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杜文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7
|本章字节:6012字
司马君刚走到学校门口,就被几个家长和学生围住,一位中年妇女一把揪住他的袖口,大声呵斥道:“我高价把娃送到学校,你们放羊啊,娃打架都不管,好端端的胳膊,弄成这样,你说咋办?”
司马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要问个究竟,忽然眼前一黑,脑袋上挨了一拳。他伸手去挡,又是一拳,刚好打在手背上,他哎哟了一声,声音不大,也不小。
有人嚷嚷:“叔叔,你咋打我们老师,又不是老师指使他俩打架的。”
男人说:“不是他指使的,可他不负责任,该打。”
学生说:“是你家晓勇先打人家王一凡的,王一凡说晓勇的乔丹牌子的裤子是假冒伪劣产品,不正宗,晓勇先上的拳头。”
拉扯司马君袖子的女人对学生说:“你算老几,这个地方轮不上你说话,小兔崽子。”
学生说:“不信你问你儿子,晓勇,你说句真话。”
女人甩开司马君的胳膊,跑到儿子晓勇跟前,抱住儿子的肩膀说:“走,咱们把全身都拍个片子,拍完了再找你算账。”
一家三口向学校大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女人返回身,大步朝司马君走来,大声说:你也得跟我们去,娃是你带的,娃胳膊断了,你得跟我们去,你得负责任。
司马君满脸通红,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女人一拉,司马君向前倾斜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几个学生唧唧喳喳起来:“是你家晓勇惹的祸,怎么能怪司马老师。”
又一个家长急匆匆赶来,问大家:“看见我们家王一凡了吗?”
一个学生说:“跑了,刚才还在这儿,晓勇的爸爸妈妈一来,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们王一凡没事吧?”来人焦急地问道。
还没等学生答复,晓勇的妈妈就向王一凡的妈妈跑去,边跑边说:“你就是王一凡的妈妈呀,咋教育你儿子的,看把我娃欺负的,胳膊都打断了。”
王一凡的妈妈说:“真对不起呀,小孩家不懂事,你家晓勇不要紧吧?”
“咋不要紧?你来看看!”
晓勇和他父亲只好站在门口等两个女人。王一凡的妈妈说:“咋搞的,娃伤成这个样子,学校咋管的,我们把娃送到学校,你看这咋弄的,哎呀,真是对不起啊。”
晓勇的妈妈说:“对不起值几个钱?你是王一凡的妈妈,你儿子打了我儿子,你得跟我们去医院,司马老师也得去,咱们一块去。”
王一凡的妈妈说:“我儿子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得找我儿子。”
晓勇的妈妈说:“你儿子占了便宜,我儿子吃了亏,你得跟我们走。”
王一凡的妈妈说:“不行,你们把我儿子吓得不知成啥样子了,我得找到我儿子,司马老师,我儿子在哪里?”
王一凡的妈妈朝司马君快速走来,一个学生拉住司马君就跑,一溜烟跑到一堵墙后面。
学生说:“司马老师,你咋不跑呀,君子不吃眼前亏,他们打架跟你又没关系。”
司马君缓了一口气,问道:“他们不会追来吧?”
学生说:“放心,王一凡他妈妈很讲道理的,晓勇他是活该,手贱,打不过人家,还爱动手。”
司马君说:“送你们回学校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咋打起来了?”
学生说:“大家经常打架,啥也不为,晓勇摔到地上,胳膊先着地,就摔骨折了。谁让你们星期天还把我们圈在学校里,家都不能回。”
司马君说:“老师也不愿意星期天跟着你们,你们家长图省事,交了钱,就不管了。”
一个声音由远而近,尖利地传过来,司马君不看人都知道,这是办公桌对面的那个女人。她在这个时候跑来,让他感到巨大的屈辱。他感到脸颊疼痛起来,晓勇的爸爸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打了他,已经使他无地自容,现在又让这个女人看见,真是倒霉透顶,可他无处躲藏,路太狭窄了。
女人老远就喊叫起来:“司马老师呀,校长请你去哩,真是的,连几个学生都带不好!”
司马君想跑上去踹她两脚,想把晓勇他爸打他的两拳还击到这个女人身上。他好久以前就想打她了,就想给她点颜色看看,一直忍让着。这个女人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刚分到他们教研室的时候,对他很客气,早晨见到他,说一声:“司马老师早”,下午放学走的时候,说一声:“司马老师再见”。好景不长,两三年以后,女人结婚了,结婚没多久,对同事、对学生就冷言冷语起来,从早到晚见不着笑脸。后来,听说她离婚了,司马君就想,女人一离婚大概就回到从前的状态了吧,就回到当姑娘的时候了吧,没想到情况越来越恶劣。办公室的同事常常莫名其妙地受到她的欺负,她欺负别人,别人也以牙还牙,跟她争斗一番。再后来,女人似乎不欺负别人了,专捡司马君欺负。此时的女人“噔噔噔”走来,又“噔噔噔”走去,屁股和腰身扭得麻花一样。学生像怕她一样,早跑得没了踪影,司马君抹一把脸,默默地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校长给他沏了一杯茶,问他带学生什么时候回学校的。他如实地说了。校长说:“学校也不愿意让老师星期天轮流值班看学生,学生都是独生子女,金宝贝似的,可家长忙,星期天也把学生放在学校,学校总比社会上安全,可我们老师也得多操心,让家长放心。”
司马君望着校长,感觉到校长已经不是曾经跟他一同领奖的那个人,也不是跟他热情握过手的校长,校长比他年轻得多。校长给他沏茶,跟他客气,说明校长比他高出一筹,把他当作客人对待。可论资历,他司马君才是这个学校的老元勋呀。他进这所学校的时候,学校还是所新学校,论教龄、论年龄,他都是学校的老前辈。
司马君说:“我把他们送回学校,交代好了才走的。”
校长说:“应该看护到下一个老师接班的时候,你怎么先走了?”
他不能告诉校长自己赶着去陪一个扬州来的女孩吃饭,便说:“老师又不是保姆,平时上课,星期天还看管学生。”
校长说:“现在不比原来,原来学校不愁生源,现在各个学校都在竞争,抢生源,争升学率,多一个学生,就多一份收入,挣得多了,还不是大家的。”
司马君说:“我只想挣自己的本分工资。”
校长说:“现在啥都在改革,得跟上改革步伐。张晓勇的医疗费可能不老少……”
司马君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脑袋很疼痛。才想起怎么忘了告诉校长,张晓勇的父亲打了他两拳,两拳头不算什么,可他当着学生的面挨的打。他转身向校长办公室走去,走了两步停下来,停了一会,又转身,晕晕乎乎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一个人,他想大概其他人进来忘记关门了。一屁股坐到自己办公桌跟前,一低头,看见一封信躺在桌上。信封是王玉梅的字体,他认识。前几天王玉梅和另一个同学打来电话,说暑假想搞个同学聚会,征求他的意见。司马君想王玉梅寄的大概是同学聚会的具体细则吧。将信抓起来,觉得不对劲,一看,信封开着口。再看,封口处被人撕开了,半张信纸露在外面。他愣了一瞬间,头更加剧烈地痛了一下,他没有把信纸拿出来,而是“啪”地一声,一巴掌打在桌面上。
他把信连同信封向垃圾筐扔去,大声骂了一句:“他妈的!”
他向自己的宿舍走去,走得挺胸抬头,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