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崔允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3
|本章字节:8314字
生平第一次独自生活,贤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体验着各种谬误。
买菜买错,做饭做错,就连收拾房间都一团脏乱。
但幸运的是,错也好,乱也罢,贤雅真的开始了一个人的新生活。
不是在做梦吧?润成怀疑了片刻。然而鼻尖飞入的葱和蒜的辣味让他确信这是五味俱全的现实。润成正在把葱和蒜捣碎。自己正置身在最想避免的情景里。
“大叔您学过厨艺吧?好棒哦!”
贤雅用手托着头,连声赞叹道。这个任小颖怎么会在我的厨房里呢。润成狠狠地剁下去、好像在对着大蒜撒气。
三号女人的突然造访是从一周前开始的。女人口中说着什么前几天失礼啦,然后就把一整锅日式关东煮扣在了玄关上。粗粗的乌冬面如蚯蚓般蠕动着,薄薄的鲣鱼末撒了一地。一看就是即食的。女人说是因为手指还没完全好,所以没拿稳,就要自告奋勇地打扫玄关。在女人打扫的期间,润成坐在松软的沙发上,一边喝着暖暖的绿茶,一边看着书。由于三号女人说她害怕,要把玄关门开着,满客厅都是冷冷的西北风。
“拉下百叶窗的时候就该认出来了,大叔果然是个冷血汉。”
正在扫地的贤雅一个人叨叨着。润成把音响的声音调高。
“打扫完了!”润成像宿管老师一样检查卫生。手上拿着用来在书上画线的铅笔,就更像了。那天是零下十五度的严寒天气,和一浇就冻的冰水打交道的贤雅,手指变得又红又弯。
虽然认为自己惹的事自己收拾是天经地义的,但是润成也不是那种看到冻僵了的女人却无动于衷的无赖。进来喝杯热茶再走吧,这是极为常识性的、绅士般的提议。然而现在的润成却追悔莫及,想要用这把刀把说了那些话的瞬间通通剁碎。
那天之后女人就经常来找他,借口应有尽有。教我怎么换灯泡啦,有没有能通洗手台下水道的东西啦,洗好挂在外面的袜子不见了,是不是飞到他院子里来啦,晚饭的东西买多了,要不要一起吃呀……人家看了简直会以为是她看上润成了,正在展开爱情攻势呢。
然而贤雅来找润成是有别的理由的。她是从自己的家里逃出来的。一想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的房间,就感到毛骨悚然。刚开始也想过要不要告诉郑美仁,或是在小区会议的时候公布出来。有人擅闯民宅这件事可是和单身之家的安保相关的大问题。但若是这样,就要把那个犯罪证据——“你真的是任小颖吗”拿出来。一旦拿出这个纸条,贤雅就要搬出单身之家了。不行。不能这么办。退宿后没有地方可去。贤雅想要等等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是她想重新做人的代价。有得必有失。
然而恐惧还是恐惧。虽然也可能是因为过度敏感,贤雅的眼里总是能看到房子周围的脚印,还有微微变了个方向的信箱等等。贤雅需要一个每天都能确认她相安无事的第三者。正因为如此,她每天都会厚着脸皮去找已经相识了的润成,虽然和他是个孽缘。
对毫不知情的润成来说,三号女人非常让他心烦,然而每次他总是稀里糊涂地被她侵占自己的领域。他终于记起了这个肆意越界的女人。为什么在那次的小区居民会议上他会有种似曾相识的不祥的预感。那是在女人说要帮忙切洋葱而把墨镜拿过来之后。他觉得墨镜很是眼熟,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那天丢给的那个穿着婚纱抽泣的女人的。还好那个开朗的三号任小颖并没有记起自己,但孽缘总归是孽缘。
生平第一次独自生活的贤雅对任何事都没有经验,首先不会买食材。在市场拎回的一包包的水果的确是一种甜蜜的诱惑,但是这就等于恭候马上会腐烂的食品垃圾和苍蝇的光临。
论捆卖的蔬菜、论斤卖的肉类也经常被她冻在冷冻室里直到上霜。像咖喱这样的即食食品如果不看好是几人份再买的话,很容易在吃了一周咖喱后产生一开口就觉得有姜黄味道的幻觉。
贤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体验着各种谬误。也就是说,只要她一出手,必有惨剧发生。然而每次她非但不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难过,而是都会笑容可掬地按下门铃,并对润成说:“大棚草莓买多了,咱们一起吃吧!”贤雅对独身生活的要领一无所知,却对寻求帮助非常在行,而且有自己明确的主张。
“难道不是吗?不管是不是独身,只要是人就应该互相帮助。”
“大叔有需要也告诉我,我一定会帮忙的!”
你能帮我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我一个人呆着。这些答复根本没有用。她还想欢天喜地地招待其他居民过来,使得润成连声相劝。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又在面对面坐着吃晚饭了。
今天的菜单是生鱼片盖饭。在路过饭店的时候感觉好吃所以要了外卖,想到大叔所以买了两人份。她解释道。独立许久而一般都能靠自己填饱肚子的润成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吃即食食品,那是他第一次写童话时的亲身体验。不规律的生活和饮食会加重体重、消灭肌肉,同时消耗体力。此后润成便尽量避免吃即食食品,如果不得已的话一定会添加自己的作料或者蔬菜。为了今天的晚餐,润成准备了含有剁碎香葱的味增汤、添加了大蒜和苹果汁的辣椒酱。
“我要开动了!”
看着三号女人用幸福洋溢的表情大大地吃了一口,润成也开吃了。后添加的生菜口感很新鲜。
“三号,明天起别来了。”
“啊?”
“我说我要开始工作了,别来妨碍我。”
“您怎么能用说‘小心烫’的语气说出这么让人寒心的话呢?”
“你有存在我这里的东西吗?”
“没有……”
“那你喜欢我吗,三号?”
“什么?”
贤雅呛了一下,咳嗽咳到满脸通红。润成觉得有点尴尬,给她递过纸巾盒。贤雅擦了擦手和嘴,直勾勾地盯着润成。
“您不会一直这样误会的吧?大叔太逗了。”
这回是贤雅笑得满脸通红。润成感到窘迫,大口喝着凉水。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不觉得过分吗。我应该说过,独身的根本不是去打扰别人,而是自立。”
“难道非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呆着才是自立吗?虽然我确实向您寻求了很多帮助,但是大叔也应该因为我而多少受益了吧。”
“没有啊。”
贤雅委屈地看着矢口否认的润成。
“大叔不是说自己一个人好久了吗,您难道不会偶尔希望和我这样热血沸腾的人面对面一起吃晚饭吗?”
“绝不,就是因为觉得烦才自己过。”
贤雅撅起了嘴。
“这回连刷碗的时间都不能浪费。门铃我要重新调回无音模式。我提前警告你,可别像上次一样突袭人家的窗户。”
“碗不是也让我刷的吗!”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刷完赶紧走。”
润成斩钉截铁地站了起来。每次都是这样。每当贤雅唧唧喳喳地说话时润成总会直接打断并起身。在贤雅刷碗的时候,他依然用讨人厌的姿势听着音乐看着书,却连一声再见都不对贤雅说。贤雅穿着鞋,看了看沉迷在书中的润成,不知怎么的,她突然火冒三丈。
“我也要开始工作了!本来想拒绝那个狗一样的合作伙伴,但还是上了人家的钩。”
“那太好了,我们各自恪守己业吧。”
润成依然低着头。默读期间有一个句子让他很是不爽。反复默读的他,脑子里其实满是对插画家的念头。读了原稿的姜贤雅画家果然把活接了下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她的画变了个样。虽然主编觉得线条和色彩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是润成能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变化。干燥。和以前的作品相比,她现在的插画有种蒸发掉了水汽的感觉。加上聊天时非常地蛮横。他说一句,那边要顶上十句,这样的斗嘴也非常地耗费能量。
润成在书的空白处写下水汽二字,想要起身,这才看到还在玄关停留的贤雅。贤雅正皱起鼻子看着润成。
“还不走。”
润成疲惫地说道。
“因为我怕。害怕!”
贤雅突然大吼了一声。润成手中的铅笔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长长的、六边形的铅笔滴溜溜地滚了出去。
“真是没有眼力见儿,一个大姑娘家三天两头地跑到不喜欢的男人家里来,那肯定有什么理由不是吗?还是作家呢,怎么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啊。”
“你这是因为我没有对你进行任何想象而大吼大叫吗?”
“是!一起吃饭的情分也是一种情分,您这么冰冷刻薄,真是太差劲了!”
润成缩了一下脖子。又不是你的老公、爱人,甚至都不是朋友,想不通这个女人为什么气成这样,以至于泪眼婆娑。
“明明是你的错觉吧。你是说我们一起吃了几次饭就应该变成要为对方内心的恐惧负责的关系吗?这不是耍赖吗?”
与气得发抖的贤雅相比,润成从头到尾都是平心静气的。贤雅觉得这一点更气人。虽然一起吃饭时并没有说太多的话,但是她知道他的手并不像他的话那么冰凉。贤雅更相信人在放松警惕时会做出的习惯性的动作。现在的他还不是看着她把正在读的书啪地合上,还不是把手中的铅笔弄掉了吗。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她也不会来找这个刻薄的讨厌鬼。
“再也不来了,爱写什么写什么吧!”
啪!贤雅夺门而出。被她幼稚到极点的告别搞得糊里糊涂的润成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贤雅以“之”字形走着。这条小路用成年人的步伐大踏两步就能穿过去,但她就是想多磨蹭一会儿。抱着万一的心态回头看了一眼,二号的门还是紧闭着。
“我觉得好像被人盯上了。”
明知道人家听不到,她还是讲出声来。
“我害怕,因为好像有人在监视我,就等着我出错。”
贤雅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无济于事。贤雅决定,与其期待别人的帮助,不如靠自己解决。然而不到五分钟,贤雅的勇气被大打折扣。一封令人不快的信在信箱里等着她。
如果你真是任小颖,那就到树林里来。
贤雅顿觉后背发凉,不禁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