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时间辗转,碾碎了多少过往(4)

作者:孙翼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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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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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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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586字

我当时苦苦攒下的二十多万,估计现在就算她知道了,也只会一笑而过,连一个回眸都不会留下。因为她已经适应了陆虎家里的生活,或许做个贤妻良母是相当合适的。可能只是因为我上辈子修的福祉还不够,不能感动上苍再给我一次机会。几十万对她来说都只是一个区区,即使我神力通天,也不可能力挽狂澜了。因为我放弃所有,都不如她现在所拥有的千分之一。


天豪,天豪,你想什么呢?


啊?


我叫你那么多声了,蓝琳说为了帮我们继续坚持打官司,不撤诉。正好试一试有钱能使磨推鬼这句话灵不灵。苗静笑了,好像找到了一个大靠山。这个年代,确实是比关系、比靠山的年代。如果发展到了周围靠山林立,那就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一下午的谈话,我听进去的也就那么一两句。其实我现在觉得,蓝琳不如早点离开北京,过自己阔太太的生活。毕竟我有老婆,有女儿,没有她,我也能正常地生活,不太落寞,不太恍惚。


自从上次的开诚布公,让我和梦菲之间的关系不再那么尴尬,好像用了润滑剂一样。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点像刚刚认识她的时候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会笑哪个领导的着装,会抱怨工作量为什么与日俱增,会说哪个菜做得比以往的好吃。


这样的生活让我对单位的向往恢复到了从前,因为人生中的红颜知己,不强求,一旦有就感觉挺幸运的。当然,红颜知己其实是不该上床的,这尴尬在两个人默许中删掉了若干的情节。所以现在,我们身轻如燕,而从前,其实在肉欲的激情之下,我们如履薄冰。


这样的日子,也让我把以前那些偷情的场景忘记了很多。因为把那些注入在记忆里,总感觉不是滋味。成了家就该有成家的样子,再继续花天酒地、拈花惹草,可能就完全是自己的错了。


今天的梦菲,穿得不再耀眼,宛如一个刚刚毕业的研究生。冲一杯咖啡,然后在杯子旁边留下那隐隐的唇印。这样的诱惑或许比半露香肩来得更直接,不过对于我,已经没有了其他什么想法。


梦菲早!


早。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已经没有了欲望的污点和迷失的黯淡。现在的她,才是我内心向往的,可如今,我们无关爱情,更无关肉欲。


她悄悄地给了我一个眼色,我就跟着她出了办公室。


什么事儿?


那个事儿怎么样了?


他们把资金转移了。


她有些失望:唉,他们的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


嗯,没关系。


你今天活儿多吗?


不少,估计要熬夜了,三十多盘保留版,剪一个专辑。


没事儿,有姐陪你,今天我也有好多东西要做。不知道谁听着风了,自从离开他,我的工作突然多了起来。


吃不消就告诉我,我帮你。


没事儿,虽然活儿多了,心却静了。


晚上的时候,我和她在机房里面剪辑带子。带子落在旁边的桌子上已经成了小山。机房明令禁止的食物和水我们都藏在装资料的柜子里面,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咬一口,再放进去。整个机房大楼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不知道是月光还是灯光,总之不是很亮。


看着梦菲工作的样子,我有些欣慰。这些日子,在床上的时间被减到了零。我们之间所有的关于曾经的东西都被一股脑儿地扔进了垃圾箱。现在面对的,是一种清新的味道。


我要上去拿背景音乐的cd,正好休息一下,眼睛都花啦。梦菲伸了一个懒腰说。


嗯,我这儿可能还有好多,转场什么的都没加,特效也不是很拿手。


没关系,一会儿我帮你看看。


我陪你上去吧,那么黑,一个楼就那么几个保安。


行,走。


在电梯里,我们又被空间的骤然减小无形地拉近了距离。可这次,我们并没有蠢蠢欲动,取而代之的是淡定,是问心无愧。


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有个别的栏目的哥们儿在睡觉。


梦菲坏笑着说:我们吓唬他一下吧。


说着她就随手拿起一件外套,准备套在头上去吓唬那位熟睡的。可这时,一个粉色的胸罩从外套里面掉了出来,吓了梦菲一跳。我看见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于是小声地说:姐,你不是在考验我吧?那也不能把这个脱了呀……


她打了我的胳膊一下说:什么啊,这不是我的。


啊?


从这里面出来的。她指了指由于这东西而没有披上的外套说。


我看了看与办公室相同的会议室,想到了一些龌龊的画面,然后回头和梦菲说:跟我来。


去哪?


我没再说话,指了指会议室的门,仿佛看见了从门缝儿里面放出来的光,那片桃色的光泽。


离门还有五步远的时候,我放慢了也放轻了脚步,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声音,隔着门,没有呻吟,有喘息,看来来的时间不是很准,我心中窃喜。不知道这个倒霉鬼是谁,被我抓个正着。


然后距门还有一步远的时候,我用力咳嗽了一声:咳!咳……咳!


里面果然一阵慌乱,然后是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我回头冲着梦菲笑,她也在狂笑。我指了指门说:咱还进去吗?


进去啊,你不敢了?


这有什么不敢,我想给人家留个面子。


进去玩玩吧。


于是我带着狂喜的心情和一张平静的脸,故作镇静又难以抑制那种想笑的冲动,推开了门。门刚开十五厘米的一个缝儿,我下意识地向后推了推梦菲,示意让她离开。


怎么啦?


我回头,然后低声说:赶紧走。


梦菲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跑了出去,脚步很轻,把脸再转过来,已经四目相对。我想走,却没有什么理由,本想傻傻地说一声不好意思,赵主任,我加班儿呢,上来拿东西,可看着他那张已经青筋暴起的脸,没敢说。只好灰溜溜地转身,但余光又扫到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我的目光没有停留一刻就闪过,可那双鞋我还真认识。


三步并作两步,去公共的抽屉里拿了梦菲要的cd,赶紧离开。


结果刚出门,差点和梦菲撞上,她还挺高兴,说:怎么啦?怎么啦?


是主任,赶紧走!我做了一个很扭曲的表情。


主任?


我推了推她,示意赶紧走:是啊,别让他看见你,我一个人被看见就够啦。赶紧,赶紧走。


回到机房,我们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其实主任要想知道和我在一起的是谁,去监控室查一下电梯监控就知道了。我为梦菲祈祷,主任已经惊慌失措,不会再去查录像了……


他和谁啊?


配音的那个女的,我不认识。


哎哟,没看出来啊,是她啊,长得那么清纯,原来这么上位的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就躲在窗帘背后,那窗帘是半透明的,我又不瞎,她还不如藏在桌子下面呢。还有她那双鞋,嫩黄嫩黄的,我明天该长针眼了我……


哈哈,不会,有姐呢。


我没有回应梦菲,心中有了些波澜。要是以前,她放一句话,我就好像得到了免死金牌。哪个领导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就算背地里骂她下贱、不要脸,表面不是依然要敬她三分吗?


而如今,物是人非。她的话,我只是简单地听进去,简单地过了过脑子,至于结果,跟没说差不多。


人生可能就是在这样一个悖论中慢慢度过,有弊有利的正反面永远存在。


后半夜的工作虽然费神,可我们还是坚持了下来,没有出什么差错,也没有跃跃欲试。直到第一缕阳光从楼道的地板反射到机房,我才抬头看了看表,那个时候已经七点多,我把一个不知道谁放在这里的外衣给她披上,然后继续工作。


都说相见恨晚,或有相知恨晚。其实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只要决心在,只要肯用心,一切都还不晚。不论是在时间轴上摸爬滚打的事业,还是在空间中穿梭着的感情,一切,都有起点。


第二次和蓝琳的相见,也是苗静安排的,因为据说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如果从这里介入,案子将发生一个转折,不再僵持。


前一天晚上看见主任在会议室肆无忌惮地偷情,这会对自己有多大的影响我不得而知,或许仅仅凭他一个人也开除不了我。而一夜的工作,眼睛还没有合,就被苗静一个电话叫到了老地方。


在出租车上,我有点恍惚,白昼的光线不比灯光,刺眼,更刺激神经。一样的咖啡厅,不一样的感觉。今天是不是就能将案件尘埃落定呢?这样反反复复总觉得不安。


hi!向苗静打招呼的同时,那个美丽的身影又进入了我的眼帘。其实要是原来,我都会说无瑕,而现在,我不敢再用这个词了。


您好。


又是这句话,还是那两个字组成。我恨不得上去掐一掐她的脸,让我从触感确认一下这是不是蓝琳,还是只长得像或者克隆的。因为原来的蓝琳,即使在舞台上,都不能如此轻松没有任何情愫地对我说您好。


我不想多说什么,便回答:好。我坐在了苗静的对面,蓝琳的旁边。一股迷人的香水味儿,连根拔起了那最初的梦。我的心跳又不可抑制地加快了,好像夹杂着愁云和凄冷,与外面的阳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苗静说:今天我是带着好消息来的,因为xx置地贿赂媒体的证据已经得到,看来这个百姓眼中的活雷锋才是想拿下国内市场垄断房地产的巨鳄。


我有预感,这个媒体和我们文艺中心有直接的关系,问:你所说的媒体是指的哪?


是文艺中心的赵主任和法制中心的王制片人。


对于赵主任,早就有所耳闻,长得就像一个黑势力的爪牙,阴险而狡诈。但对于王制片人,我又惊诧万分。那个人可是一身正气,擦肩而过都让人感到正义凛然啊。


突然我想起了之前的一个事情,就是编导老师在一个新剧的新闻发布会上被打的事情,当时台里要求冷处理,封锁一切消息。当时我个人觉得非常奇怪,现在才知道原来王制片人并不是表面看的那么正派,他才是一个带着毒素的爪牙。


蓝琳问苗静:那也就是说我们的官司可以打赢了?一切证据都准备好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有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被警方带走调查,这些人口风向来不紧,没多久就会供出来一些大鱼。我这次叫你来只是提醒你们注意安全,因为事已至此,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让自己胜诉。毕竟,如果这个案子他们输了,同样的证据,不同的人,全国各地的百姓都会揭竿而起,那时候,他们赔偿的话,估计就要破产了。


好,我知道了,那……


蓝琳没有说完话,苗静的手机响了。


哦,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不到一分钟,苗静说审讯有了结果,就离开了。留下我们两个坐在咖啡厅的一隅。


我看看她,这时候我才真正看清现在的蓝琳。原来上次,或者再上次,那淡妆把一切都覆盖了。她瘦了,黑了,忧郁了,好像风华正茂的花儿在冰霜中度过了一个悲痛欲绝的夜晚,不肯再绽放。不知道在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中她是否快乐,用奢华作为头上的光环,是否还保留原有的天性和气质。


阿豪……


听觉让我全身火燎一般,这个音色,这个称呼,我已经多年没有听过。如今的碰面,是上苍的安排,还是所谓生命的回光返照,今夕一过就此擦肩呢?


我眉头紧锁,一丝不苟地将目光送到她的脸上,又一寸一寸地向她的瞳孔移动。我觉得,现在就是我们两个的十字街口,要么分道扬镳,要么并肩前行。可是她的话却让我有些可悲的想法支离破碎。


听说你和邢璐结婚了,还有个女儿,真该祝福你。为什么婚礼的时候不请我呢?我还能给你们当个伴娘呢。


我……瞬间就哽咽了,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讽刺,更揪心。这好像一场风花雪月之后的悲痛欲绝,又宛如振翅冲天竟落入亘古的深渊。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周围的种种都变得如此黯淡。原来我以为责任的光芒会覆盖掉思念的重量,而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铁索链环。周而复始的话,只能榨干自己精神上面的每一丝希望,然后粉身碎骨,撒手人寰。


原来结婚并不是爱情的进阶,孩子也不是幸福的升华。一切都是平行,只有用心经营,以血灌溉,才会果实累累。一旦陷入犹豫的路口不能进也不能退,必将造成不好的后果。那份责任,在你重视的时候,重如泰山,若自己都不知道责任的伊始和终点,那就轻如鸿毛。


伴娘和新娘只差一字,却总是能娓娓道来人间的冷暖和欢悲。


哪天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女儿吧,如果像邢璐,就会很精致,如果像你呢……我想想用什么词,嗯,还真不好说。


好……


官司结束之后我就要回南京了,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想和你吃顿饭。因为有些事情还需要我们亲手解开,不然以后的生活……你说是吧。


好,我随时有时间。


一句话就把我的内心赤裸裸地暴露给了蓝琳,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更不知道她懂了没有,懂了多少。


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是。


她离开了,轻轻地,不留痕迹地。留下我一个人,伴随着咖啡厅里面的音乐,不想离开。坐了很久。


一开始


我只相信伟大的是感情


最后我无力地看清


强悍的是命运


你还是选择回去


他刺痛你的心


但你不肯觉醒


你说爱本就是梦境


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还你……


离开咖啡厅,脑海依然萦绕那伤感中带着残情的歌词,我不知道有没有假如,但这一刻,我想回到过去。


假如时光倒流我能做什么


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


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后


会怪我恨我或感动


想假如是最空虚的痛


假如真可以让时光倒流你会做什么


一样选择我或不抱我


假如温柔放手你是否懂得


走错了可以再回头


想假如


是无力的寂寞


在回家的路上,我觉得我们相见恨早。在我生命中最无光的时刻,你用一抹耀眼来到了我的世界。而物质横流的社会,我最终自卑地选择放弃。我是有自知之明,还是胆小懦弱呢。


回到家里,有点混沌,好像很久都没有这种痛觉上的混沌。明明心如刀绞,意识还都是迷离的,不清醒的。


晚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面对邢璐,我有点提不起精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家,都是千辛万苦才得到的。而现在,竟然不知道如何珍惜。


躺在沙发上,我就睡着了,而梦,把我带到了那个灰色的空间:秋风萧瑟,凄冷难堪,我默默地走在一条人不多的街道上。氙气灯都显得那么冰凉,心中好像长了什么毒草一样难耐。


手里拿着一瓶冰凉的科罗娜,这可能已经是第十瓶了,或者十一瓶,也可能第十二瓶。脑子里面好像翻天覆地火山爆发一样,没有了原先的思考能力,更没有了什么所谓的理智。


都说上天对人们是公平的,顾此失彼也是再正常不过。可患得患失,就会庸人自扰,没有尽头地迷失在痛苦的深渊。蓝琳走了,华丽转身,留下了一串回忆,一种思念。


我仰望天空,希望上苍能让平等降临人间。可得到的除了无声,就是阵阵绝望。微风拂面,我也不曾放松。手指已经攥得生疼,可十指连心,都没有缓解内心丝毫的痛楚。皮开肉绽在灵魂上体现,淋漓尽致好像被凌迟处死。


在这再熟悉不过的北京街道,我已经找不到了该去的方向,不知道何去何从。在这种离别时刻,内心的自卑竟然不可遏止地无限放大着。


我知道她会走,如果我坚定,就不该无数次地挽留。思念越长,记忆就越重,累赘一身,宁愿为情而死。蓬乱的头发,不整的衣衫。屏幕带着裂痕的手机,手指滴着红色的鲜血。在这个本该丰收的季节,以分手让我定格在这伤感的十月。


谁是谁非,好像那北风狂吹。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心向往,却无力回天。生死一线,比起轰轰烈烈又何曾足惜。一股清风,旷古而来,带着不情,载着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