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视线告别视线,却没有视线(3)

作者:纯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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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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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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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126字

我独自走进一家挂着白门帘的饭馆,要了两碟小菜和一瓶红酒,坐在那里独饮,我根本无视于他人,此时,我只有自己。酒已经散布了全身,我变的异常清醒又变得异常糊涂,我忘记了一切,但又想起了一切。我忽然想流泪,特别想,我想彻头彻尾地流泪,把以前想哭又不愿哭想哭又不敢哭的借酒全部地哭出来。泪已经浸透了我的整个心,我最终没能哭出来,因为,周围都是陌生而冷漠的面孔,我不允许自己在这里放纵自尊,我和着酒后的清醒,泪眼朦胧地四处寻觅,我说不清要寻觅什么。我瞥见了挂在墙上的一个镶着金色花边的足有一米大小的相框,那里面全是一个年轻少妇搂抱着一个漂亮甜美的小女孩的留影,至少有三十来张。“她们真漂亮,是仙女吗?”我自言自语地问道。


“这位女士,请喝杯茶醒醒酒,天色晚了,客人都回家了,你是不是……”一个男人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说道。


不知为什么,我很听话地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又从包里掏出一大把钞票扔到桌子上,说:“给你,这些都给你,不要赶我走,借我一块清净之地好吗?这里真清净,象在坟墓里一样,你进过坟墓吗?”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和表情,我也不想去看,只是无所顾忌地胡说着,这是我那时最想说的话。


“坟墓里真是很安静,我以后会去的。我的妻子和女儿倒是先我而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话让我的酒醒了三分之二,诧异地望着站在黑暗中的这个人,心中隐隐作悸:“你说什么?你是说她们都死了,都在坟墓里?她们……”我下意识地指着墙上的相框。


那人又转身倒了一杯茶递给我,我接过来毫不客气地又一饮而尽,也许我以为那是酒。“我最爱听故事了,你给我讲故事,讲讲墙上那个漂亮的女人和可爱的小女孩的故事好吗?我想听。”我居然敢对一个陌生男人如此放肆地要求着,如果不是酒,我绝对不会这样。


“我有一个条件,听完故事,我就送你回家。”那人不容商量地说。我点了点还在晕眩的脑袋。


他开始说了什么,我没有记住,越往后越听得认真,都记住了。


“……她做时装模特时,我很支持她,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可后来,她竟然去美术学院当了人体模特,她开始是瞒着我去做的,后来我发现了,我的内心滋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可抑制的耻辱感,我劝阻她,她不听,我们之间开始了争吵,开始了强制性的行为。我把她和只有三岁的女儿一起都锁到了我们那幢很令人羡慕的别墅里,锁了很久很久,每天都锁着,直到天黑我回家,把自己跟她们锁在一起。我给我们一家制造了一座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监狱。但我没能锁住她的心,她对自己的选择表现出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执著。一年多了,她从不理会我,只是跟女儿说话,女儿也不肯接近我。后来……”他不往下说了,顺手拿起我旁边的酒瓶不喘息地喝了下去,我已经酒醒,我借着幽暗的灯光看清楚了他的表情,我敢说,那表情会让所的人心悸,会让所有的人跟他一起忏悔。


“后来怎么了?”我依然像催促一个犯错的孩子交待错误那样催促他。


“后来,有一天我在外边喝醉了酒,彻夜未归,待我第二天清晨回家时,面对我的是两具一大一小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你知道吗?那是最亲爱的妻子和女儿呀,是我的全部生命呀……”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歇斯底喊了出来,他哭了,那是压抑了一个世纪才突然爆发出来的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声音,我浑身震颤了一下,心被一种陌生的从未谋面过的物体很紧很痛地揪着,我把他的手放回到他自己的那只手上,没有说话,我在听。


“我一个人离开了那幢别墅,离开了那幢让我曾经幸福又毁灭了我的幸福的城市,我发誓永不再回去。我开始了流浪,一种全身心的流浪,带着那惟一没有被销毁的记忆:相片。她们笑得很开心很幸福,是不是?那是从前,很遥远的从前了。你相信来生吗?”他问我。


“相信,我相信,我相信人有三生之缘,如果今生相遇,来生必会重逢。”我认真地说,此时醉意已全消。


“如果来生再遇见她,我会好好爱她,不会再伤害她了,你说我是不是错了?”他突然用一种很迷茫很无助地口气问我。


我被一个大我至少十几岁的男子这样问道,忽然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我无法辩驳谁对谁错,至少依我现在的年龄,我还没有理由和能力去分辨,我隐隐觉得他们都没有错,或者都错了,是爱错了人,爱了一个无法跟自己吻合和融会的人。记得一句歌词:“现在才明白,无论怎样的爱都会有伤害……”我看着眼前这个人,无言以对。


“是我杀了她们,是我杀了她们,如果可能,我真愿意用我全部的钱财去将她们从坟墓里买回来,你知道吗?我现在有很多钱,我的钱足够我开十家公司,足够我开十座商城,足够我开十所高等院校,可我没有开,我只是拼命地赚钱,拼命地,你懂吗?我真希望我有一天能买回她们……“他神经质地絮叨着重复着。


他是有点醉意了,听着他的话,鄙薄之意渐渐地占据了我。


“人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注定被两种东西所左右着,一个是钱,一个就是爱,对不对?我真想把我所有的钱都换成爱。我真想啊。我能吗?”他的声音幽幽的,像一个精神濒临崩溃的哲人那样。


“你能。”说完,我就开始收拾刚才我醉时扔在桌上的钞票,这点钱对他来讲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讲则不同了,它们至少可以解决我在十天内的渴温饱问题。


我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从那家酒店走出来的,记不清是如何回到自己的小屋的,记不清是如何躺到床上盖上被子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我甚至记不清那酒店是在什么地方,我是否真的去过,记不清是否真的听一个陌生男子讲述了一个悲惨的故事,我已无法描绘清楚所见到过的一切场景,包括那人和照片上人的模样,而奇怪的是,我却清晰异常地记住了那个故事。


我慵懒地把手伸出被窝,拿起提包,那里面所有的东西依旧整齐地躺在包里,丝毫不受惊动。我困惑地重新缩进被窝,是梦?是幻?


我就是其中一名钟爱“别处”的女人,我甚至渴望和“别处的男人”一起生活到终老。而严重的幽闭意识让我无法远离自己熟悉的小屋和猫咪,我对其迷恋程度几乎超越了自恋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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