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们的爱情走到了最后(2)

作者: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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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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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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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822字

侍者端来两杯酒,是黑色的。在桌上烛光的照耀下,这杯中盛着的仿佛不是酒,像黑色的山洞中暗藏着的一团篝火,像是魑魅与魍魉在轻握的手中张扬,像极一个身着黑纱裙涂着红黑嘴唇的女子孤独地泡在酒之音乐和昏暗的光与影中。


若芬轻抿了一口,却是一股浓香在口中漫开,直浸入喉,同时伴有一点伏特加的刺激,回味无穷。这是给失意、孤独、想制造故事的人喝的酒。


一点迷醉,一点酒意游弋在两人之间。


像所有的男人一样,他开始问她一些“你叫什么名字?”“你老家在哪儿?”“为什么来海口?”诸如此类的问题。


若芬一一简洁地回答了。她以为这个男人像所有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那样,象征性地问一两句作个开场白之后,就开始夸夸其谈、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英雄事迹,或者就开始大谈以女人或两性为内容的黄色笑话,然后就是动手动脚。


谁知老头听完她的简介,并没有讲他自己的故事,还是问她:“你是大学生?什么专业?”


若芬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学生?”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肯定不是因为老家穷,要供养父母兄弟姊妹而来海口的。”


若芬更加吃惊:“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会看相。”老人微微一笑。


若芬听此言,也莞尔一笑。心想,这么老土的伎俩也来蒙我。


“既然你会看相,那你给我看看相,说给我听。”


老人闲闲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是因为你老公而来海口的,对不对?而且你已经有了孩子。”


若芬定定地看住他,知道这是个厉害的角色。


“你说中了。你真想听这个故事?很简单又很长,很无聊的。”


老人也看住了她。


若芬开始娓娓述说。


这么多年来,自她丈夫走后,她第一次对另一个人讲那么多,而且是讲她自己的故事,也第一次有一个人愿意静心倾听她的诉说。其间,她几乎没有停顿,只是喝了几口酒,润了润喑哑的喉。


细细慢慢的述说,使那已远逝的忧伤又重新笼罩了她。


终于讲完了,她停顿了一会儿,喝了一大口黑俄罗斯酒,望着老人幽幽地问:“我是不是说得太多,太祥林嫂了?”


老人看着这张被往事损得怅惘忧伤、黯然失神的脸,说:“不,你讲得很好,我很愿意听,真的。只是你还没经历过什么事,否则你就会知道你这点儿事根本算不上什么,不值得伤感。我们这么多年混过来,什么血雨刀剑的阵势全趟过。你要往前走,不要被旧事困住。”


“所以,我想挣钱出国。”


“想出国太简单了,不就是十几万块钱的事吗?明天我就可以给你二十万,可是你出去干什么?端盘子、洗碗,有这必要吗?你年轻、漂亮、聪明又有文凭,你要善于利用这些条件,你有好的基础,就看你自己选对了路没有?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到中国来赚钱,你为什么要走呢?去找你丈夫?别怪我说得不好听,丈夫你追是追不到的,他需要你,他自己会来找你。说不定他现在正搂着别的女人睡觉呢?这很正常。”若芬听见这句话,感到这老头又阴险又恶毒,坚决而断然辩解了一声:“不,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没来找我和孩子,一定有他的难处,我了解他。”


“对不起,小姐,我不想刺伤你。我们不讨论他了,我们不用浪费时间绕圈子,我今晚看中你,是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我来海口是准备在这里投资一家证券公司,我在美国、加拿大、新加坡和台湾地区、香港地区都有生意,不能老在一个地方待着,在海口我需要一个既聪明又信得过的人为我守摊,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合适的人选,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不,我不想再给任何人打工,一个月挣两千块钱,累死累活,到头来还是贫穷寒酸,头发白了也出不了国。”


“现在你一个月挣多少?”


“一万左右。”


“你跟我干,我保你一个月不少于十万,另外,给你一辆车、一套房,干满两年,我替你移民到加拿大,或你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怎么样?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句话,同样是挣钱,挣钱的方式不一样,决定你将来在这个社会不一样的地位、名誉,进而决定你和你的后人在这个社会的身份。你是个好女孩,你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身份”这两个字重重击中了她,这是她最不愿想的事。她听出来,最后这一句,老人的声音中满含了温情,像父亲的口吻一样。


若芬愣在那里。


老人留下一千元,走了。


连手都没摸一下,整晚就听自己讲话,还给了一千元小费,若芬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好的客人,她有些感动。


这一晚,她没睡,翻来覆去地想,很难想象也难以让人相信,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而这好事竟然会落到自己头上。


最后,她想到一点,如果这老头骗她,他能得她什么好处呢?


显然什么好处也没有。


第二天,她回了话,决定试试。


老人果然给了她两把钥匙,一部豪华本田,一套三室二厅的房子和二万元安家费。


什么叫一步登天,她是体会到了。


同时,她也付出了她必须付出的代价,就是和一个阳痿的男人行夫妻之事,好在她并不讨厌他。


业务上,若芬是一点即透、触类旁通的人,很快她就成了阳光的得力助手,奔跑在政府各机关,与各级官员和那些办事员应酬周旋,得心应手,红章一个个盖了下来。不到一个月,公司手续齐备,租了一千多平方米的写字楼办公,重新装修,同时,开始招聘员工。


这天晚上,阳总带若芬出去吃晚饭。


若芬现在叫他“阳总”,显得很公事的样子。


吃完饭,两人喝茶,阳总问:“招聘方案拟好了吗?”


“拟好了。”


若芬把方案从包中拿出来递了过去,她知道今晚他必定要看。


阳光仔仔细细从头至尾看了两遍,说:“很好。”


听到这两个字,若芬松了一口气。


她是个谨慎认真、知恩图报的人,自认为拿了阳光那么多钱,阳光给了她想都不敢想的房和车,让她一步登天,她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把阳总交给她的事做好,让他满意。她也明白,海口集合了中国各个地方出产的美女,其中不乏聪明之人,万一阳光不满意她的表现,另找个人换了她,那真是易如反掌的事。所以,她必须小心努力,尽管阳光已表扬过她多次,说自己没看错人。“很好,小若,关于经理职位一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若芬的脸微微一红,虽然招聘文稿中她打上了招聘总经理一项,但她的心中还是以为那个位子应是她的,因为公司是她跟老板一起创办的,而且现在员工只她一个。


“阳总,我听你的。”她温柔而顺从地说。


现在孩子已接来进了海口一家最好的幼儿园,她的心已经安了下来,再加上除了工作累点,她已不用为生活忧愁,住在大宅中,有保姆伺候着,过上了较为从容的生活,平和的心境得以渐渐恢复,声音自然也甜润动听了许多。


“总经理这个职位,我原来考虑让你来做,可能你也这么想,可是后来我觉得还是请个男经理更好,因为这是个男性统治的社会,女人当总经理,可能会引起许多人的轻薄之念。男人当总经理,来代表公司形象,可能要显得庄重有分量一些。再说,第一线有男人挡着,你可以不用这么累,而实权仍由你握着。我准备从国外的公司中调人来,我预备五个候选人供你选。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人要聪明是肯定,但更重要的是能控制得住。用什么方法,我不管。这样,你站在后面办事,要省力得多,也好处理得多。小若,你看,这样安排你满意吗?”


若芬听完这席话,从心里佩服他过人的智慧。


是的,智慧!她想,她真是跟对了人。这样的老板,跟着他,一辈子也学不完。并且,她从心里感激他对她的信任。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阳总。”她诚恳地说。


“傻丫头,你总是那么客气,你忘了,我们是一家人,你有点儿自卑,你是个好女孩,来,帮我擦擦这眼镜,好吗?”


阳光其实还远没到“老头”的份上,他满打满算48岁,可能经历太多,给人以苍老感。


和李伟的事将来怎么跟他说呢?她想。


李伟如愿以偿做了嘉盛证券投资公司营业部的经理,一夜之间,他又变成高薪收入者,并且还有了一辆桑塔纳专车,成了有车一族,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没了经济的重压,李伟对我和孩子变得更加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只要他回家,家中的大小事,都是他来拾掇,忙个没停。晚上的性生活,他简直就陷于一种疯狂状态,猛烈持久,让我感觉他每一次都像是要向我永别似的。


我惊讶于他无穷无尽的精力,但又心疼他,怕他这样会把身体掏空,每次都劝他悠着点,可他每次都说:“没事,叶儿,我要让你知道,我爱你,我要给你深刻的爱。”


他每次这样说,都让我特别感动,总是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疲惫而满足。


我真是个蠢女人,竟没有想过,在他如此亢奋的***后面,会隐藏有另外的故事。


每次他领了工资、发了奖金或挣了其他的外快,总是像报功似的赶紧给我,一分不剩,我让他多留点,他说:不用。他的兜中永远只留三百元零花。


他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我喜欢他,爱他,幸福把我围裹。


只是他越来越瘦,言语越来越少,晚上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出差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太忙了,我理解他、心疼他,每晚不管他多晚回家,我都炖好汤等他。每次他出差回来,我都迎上去,抱住疲劳困乏的他,伏在他的胸前,亲吻他,替他擦汗,给他倒水。他看我忙来忙去,就拉住我的手,抱我坐到他腿上,抚弄着我额际的发帘,久久地注视着我的脸。这时,深深的爱恋就像这房中的灯光一样,弥漫笼罩在我俩中间。我愿这美好的时光能永远留驻。


有时夜半两三点,李伟的call机会忽然响起,他从枕头底下拿出看一眼,然后关了。我问什么事,他说没事,有人call错了,或是说同事叫他去喝酒。我说,你回个电话吧。他说,不用,搂着我又睡了。


有时,李伟的手机响起,他总是敷衍哼哈两句,就把手机关了,或说,明天再说吧。我以为是业务上的朋友找他,也就没多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


李伟挣的钱,一天比一天多。


有一个晚上,半夜三点,门忽然被敲响,李伟惊醒问:“谁呀?”


“是我,”一个带哭腔的女声。


我吃了一惊,听出是阿莲的声音,忙跳下床,给她开了门。


阿莲几乎是跌倒在我身上。


我抱住她问:“阿莲,怎么啦,你怎么这个样子?”


阿莲长长的头发散乱着,满脸泪水污痕,手中拿着一块铁牌,连衣裙都歪到一边,露出了半个肩膀,整个人狼狈不堪,糟糕透顶。


她放声大哭。


我摸着她滚烫的脸,闻到她呼出的酒气。


“你喝酒啦?”


阿莲的哭声更凄苦,李伟赶紧到另一边去轻拍孩子,怕她被吓醒。


好一阵阿莲才慢慢收了声,说:“我一定是疯了,我怎么办呢?我怎么会这样呢?”


她推开我,举起那块铁牌,盯着看。


这是一块车牌。


我接过车牌放到一边,拿毛巾领阿莲去水房洗脸,洗完脸,替她梳头时,我问:“怎么回事,阿莲,从来没见你这样过,是不是有什么委屈?”


阿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阿莲自上次想回去唱歌不成后,对自己就更缺乏自信,她开始怀疑他丈夫跟他身边的女助手——两位女秘书有染。同时,对他的每一次应酬,都认为必定是泡妞、嫖妓。


她开始每天查他的call机,看有什么女人call他,给他留什么言。同时,她开始随时随地call他,检查他在干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而且要求黄健,call他必须立即回话,迟了就该审问他为什么了。


黄健回到家,她就查他的包,翻他的口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件,检查他的衣领衬衫有没有女人的香味和头发,背上有没有女人的抓痕。然后是无尽无止的性要求,把黄健弄得整日疲惫不堪、提心吊胆。尽管他一再申辩:“亲爱的,咱俩这么好,我对别的女人没兴趣,不会对不起你。”可她还是不信。


黄健说:“阿莲,你可能是太寂寞,没有伴,不如把你儿子接来吧。”


黄健的话感动了阿莲,他自己有女儿,从来没提接他女儿来海口,反让她把儿子接来。


这些年来,她一直把“儿子”这份隐痛深埋在心底,她以为自己今生不可能再和儿子一起共同生活了,她这个母亲对儿子的全部意义,也许就剩了每月寄出的三百五百块人民币。没想到黄健会主动提出让她把儿子接来,看来他是真的爱她。


阿莲带十万元回了武汉,给了父母五万,给了他前夫五万,感谢他这些年对孩子的照顾。


他前夫是个单位的干部,见了五万块钱满心意外和喜悦,他一月才挣二三百块钱,去哪儿找这五万,便很爽快地把儿子交给了阿莲。


谁知儿子到海口后,很少说话,很少笑,沉默而冷淡,对黄健更是充满敌视,这让阿莲伤心。她想,一定是她前夫对孩子说了他俩的很多坏话,才让这幼小的孩子心中充满的不是爱而是仇恨。


特别是当阿莲和黄健在一起有些亲热的小动作时,阿莲更是感到儿子那阴毒的目光像利剑一样直刺向她和黄健。三个月后,无奈的阿莲只得把孩子送回前夫那儿。


日子久了,黄健只要一想到要回那个家,就开始头皮发紧发麻,精神紧张。于是他开始找各种理由在外面逗留,尽量不回家或者晚回家。这样一来,阿莲就更加空虚寂寞、疑窦丛生,她开始开车跟踪他。


今晚黄健说有场应酬,不回来吃晚饭,她问在哪里,黄健说是对方请客不知道,阿莲就觉得没好事,不由自主地焦急起来。


晚上十点,她在家里再也坐不住,就又开着车在海口的大街小巷中找起来。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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