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康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10
|本章字节:6070字
我总是倾向于写长得好看的人。事实上,我的朋友里,好看的人占了大多数。
好看的人的身上,确实容易发生好故事。若是做错了事,好看的人更容易被世界娇纵,使得他们不至于很快地变成无趣的人。而我,总是喜欢与众不同的人。
大部分的好故事本身,就过滤了长得不好看的人。
要写的d小姐,是这世界上占比例不大,但总数很多的那部分好看的人里的一员。
事实上,她也不是过分美丽的那一类,老人和古板的人未必欣赏得了她的美,会说她颧骨高,又不够饱满。但我觉得她是好看的,因为她的气质很容易把那些我觉得很好看,但我自己不太撑得起来的衣服穿得很合体。
比如很宽身的黑色袍状风衣,我穿上简直像参加丧礼一样,但放在她身上,就毫不违和,有秩序,有分寸。再比如,我很喜欢一个又贵又不实用的设计师品牌,每次和她一起去这个牌子的店试衣服,都大受打击——我一穿上那些欧根纱质地的廓形明显的裙装,就像小孩儿穿大人衣服一样好笑,但她试每一件都很好看。
当然了,我们俩都买不起这个牌子,逛也只是穷逛而已。
有人说她像王菲,又冷峻又热切的大眼睛,欲诉还休。有时候,她无意中的一瞥,都像有很多好听的话要说给你听一样,我都会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但其实她要说的下一句是:“我刚突然觉得,好想吃饺子啊,我们一会儿去吃饺子好不好?”
后来,我看了描述射手座女人的一句话。“大部分射手女,都是表面上看起来气场很强,其实内心住着一个傻大姐”。我这才突然间明白了她。
我上学的时候,因为太闲,曾经自学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师课程,还拿了一个国家认证的职业心理咨询师证书。这个证书并没有给我的求职带来多少帮助,到目前为止,唯一可见的收获大概就是作为引子,认识了她这么一个朋友。我和她是同行,一开始并不熟络,只是泛泛的点头之交而已。因为我总觉得她很神秘,来无影去无踪。有一次发布会,我穿了一件某牌子的外套,她看到了就大赞好看,非要和我一起去买一件同样的——现在就去,立马就去。
我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就上了她的车,陪她一起去买衣服。好像是看到了路旁考心理咨询师证的大幅广告,她突然说她也想考一个,觉得“对自己的心理建设会很有帮助”。
我说,那个没用的,因为我也有一个证,感觉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她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你快帮我分析一下!我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你怎么了,有啥症状?”
“我有抑郁症!非常严重!”
“……”
这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做的还是与人打交道的工作,怎么可能有抑郁症呢?
于是,那天我们并没有去买衣服,而是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馆,她请我喝咖啡,让我听她倾诉,还跟我讲了不少她的“症状”。
“我男朋友说我有强烈的抑郁症和被迫害妄想症,比如我给他发一个问候短信,我会想要他立马回复,而且回复的字数一定要比我发给他的字数多,如果他只回一个字或者两个字,我虽然心里也知道他可能在忙,或者可能是在和别人吃饭,不太方便回复我,但我当即就会抓狂然后打电话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在开车的时候,如果手机的短信响了,我明知道当时车速很快,不能拿起手机看,但还是忍不住,总觉得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被我错过了,非要冒险拿起手机读一遍短信,心里才略微舒服一点。”
我告诉她,她这不叫抑郁症,而是焦虑症。如果对日常生活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大可不用管它,因为治疗焦虑症这个事情本身就是个悖论——你越把你的焦虑当回事,你就有可能越来越焦虑,然后你的焦虑症就会越来越严重。
我还说了不少安慰她的话。这些话在我看来其实一点营养也没有,只是因为她告诉了我她的心结,而且她说得越来越激动,那么我总要说一些话去安抚她的。
譬如“要是你爱你的男朋友,就要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想想如果你是他,你会希望你自己怎么做”,还有“开车关系着你的生命安全,你手机里的事撑破天也不过就是工作上的小事而已,是工作重要还是你自己的生命重要,你要衡量清楚”
之类。
那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我:“我回家路上想了想你跟我说的话,觉得好有道理,心里舒服了很多!以后我们经常在一起好不好?你明天去哪儿?我开车接你去!”
我被这个人“又容易被忽悠又雷厉风行”的特质镇住了。
后来,跟她一起逛街买衣服,她经常会和店员有这样的对话。
她:“我穿这个好看吗?”
店员:“好看。”
她:“不会显得胖吗?”
店员:“不会。”
她:“一件小衣服要1000块,好贵啊。”
店员:“不贵啊。”
她:“哦,那买一件。”
于是,接下来的那个夏天,我有了一个专职美女司机。我们还一起约了不少采访,原本的个人专访变成了我们两个固定搭档的小型群访,采访完毕,我们就把素材分一下,然后各取所需,各自入稿,工作上也颇事半功倍起来。
我们俩之所以是固定的好搭档,是因为问问题的风格大有不同。有时候她提的问题让我觉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但引来的回答却很容易出彩。每次和她一起采访完毕,我就总反思自己提的问题是不是太平,太没意义了。
其实,我们这种采访很简单的,大部分的篇幅就是为了塑造一个正面形象,因为媒体的风格界定,我们实际上无须挖什么“料”,就引着对方说一些人生感悟和一些大而化之的故事,然后回去写一点心灵鸡汤,就算完美完成任务。
可她偏不要这样,我觉得她对人类的好奇心比我要强大很多。有一次,我们俩一起采访刚生完孩子复出、发了专辑的某香港女艺人。她迎头的一个问题就是(咄咄逼人地):“有人说,没有不出轨的丈夫,只有看不住老公的妻子。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这位眼白过多的大美人呆住了两秒钟——人家是要塑造一个幸福温馨的形象,问这种问题真的很尴尬的。
还有一次,我们俩一起采访一位戴眼镜的音乐小才子。随便聊了几个音乐上的问题后,她装作没事人一样很正经地问:“你真的是处男吗?那你怎么解决自己的需要?”
当时,我们俩正和音乐小才子一起喝着下午茶,面前是漂亮的茶点和茶具,享受着阳光的午后,一幅其乐融融的和谐画面。她发问后,才子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我觉得他一定在想:“怎么北京的女记者也这么香港风格啊?”
采访完了我跟她说,她真的很大胆,而且根本没必要这么问的。她特别严肃地对我说:“采访不就是要问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吗?我对这个人最关心的事情就是,他到底是不是处男!所以我就问啦。”
我反驳:“难道你真的觉得那些名人会把自己的真话告诉你啊?不如顺着他想要给自己塑造的形象问,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她低头把脚下的石子踢飞,回我:“那我也得问,就看看对方被惊吓的那一秒钟的样子也挺好玩儿的!”
她长得动人,很符合这个城市的时髦审美,追她的人自然不少。
在我和她形影不离的那段时间,光通过我询问她的就不下五个。而且被她吸引的男生大抵都有一些共同点:都是文艺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