实政策的报告交到白分局长的手中。其实这个报告不下十次交到白金水手中了,但白金水从来就没有认真看过,接手就往废纸篓里丢了,这次才是第一次真正的过目细看。敬爱的领导:


我叫田山东,原系中南站车间主任,文革时因所谓的历史血案遣送回乡。今天,我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向领导申请,请求重新调查历史血案,还我个清白。


我于1949年南下,参加解放中南的战斗。8月的一天我军攻下中南城,在中南成立铁路局,临时挂牌办公。我部30余人留在中南参加接管中南铁路的工作,我担任中南站货运车间主任,一干就是二十年。就在那个轰轰烈烈的年代,突然有人指控我有历史血案,一夜之间,我成了有血债的历史反革命,被革职抄家,遣送回乡。十年含冤过去了,我要向组织申诉,我没有杀过共产党人,相反,我倒是救了一个共产党侦察员,有人把历史搞颠倒了,因此,请求组织上重新调查,尽快给我落实政策。


此致


敬礼


申请人:田山东


白分局长把田山东的申诉交给秘书顾凯煌的时候,作了两点原则性的批示:第一,历史问题情况很复杂,要认真清查,如果是真正的冤假错案,要不折不扣地按党的政策,坚决给予纠正;第二,如果是真有血案的,要坚决的毫不留情的立案法办,决不能让其钻了落实政策的空子而逍遥法外。


顾凯煌和打字员章蓉蓉接手后,对田山东这个漫无头绪的历史悬案犹如斗大的馒头无从下口。顾凯煌便试探性地问助手小章:“章小姐,你看这个历史悬案该从什么地方人手?”


顾凯煌名义上是以商量的口气问小章,其实倒不如说是向她求助,求她给一个恰当的提示,找到破案入口。


章蓉蓉先是两手插腰,大有胸有成竹之势,转而又用右手挠着后脑勺,猛然转身,指着顾凯煌的鼻子:“悬案……不不不,悬哥!你处理悬案我就叫你‘悬哥’好了。依我之见……”


“请说高见。”


“我倒想问你呢。”


“嗨,你这不是有意急我不是?”


“我问你,你看过田山东的申诉吗?”


“看过,但没有提供具体的时间和事件的经过,仅仅是个模糊的概念。”


“你查过田山东的档案吗?”


“查过了,从文字上看,很简单,1949年8月随解放大军南下,解放中南时留铁路工作。从内容上看是一个很复杂的人物,他参加过国民党军,又参加过共产党的解放军,从广义上说他既拿枪打过共产党,又拿枪打过国民党。就血案而言,档案中没有任何文字记载。”


“嗯,有其复杂性,你查访过文革时期指控他有血案的当事人吗?”


“还没有。”


“对了,就从查访指控人开始,这叫解铃还得系铃人。我的悬哥,我说得没错吧。”


“嗯,有道理。不过,没那么简单,当年写过大字报,批斗过他的人很多,大多是起哄附和之人,谁能真正说得清楚?那年月只要有人吆喝,立即就会潮流般的一哄而起,真假无辨。只要有人叫一声你死,你就别想活,究竟谁是第一个吆喝的人,没有人说得准。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据当年整理老田历史血案材料的人介绍,是凭一张检举纸条把老田押上批判台的,纸条没有署名,只记得纸张的函头是中南车站用笺。小姐,找指控当事人的线头一牵就断了。下一步嘛……”


“找老田本人。”


“英雄所见略同,我正要与你商量北上山东,去泰山农村找老田,或许他能提供清晰的线索,把断了的线头再接起来。你能与我同行吗?”


“什么北上山东,老田不是来中南了吗?”


“不,老田住了两天又回山东老家了。”


“那就一切听从悬哥的安排。”


“好,一言为定,明日就出发。”


火车哐啷啷向北飞奔,顾凯煌眼望齐鲁大地,心潮翻滚,思绪杂乱无头。章蓉蓉推了他一把:“悬哥,这火车好像也知道我们要去山东,一路叫着地瓜大葱,地瓜大葱!”


“你呀,小孩子气,尽瞎联系。”


“不是瞎联系,你听,哐啷哐啷,我越听越像地瓜大葱。”


顾凯煌为了不扫章小姐雅兴,就顺和的笑着说:“对,火车知道辣椒小姐要去鲁国拜见孔夫子,尝尝地瓜大葱的味道,所以一路喊着地瓜大葱,地瓜大葱。不过,到时候你吃不下去,瘦了回来,我可负不了责任。”


“谁要你负责了,你负责得起吗?”章小姐说完,做了个鬼脸。


顾凯煌自知言语有失,自讨没趣,一句负责不起的话,就把他镇住了,半天作不得声,只嘿嘿一笑,算是给自己找了个不大不小的台阶。


泰安下了火车,他们按照老田档案中籍贯——山东省泰安县泰山乡田家庄地址,顺着登泰山的路线,向泰山腹地徒步北进。走出不过十几里路,章小姐就喊脚痛,走不动了。顾凯煌想,这下可坏了,田家庄究竟还有多远?说实话他也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心中没底。望着山峡回环曲折的羊肠小道,层峦叠嶂的山峰,悬崖峻峭的石林,芊芊莽莽的林木野草,涓涓细流的山间小溪,訇訇雷鸣的瀑布,不知这样的路什么时候有尽头,别说是小姐叫苦,就是大汉顾凯煌也望而生畏,不寒而栗。但他必须畏不能上颜,栗不能抖。因为他是男子汉,关键时候要顶天立地,不失男子汉风度。于是,他有意把她往强劲欢快上引导:


“古人云: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我们已来到这泰山脚下,也就是说天下已装进心中一半了,更何况一个区区田家村,乃弹丸之地,何足挂齿。大路朝天只管走,到时候你就会有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受了,你就会感叹原来天底下竟然这么小。”


“你呀,就会做思想工作,我不叫苦还不行吗。”章蓉蓉说完竟哈哈大笑起来。


顾凯煌暗自高兴,这一招还真灵,别说是小姐,就是他自己也长了几分精神。他们一边问路一边大步朝前走,快进村时,迎面来了位年近花甲的农民,银白的头发,古铜色的脸庞,粗壮的胳脯,高大的身材,健壮的体魄,行动缓慢而迟钝,面容苍白而憔悴。他痴呆呆的望着他们,嘴唇在微微颤动,好像有话要说。顾凯煌主动上前搭腔:“老伯,请问田山东的家在哪儿?”


“你们是……”


“我们是中南城来的,是来找田山东的。”


“同志呀,终于把你们盼来了,我在这路口等了十年了,凡不是本村的人,我都要上前看一看,问一问。因为我心里有一个信念,总有一天,单位的同志一定会来找我的,来了,来了!同志呀,我就是田山东呀。”话未说完,老田哽咽起来,两行热泪洒落在生他养他的泰山乡土里。


“走,进屋去,这村口第一家就是我的家。”


老田左手拖着顾凯煌,右手拉着章蓉蓉进了家门。还未坐定,老田就冲儿子东升嚷开了:“东升,快给两位领导上茶,上泰山老君茶。”


东升让座上茶,好不热情。从他的脸上看得出,那高兴的劲头比老田更足,仿佛来者不是给他爹落实政策,倒象是给他自己落实政策。老田给他们介绍说:


“我有四个孩子,如今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都不愿意结婚成家,我劝他们面对现实,他们反倒劝我说:‘爹,我们相信你没有杀过共产党人,更相信共产党不会把你丢在山里一辈子的,你不复职,我们决不结婚。’你们听听,他们比我更有信心。对了,我的小女儿田畔去年当上了你们分局办公室的副主任。好了,这些家庭琐事不提它了,别耽误正事,你们是来调查历史血案的吧?”老田切入正题说。


顾凯煌接过话题:“是的,党的政策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走一个坏人,实事求是。请你具体详细的介绍案情的经过。”


老田开始回忆,回忆把他带到四十年代初那个战争硝烟弥漫的岁月……


1941年1月,皖南事变前夕,我连奉命开往安徽茂林地区侦察监视新四军移师北上的军事行动。新四军侦察连也在这一带活动,给北移新四军探路和侦察敌情。1月6日下午,我连一排三班长突然押送一名负了伤的新四军侦察员来到连部,三班长虞大胡子首先报告:


“报告连长,三班抓到一名新四军侦察员。”


“把他押进来。”连长朱荷泽命令说。


虞大胡子把新四军侦察员押进连部,低声对朱连长说:“这家伙不老实,很厉害,你要小心点。”


连长点了点头,又呶了呶嘴,示意他退下,当时我在连部任通信员,连长要我作审讯记录。朱连长右手拿着皮鞭,左手插腰,大声吼道:“哪部分的?”


“新四军侦察连的。”


“什么职务?”


“你们要杀就杀,要砍就砍,不必多问。”


“嘿,人不大,嘴还挺硬的。说,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我们的任务是团结全国人民打败日本侵略者。”


“他妈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们新四军有几条枪,能打死几个日本人,不是我堂堂国军在正面战场顶着,你他妈的早就做亡国奴了!”


“屁话,共产党,新四军积极抗日,全国人民有目共睹,有口皆碑。你们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制造摩擦,挑起事端,不打日本人,却打中国人,大敌当前,你们民族精神何在?你们的良心叫狗吃了。”


“混蛋,国军挑起什么事端,明明是你们新四军不听蒋委员长的命令,自由扩充队伍,吞并友军,破坏行政统一,自由行动谋反叛变,与国军争地盘。”


“一派胡言,颠倒黑白,我们新四军是从日本侵略军的铁蹄下收复失地,请问日本人占领这个地方的时候,你们国军跑到哪儿去了,新四军把日本人打跑了,你们来与新四军争地盘来了,跟自己的同胞兄弟争地盘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跟日本人争地盘去,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谁他妈的中国人打中国人了?”


“你们不打中国人,为什么你们的上司顾祝同,上官云相指挥国民党军7个师8万余众,在茂林地区包围我移师北上抗日的新四军军部,把黑洞洞的枪口杀气腾腾的对准我新四军9000弟兄,你们不打中国人,为什么你的部下向我开枪?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这条腿是谁开枪打断的,你们是不是中国人?”


问得连长哑口无言,说句心里话,我当时被这位新四军慷慨陈词,据理力争,大义凛然,铮铮铁骨的民族精神所感动,心里自然敬佩这位新四军英雄。就连审讯他的连长朱荷泽也不得不赞叹:“共产党人就是不怕死,伟大的牺牲精神令人敬佩,国军里就是缺少这样有胆有识的硬汉子哟。”


审讯完后,夜已经很深了,连长把我拉到一边,悄悄的告诉我,今晚国军有大动作,我连有重要任务,留着共党侦察员是个祸根。你把他拉出去毙了。我望着连长愣愣的不说话,连长知道我犯难,又补充说:“我也知道他是条好汉,但各为其主,没办法,你就执行去吧。”“对不起,新四军,我部要转移,你就跟我先走吧。”他拖着伤腿在前边走,我骑着马,手握双枪在后面跟着,走出不远,他就预感到我要杀他。于是他就跟我说:“我们都是中国人,是同胞兄弟,国难当头,请你以民族利益为重,放我一条生路,你知道,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没有必要无谓的去牺牲。我们应当团结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日本侵略军。如果日后我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有生之年一定不会忘记你这位大哥的恩德,共产党也会记住你的功德。”


“兄弟,你就不要说了,我早就看出你是条好汉。这样吧,今晚新四军军部你是回不去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向北走,渡过长江去,否则,我就是放了你,也是死路一条。”


“谢谢大哥不杀之恩,今晚我听你的,向北走。”


然后,我把他扶上马,送了他一程,分手时他向我行了一个军礼,我朝天开枪为他送行。我转身飞马回到连部,连长正在集合队伍,参加今晚行动,我急忙上前报告:“报告连长,共军侦察员已送上西天。”


连长说:“好,就等你出发了,全连听口令,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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