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约定日

作者: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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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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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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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6898字

晚饭后,心情平静下来的方初晴扮成小德子的样子和景鸾来到广武院,沈氏兄弟早已等在书房了。因为是沈澜的亲卫在门外守着,所以四个人颇为放心地好好研究了一下国事。


方初晴提出要江国帮她登位,灭掉图鲁,而作为交换,她将不再侵略江国边界,并建议开放五国的自由贸易,至于税率和管理等细节,自有各自负责财政的人细谈。对于她要做图国女王,沈氏兄弟很不愿意,因为那意味着她不能留在江国,可目前形势紧迫,也只有先答应了,平定了图国的局势再说。而作为江国的皇帝,沈沅也不能只儿女情长,提出了几项对江国有利的贸易条件,方初晴全答应了。


然后她又详细介绍了一下目前图国的紧张局势,以及她的不利状况,郑重地拜托道:“虽说我把嫁给图鲁的时间拖到了夏天,但难保他不使阴谋诡计逼婚,所以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越快解决这件事越好,否则我随时有危险。而且对于刚才谈的条件,我还要补充一条。”


“嗯,会尽快的。”沈沅风度很好地说,“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我听说在江国南部有温泉之地,我想租下一块地方,大约跟皇宫差不多大就行。名称嘛,就叫租界吧。”方初晴把心中早有的打算说明,“因为我父皇年轻时杀伐过重,而且被图鲁这个混蛋下毒后,身子一直不大好,畏冷万分,已经不适合生活在图国。我打算在租界盖一个行宫,让我父皇在那里颐养天年,也算是我的一份孝心。我们可以商量一个租金,或者转换为我在商业上给江国一些优惠条件。但这个租界相当于我图国领土,江国的官府及民众不得侵犯。”


她的这个说法极其新鲜,沈沅和沈澜交换了好几个眼色,才觉得这个条件并无伤大体,况且还因为图皇在此,青儿应该经常会出现,遂点头答应。


方初晴很高兴,微笑道:“这次的行动怎么动手,我们要好好研究一下,恐怕不是一天半天能讨论好所有细节的。皇上不方便经常出宫,不如由我跟右师王和景鸾讲好,再交由皇上定夺可好?”


其他三人听他说得有理,均表示同意。


“非常好。”方初晴呼出一口气,“现在问题就剩下一个了……我们需要两名有分量的质子。”


“质子?”沈沅对这个提议很意外,“我们之间还需要互派质子吗?”


方初晴灿烂一笑,连这暗夜都似光明了起来,“我是相信皇上你啦,也相信皇上不会怀疑我的居心。可是现在我们代表的是各自的国家呀,我需要面对父皇和国师,我需要一个明面上的保证。而皇上,有臣子要安抚,有臣民要交代,还是按规矩互换质子好些。”


“要有分量的是吗?”沈沅微笑,为沉痛的过去而消失的高贵温雅的模样又出现,迷人极了,“可是青儿说说,什么才是有分量的呢?”


“其实也可以联姻啦。”方初晴话题一转,“不过两国目前都血脉单薄,没有适龄、可以远嫁或者入赘的皇族。不然……听说皇上有一位没谋反的老实皇叔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儿子……”


“还是派质子吧。”沈沅和沈澜几乎同时说。


方初晴低下头,悄悄笑了笑,“那……所谓有分量的质子,必须是非常重要的人。”她的意思是,江国除了皇上,就沈澜最重要了。如果他跟她回图国当“有分量的质子”的话……


可她的脑筋还没转完,就听沈沅道:“既然如此,朕就要求图国的公主亲自到我江国为质。如果图皇答应,朕承诺必推公主登上图国王位,并且对图国秋毫不犯!”


方初晴如意算盘没打响,反叫人家将了一军,半天没回过神来。想了想才勉强道:“我当质子是没关系啦,可我到了出关日不出现,图鲁会怀疑的。”


“没关系,我们把你出关的前一天作为约定日,抢先行动就行了。”沈澜拦过话来。那个图鲁死一万遍也不能解他的心头恨,之前差点阴谋害死他就算了,居然起了娶初晴的心,还要用逼婚的手段,就冲这一点,他就绝不容图鲁活在世上!


他不愿意方初晴为质子,因为他明白大哥的心,初晴留在江国的话,大哥和初晴之间就有机会培养感情。可事有轻重,和方初晴的安全比起来,其他全是末流。再者他估计最后佯攻图国的一定是他,只要他到了图国……哈,他心里的小算盘可也能打得响呀。


“那……好吧。”方初晴无奈答应。


其实她也很想留在江国一段时间,因为很想和无思、无我共同生活几天。她在离开江国的期间除了思念沈氏兄弟,就是想这两个家伙了。算起来,他们快两岁了,应该已经会说会走了,不知道会多可爱呢。


不过……


“皇上能提供什么与我身份差不多的质子呢?”她瞄了沈澜一眼,“不会派右师王大人去吧。别说我没警告皇上哦,就他那脾气,说不定直接就把图鲁宰了,到时候大闹优加城,局面可不好收拾。”


“这是个好办法。”沈澜眉头一挑,一本正经地说。


沈沅气不得、恨不得,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这件事最好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最大的问题,最好的最好是双方都城的百姓一夜醒来就发现变了天,流血要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不然当时是杀痛快了,善后的问题就复杂多了。就比如逸山王,当初他对反叛者的围剿不可谓不血腥,可结果还是有漏网之鱼,一直到现在仍然是他的心腹大患。


“澜二是朕手中的底牌,怎么可以放走?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朕还指望他呢。”沈沅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你容朕半个月时间,朕必交给你一个分量足够的质子人选。在这十天里,你们好好研究一下要怎么配合着动手,两国最好在同一时间内平息叛乱,而且要快速、狠决、准确、斩草除根!总之,约定日就订在青儿出关的前一天!”


砰!讨论结束。


第二天一早,沈沅自沈府去上朝,大家也开始根据前一天的会议决议分头行动了。


沈沅和沈澜自然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景鸾也一边调查苏神医之死,一边排查府内的安全隐患。唯独生平第一回做人质的方初晴分外轻松,好在沈老爷,或者说逸山王被沈澜叫来的大姑奶奶王涛挤对走了,令方初晴感到莫名地轻松。


这和她想象中回江国的情景差得很远。就说对沈澜吧,现在除了开会,她基本见不到他的人影,他忙到似乎连吃饭睡觉也成问题,她也就不好意思缠他,暂时放下了谈情说爱的念头。


七天后,关于苏神医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不出所料,沈沅的推测是正确的,棺木中的人不是苏神医,因为那骸骨的右脚正常,并没有多出来的第六趾。这件事景鸾做得极漂亮,事前事后没有一个人被惊动,如果他回到现代去盗墓,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至于查看苏神医换脸之术的破绽,是要看沈老爷额角处,因为苏神医总也缝合不好脑门上的皮肤和头发的接缝处,会留有一道弯曲的疤痕。他为了掩盖缺陷,总是以另一条线遮盖,结果会形成一个非常隐蔽的十字形白斑。


这时沈澜突然想起,有一次老爷的几个宠妾打架,老爷上前劝阻,被推倒在地。他隐约看到老爷的额角确实有这样的疤痕。但是当时他鄙视老爷的为人,怎么会关注这些呢?


宾果,奸人直接对上了号,正是逸山王不假!


一切顺利,但在第十天上,沈沅却还在发愁人质的事。方初晴是公主,能与她分量等同的人必须是皇族,而且还得是守得住秘密的自己人才行,不然泄了密,这个计划就没有半分意义了。


苏味?倒是勉强可以,但这女人功利心太重,虽然因此而分外忠诚,但不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他还真不放心。真正可用且可信的人这么少,令他生出些孤家寡人的心态来。


“皇上有什么愁事吗?不妨说与哀家听听,就算不能帮你,好歹解解愁苦。”这天忙了一天后,他照例来到太后的寝宫问安。太后关心地问起他的身体,又留下他吃晚饭。饭桌上,他虽然笑眯眯的,嘴里还说着俏皮话儿逗太后开心,太后却突然问道。


“皇儿只是有些累了,在别人面前还能硬撑着,在太后面前就难免软弱起来,谁让您是我的娘亲呢。”沈沅略带点撒娇似的笑着说,并亲自为太后布了一道菜。


太后没说话,只笑着拍了拍沈沅的手,高贵矜持的脸上满是宠溺和安宁的神色。然后屏退了左右,身边一个人也没留。


“太后,您……”沈沅有点意外,因为看样子太后是有话要对他说。


“沅儿,你是不是为了逸山王的事烦恼?”太后静静地道,纯净端庄的脸有如玉雕的王母像。


太后叫他什么?登时,沈沅的脑袋有如遭到重击,又像被雷劈了似的,完全愣住了。虽然经长年训练克制,他表情没变,但筷子正夹的果品滋补山药却落在了盘中。


他抬头看着太后,见她似笑非笑,心中更不确定。


是他听错了吗?还是太后知道什么?难道是他哪里露出了破绽?还是苏味说了什么?但没道理呀,苏味为什么要说出去?她不是笨蛋,该知道用这种方法讨好太后以夺后位是最愚蠢的!但太后能看出他的真实身份,逸山王那个老奸巨猾的岂不是更看得明白?那么,他们的计划在他这儿不是出了错,再没有成功的机会了?


“沅儿不要乱猜了,不是你露出了什么破绽,也不是谁向我泄了密。而是……”太后的表情没变,仍然慈祥而高雅,无喜无悲,但脸上却滑过两行泪,“哀家是个母亲。纵然皇上不是我亲生,但儿子有什么事能瞒过娘亲呢?他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沈沅心头剧震,“那您为什么……为什么从没……从没……”


“皇儿信任你,哀家就信任你。”太后任由眼泪在脸上狂奔,却不擦拭,“他不是哀家身上的肉,但这么多年来,哀家把他当成眼珠子一样疼惜,与亲儿无异。”


沈沅这才反应过来,跪倒在地,重重叩头,口呼太后,却不多说一个字。因为他知道,太后今天既然点明了此事,就是有话要说。而且绝不是害他,不然也不会等到今天。


“沅儿起来。”太后略欠身扶了沈沅一下,“哀家一个字也不曾说,正是把你当成了皇儿,今天你又何必如此生分。放心,你做得很好,没半点让人怀疑的地方。但还是那话,儿子做了什么,为娘的怎么会不知道?所以,哀家明白你要动手收拾逸山老贼了,而你最近茶饭不思,定是遇到了极为难之事。哀家一介女流,做不了大事,但却在这世上多活了几十年,说不定能给你出出主意。皇儿是被那老贼害死,这帝位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染指。记着,不管你之前是谁,以后却永远是哀家的皇儿,哀家拼死也会保护你的。这些话,哀家绝不会再说第二遍,你明白吗?”


沈沅怔怔地愣了会儿,突然热泪盈眶。因为他突然明白了一个母亲的悲伤和坚忍,想到自己的娘每天为他的“死”痛苦不已。可他却什么也不能说,半个字也不能说!


他跪行两步,抱住太后的腿,毫不掩饰地哭起来,惹得太后又是一阵伤心。


虽然不过几句话,他却知道太后接受了他,打算让这秘密永远埋葬起来。那自己的亲娘呢?谁去安慰她的哀愁?她已经失去了儿子,过些日子如果知道那怨恨了很久的丈夫已经死去多时,又会是怎么样的悲惨心境?今后,他一定像亲生儿子一样孝顺太后,只求上天垂怜,也有人去孝顺他的亲娘。


“痴儿,不要哭了,你可是一国之君呢。”太后抚了抚沈沅的头发,“等此次事毕,就让你亲娘时常到宫里陪伴哀家吧。澜二那小子常年在外,没时间承欢膝下的。你娘亲……也是可怜人。”


她这样说,沈沅哭得更凶,结果勾起了太后的伤怀,母子两个干脆把心情宣泄了个够。等收住悲声后,沈沅毫不保留地把最近谋划的事,包括与图国的结盟、互派质子的事说了。


太后想了想道:“皇儿不论治国还是谋略都比以前高明不少,哀家很放心。这次,逸山老贼再没命活了。这样吧,皇儿不要为质子的事为难,哀家愿亲自前往。”


沈沅吓了一大跳,坚决反对。


让太后去那苦寒之地做质子,实在太不孝了,也不尊敬太后的高贵呀。青儿在江国做质子,他疼爱还来不及,不会加诸半指伤害。但太后到图国就不同了,要秘密前往、隐瞒身份,万一暴露,那是非常危险的。


不行,绝对不行!


可太后相当坚持,最后更说出如果沈沅不同意,就自己前去图国的话,沈沅思前想后,只得提心吊胆地应了下来,打算派死士跟随前往,绝不让太后伤了一根头发。


而当方初晴听到此事,一样意外加震惊。她甚至决定放弃要求江国派质子了,因为万一太后有点什么事,图国担待不起,毕竟那里现在还算是虎狼之地。


“这正是哀家所要的。”哪想到太后却说,“倘若哀家损失半点,倘若你们背信弃义,图祖就再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质子越有分量,双方结盟的诚意越大。”


方初晴目瞪口呆,想不答应也不行了。于是各方商量好,等沈澜佯装带兵去北境抗击那根本不会出现的图国大军时,就会把太后亲送到边界。方初晴也写信再三嘱咐图海,绝对要把太后当圣母一样小心侍候,不得有半点怠慢。


而之前,太后会再去城外感恩寺为皇上求子嗣,沈沅会派大批侍卫随行保护。这样太后随沈澜去北境之事也隐蔽些,当约定日到来,这支驻扎在感恩寺的小部队也能起到奇兵的作用。


于是质子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几天后,两国联合肃清叛逆行动的方法、时间、人员配备和各种细节也都商量确定好了,由沈澜去报给沈沅,等着皇上批准。


其实这行动说复杂,却也简单,不过是要做好三方面的事。一、推断对方的行动;二、想好应对的策略;三、提前做好准备,并且不能被敌人发觉。


图国那边,图鲁早已经掌握了军政大权,但因为图海见机早,精明而坚韧地保住了皇城,所以他谋划多年而不得,偏偏为了防止民怨,甚至军中的哗变,他又不能动用本国军队攻打优加城。所以,他看似占据了绝对上风,实际上却是和图皇僵持了多年。


现在,他已经等不及了,必会逼迫他的同盟也就是逸山王先夺下江国,然后带兵攻打图国。那时他会叫手上的守军佯败,等优加城被江国大军围得喘不过气来,他再挺身而出、解救万民、拯救国家,然后名正言顺、美名远扬地控制整个图国。


当然,为了能让逸山王顺利夺取江国的政权,他会先一步行动,派图军大举侵边,令江国的军事主力都被派驻北境。而逸山王就动用私下联络勾结好的皇宫禁卫军实行兵谏,控制皇宫,迫皇上退位。同时他在和政城的民间势力会维持城内秩序,而京城外围守军中他的人也会立即造反,保护胜利果实,并尽量拖延情报的传递和扩散。当逸山王以快速凌厉的手法撤换军中领袖,完全控制军权的时候,得到消息想回京救驾的沈澜也来不及了。反而叛军和图军会对他的北军两面夹击,那时就算他英勇无敌,也只怕落个战死沙场的结局。


gameover!


这就是他们打的如意算盘。


对此,四人麻将组(指沈氏兄弟、方初晴和景鸾)的对策是,绝对控制两方敌人的情报传递,造成假象,令逸山王急乱和误会之下,在特定的时间内动手兵谏。


当然,那时的沈沅早已准备好瓮中捉鳖了。


而在江国这边粉碎逸山王阴谋的同时,四十万北军会通过江图交界的隘口,直逼优加城。但北军帮的当然不是图鲁,而是迅速拿下他这一党的头目,诛杀图鲁。到时候群龙无首,图鲁多年的辛苦经营会毁于一旦,毕竟没了军中首领,那些普通将士又知道些什么呢?只会听从新将领的指挥了。


至于说提前做好的准备,那就复杂精细多了。其实很多时候,大战只是一个爆发,战前战后的准备才是最后取胜与否的关键。


首先是情报通道。据图海送来的消息说,因为大雪封山,图鲁与逸山王是利用雪鹰传递消息的。雪鹰飞得高,直达万里,弓箭根本射不到。但这种有灵性的大鸟极难驯养,从江国到图国飞一趟,要休养很长时间才能保证寿命,所以一等雪山冰融,逸山王和图鲁之间就绝对再不会用雪鹰传送情报了。


那样一来,他们用的肯定是沈家四通八达的商道,这大概也是逸山王要冒充沈老爷的原因。他需要利用沈氏商号的网络,需要从沈家的金山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取大笔的金钱,作为贿赂各路叛党首领的费用,还能顺便监视沈澜和皇上,或者还有其他变态的原因。


这些,都是四人麻将组通过缜密分析得到的结论。


逸山王大力拉拢沈三,肯定也是为着这个目的。虽说沈氏的商号是沈澜在管,但实际上他和景鸾忙于国政,所以他们只关注沈氏的大局,具体操作和细节是名义上帮着二哥的沈三在处理。在这种情况下,沈澜和景鸾又怎么会注意小笔生意的来往呢?那么从这些小生意中传递的消息情报,他们自然也不知道。


而沈三,自认为有商业才华,每天辛苦管事,可决定权却不在他手,年底各房分红时也没比其他各房多出一文半文,自然心生不满。这时身为“父亲”的逸山王出面安抚,并许以重利重权,沈三会帮助他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沈沅和沈澜坚信沈三并不知道自己的爹是反贼假扮,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做了帮凶,完全是无意而为,值得争取过来。而逸山王顶着沈老爷之名,就算在沈氏中管事不多,好歹是大老板,在沈氏的老臣子那里也说得上话,若他想在不知不觉中控制沈氏的命脉,或者是安插撤换成自己人也很方便。


甚至,更大胆的假设是……本来的沈老爷就是逸山王的人。不然,他一个小小货郎,就算有太太的丰厚嫁妆作为助力,也不可能在短短十年内暴富成全国前几。如果是那样,如今逸山王运用起沈氏为己所用就更方便了。


所以,要想阻断图鲁和逸山王的情报通道,就必须在雪融之前找到隐藏在沈氏中的奸细,了解他们的消息传递方法,秘密铲除掉,然后以自己人顶替。


那时逸山王会收到“图鲁”的秘信,说明他在雪融之日就准备大举侵边。这边的沈沅配合着,把沈澜和其他大军都调到北境去,令逸山王以为计划顺利。实际上,大军只走一部分,另一部分由所信任的将领带着,隐蔽在和政城周围,专门对付叛变的京城守军。


而图鲁会收到“逸山王”的消息,说江国内部有变,最好于夏天起事。这样一来,图鲁必定让大军前期不动,休养生息,准备夏天一搏。


逸山王和图鲁彼此误会了意思后,江国这边的兵谏会在约定日进行,图国那边却还在麻痹大意,逸山王做着连图国一起吞并的美梦,图鲁则做梦娶媳妇,可他们得到的最终结果,就是在约定日当天,直接上西天结盟去了。


整个计划大约就是如此,难点只有三个。


一是怎么找到沈氏中的奸细并悄无声息地铲除。这事就由景鸾来处理,毕竟他手里掌握着整个江国的情报组织,而且虽然他平时对沈氏商号的管理略放松些,但若认真起来,也不是全无头绪。不仅如此,他还会遍布侦缉于各地,把人为传递消息的通道也关死,一定要让逸山王失去耳目,所得到的全是皇上这边散布出的假情报。


二是与图国那边联络,相互配合军事行动,在约定日里一举擒获图国的叛军首领,迅速控制军权,以铁腕压制图国各地可能出现的暴乱,追剿余孽。还要在兵道两侧的高山之巅密筑烽火台,以便传递行动信息。这一方面的工作繁杂且细致,又不能被敌人发现,所以做起来相当困难,自然是由沈澜和图海联手做。


三是要找到名册,说服摇摆不定的将领。这件事就要由沈沅和方初晴来做了。


沈沅负责沈三。他虽然已经查出逸山王在军中、朝中和民间布下的部分眼线、暗棋,但逸山王那么谨慎,又谋划了多年,肯定还有更多隐藏在暗处的同党,而且很可能是手握要权的大员。这些人必须一网成擒,既为了约定日那天行动顺利,也为了绝除后患。


叛党人数不少,所以逸山王那里肯定有一个名册,他要说服沈三帮助他把那份名册找出来。以逸山王的性格来说,那名册必定是藏在一处别人想不到但又不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再推断一下,他没那个胆量放在府里和别院,又为与人密谋方便,名册十有八九是放在沈氏商号的某处。鉴于他与沈三私下建了几个商号,那么那几个商号是调查的重中之重。


沈三,也就是沈涵,之所以归皇上负责是因为知道除逆计划的人不能太多,而沈澜不太会劝人,景鸾又不方便说什么,只有身为皇上的沈沅是合适的说客。再说,沈涵的内心有些惧怕权威,由皇上给他摆明利害,更容易对他进行控制。


重要的是,沈涵毕竟是沈沅和沈澜的亲弟弟,他们怎么忍心看他无知无觉地走进陷阱,给逸山狗贼当炮灰?最后又让太太伤心一次?所以这个险是一定要冒的,而且他们根本不相信沈三会回过头去报告逸山王,不然他也不会被人称为三精细了。


于是选了一天,沈沅又微服到沈府。他先是到太太那坐了会儿,说是沈澜事忙,不能尽孝,他这个当皇上的心中有愧,特意来探望太太的。而他在这边广展龙颜、大施龙恩时,小行子早已经秘密把沈涵带到了广武院中。


大概是感觉,沈涵相当紧张,待沈沅好整以暇地、慢慢地、但又冰冷地把沈老爷可能已经被人掉包冒充,现在已经不知是哪个反贼,并正在意图谋朝的事件件说明,沈涵差点尿了裤子,腿软得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草民不知情,皇上。”他脸上湿湿的,也不知是汗是泪,“所谓不知者不怪,求皇上给草民一个自新的机会。不,请皇上给草民指一条道,让草民改过自新。”


沈涵机灵得很,看出皇上既然没杀他,也没等到拿下逸山王时再动他,而是提前敲打,就知道有机会将功赎罪。同时,恨那个假老爷恨到死。妈的,骗他一直当儿子已经很可恶了,还要骗他们夫妻为他卖命,到头来别说钱了,连命也剩不下!


“本来,朕容不得谋逆之人。但右师王一径保你,说你年轻识浅,定是被人哄骗了,以脑袋担保你会改过自新,成为对本朝有贡献的人。”沈沅以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说着,故意替沈澜施恩。


兄弟四人中,他与澜二在皇上的调和下,在多次的生死与共中,逐渐成了互相信任的亲人,产生了真正的亲情。可老三和老四一向瞧不起澜二,他要借这个机会让他们对澜二改观,从此真的亲爱起来才好。


“皇上但有所指,草民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沈涵的词汇量很广,但他还嫌表达不出效忠皇上和朝廷的决心。


沈沅迟疑了一下,把需要寻找反贼名册的事说了。沈涵顿觉为难,但事关自己的小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但当沈沅要求他不得泄露此事时,他犹豫了一下道:“皇上,这事恐怕得与草民家里的贱妇说一说。不是草民夫妻情深,互不隐瞒,而是草民突然想起一个地方,这名册只怕要从那处找起。而贱内是很能帮上忙的。草民想,那名册既然如此重要,就算那狗贼故意放在平常的地方,免得引人注目,也会暗中找人看守,若想寻得只怕不容易,有人助草民一把,却是容易多了。”


沈沅想了想,觉得也对。至于嘱咐不要露出什么情绪,以免打草惊蛇的话,他就不多说了。他还算了解自家老三,若论起演戏,谁也比不上三房的两口子。而且这对夫妻都精明得不得了,关键时刻胆子其实很大,不必太过担心。


他唯一怕的是那名册不容易找到,而他们的计划又等不得。倘若在没得到名册的情况下行事,只怕会有很多变数。


“一切,就都看你的了。”最后,他意味深长地对沈涵说。


接下来就是几乎漫长的等待,时间长到他心中产生了疑虑,一面担心沈涵不堪重任,一面打算再重新布置一番,免得在仓促下动手。可就在这时,沈涵通过景鸾传过话来,说大约知道名册藏在哪儿了,问皇上是偷走还是掉包。


“做得好,果然不负精细之名。”沈沅大为高兴,让景鸾回话说,要沈涵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掉包,不要惊动逸山王。需要什么人手,自管找景鸾要。


沈涵要了一个轻功绝佳、能做到如影随形的高手,还要了一个写字最快的先生。景鸾掌握着全江国的情报系统,手下能人异士颇多,这样的人才自然也有。但是他不明白,沈涵究竟要干什么。


“连日来我一直明查暗访,却没有结果。”沈涵咬牙切齿地说,“后来我想到我和那老贼联手开的几间铺子收益相当不错,所以私设了一间仓库,放置一些重要货物、账册和金银等物。还有……依那老贼的建议,我们……我们也从公账上抽了一部分资金。那个……是我财迷心窍了。”他说到这儿,他露出惭愧尴尬的模样。


景鸾微微一笑,“不妨事,毕竟三爷是沈家的人,家财自有三爷一份,拿自己的也不算什么。倒是逸山狗贼太可耻了,只希望三爷不要把恨意写在脸上,平时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免得坏了皇上的大事。”他一番话说得极妥帖,沈涵是聪明人,怎会不知那是给自己留脸面,心下更是歉然。他这才叫认贼作父呢,实在是小人行径。


他下定决心这回立个大功,弥补闯下的大祸,因而继续道:“因为偷拿了公账上的钱,自然要找人做些账目出来应付差事,所以那处也是七八个账房一起研究数字并做账的地方。开始我并没有在意,但自从皇上一席话令我醍醐灌顶般地清醒后,我就觉得那些账房有些问题,不像是单纯的人。而且我也发觉,他们开会时,我总是不在。说不定他们不是账房,而是幕僚和亲信,借那个地方密谋的。”


“哦?”景鸾双目一闪,来了精神。


沈涵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情报是有用的,不禁高兴地道:“那处被看管得极严,每回都必须我和那狗贼两人各持一把钥匙才能开门,但我想,这不过是哄骗我而已,他大约是随时可以进去。不过这也证明那地方很重要,名册也肯定就藏在这个仓库。正好,前两天二哥不是找你说要查账吗?我就借机招呼那狗贼一起到仓库去,说怕有漏洞把柄被人发现,要看看账目。那狗贼很痛快地就应了,这也让我明白名册肯定不是隐在账册中,这倒突然让我想起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景鸾听得很紧张,恨不得自己去那个神秘的仓库亲自看看。


“每回有人入库,那狗贼都要求出入人等记录在册,要做什么事也写清楚。我曾经以为是他谨慎,但现在想来,那册子很有问题。因为我的人用一本册子,他的人却用另一本,这实在没有必要,而且我回忆起来,有一次我无意中瞄了一眼,发现一个账房写的话很不通顺。照想这不能够啊,以前没有注意,现在就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那册子即便不是名册,也必是那狗贼的手下向他汇报任务的东西。”


“就是它了。”景鸾忽有所感,兴奋莫名,“之所以看似不通顺,是因为那是密语。只要三爷能拿到那册子,我就能破译。”


得到肯定,沈涵也高兴地道:“所以我才你要那两个人呀。皇上说要掉包,但那狗贼分外谨慎,我觉得不如找人抄写一份,原册不动他的。”


景鸾点了点头道:“那你要怎么做?”


其实沈涵的方法说来也简单,就是弄一大笔繁杂但很有赚头的生意,假装非常兴奋地经营,为此就需要经常出入那个秘密仓库。反复折腾几次,逸山王看生意没问题,就会放松警惕,不一直跟在旁边,反正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那时,他会在仓库工作到很晚,叫老婆田玉清去给嘴刁、吃不惯外面饭的他送晚餐。这件事之前也有过很多次,不会引起怀疑。当然,这次轻功高手和写字快手也跟随而去,但不要被人发现。当仓库中逸山王的人都被沈三夫妇哄着到隔壁房间去一起吃饭时,轻功高手偷出那名册,交由躲在外面的写字快手当场抄录,然后立即再把原件送回。


叮咚,顺利完成任务。剩下的事就是破解密语了,那方面景鸾会带着专门人负责。一旦成功破译,找出这名册中蹊跷处,逸山一党就离全体覆灭不远了。


大概是天道昭昭,沈涵这么兵行险招,居然真的顺利地拿到了名册的复制版。然后景鸾带人破译了几天几夜,最后累得吐血,终于得到了叛党的全部名单,以及他们联络的暗号和正在纠集的人员、事情。


……


在整个“约定日”行动筹备中,最轻松的就要数方初晴了。因为她的任务就是老老实实当个被皇上和右师王恨不得放在心尖尖上的质子,顺便对贝卓说明利害,让他加入正义的一方。


正是贝卓,令方初晴对自己的前身产生了怀疑,也才有了图国之行。他被沈澜抓到后,在北境关了些日子就送上了京,还游过街,很壮了一下大江百姓的士气。大家都说,这是图国的副统帅呀,都被英勇的右师王生擒了,图国就是纸老虎,有什么可怕的!


据图海的消息,贝卓此人虽然顺服了图鲁,也算鲁党,但他只是爱权势又迫于图鲁的淫威而已。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有忠君的观念,也还保存着真正军人的品德和正直,并没有做过太多坏事。这从他认出方初晴就是公主后又极力否认一事上就看得出来,因为他知道图鲁有杀害公主之心,不想这么丧尽天良。


况且他被俘日久,图鲁却连和江国谈判把他换回的动作也没有,反而立即任命了自己的亲信接替他的位置,可见是多么寡情薄恩,他也难免心灰意冷,正是被拉拢的好对象。


而之所以非拉拢他不可,是因为整个边军的头目首领都是他的老部下,是他一手提拔带领的,他在边军中的威望极高。他不是图鲁死党,却仍然坐上副统帅的位子,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图鲁要安抚边军。约定日当天的行动,沈澜要率大军通过边防,直捣优加城,这就需要图国边军的大力配合,直接放行。所以他是不可或缺的一颗棋子,就算现在他暂时失去了对边军的控制,但以他的人脉和威望,只要他归顺正义的一方并在约定日前的一两天悄悄回图国,就能夺回边军的指挥权。甚至,使边军成为勤王的主力军。


方初晴说服他并没有花费很大的力气。事实明摆着,图鲁怎么对他?他又是怎么报答图皇的知遇之恩的?他被俘后,图鲁又做了什么?他面对公主要拨乱反正,怎么也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再重回忠臣良将的阵营,改过自新。再者,图鲁已经快完了,跟着他有什么前途?


方初晴还栽赃,说他的被俘是图鲁的圈套,并许诺不追究任何一个跟过图鲁的人的责任,一切都重新开始,只要有功,就有升迁的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贝卓不降才怪了。所以她最晚领到任务,却是最快完成,之后就没她什么事了。


不过心里紧张,手里却没事做就容易生闲事。每天别说沈澜了,她经常好几天连景鸾也看不到,宝宝们也接触不到。正百无聊赖之中,被太太当成沈澜一对平妻人选的宝君和远君把手伸到了广武院来了,大概是为了将来做当家主母做准备吧。而且打听到沈澜这个二叔极爱无思、无我这对侄子,又讨好起这对宝宝起来。


这下方初晴可惹毛了!心想抢我的男人就罢了,连我爱的宝宝也要抢,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反正离约定日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闲着也是闲着,先铲除了自己的竞争者再说。于是她也顾不得易容不舒服了,叫青衣给她易容成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让王强、张扬等人做掩护,冒充沈澜在军中的红颜知己,被沈澜带回家协办政务的,特别是在右师王提前回北境的情况下,更是留下她协助做景鸾的帮手,干脆搬到了广武院,隐隐有点未来女主人的意思,和两个花季少女斗了个不亦乐乎。


不过这个妙龄女子待嫁之心强烈,又是大宅门出来的,斗争经验与年龄成反比,实在不太好对付。她很费了一点时间和精力,才让太太想做媒的这档子想法化为泡影。


就在这峥嵘岁月、几度春秋中,约定日到了。而早在一个月前,图军侵边,右师王带兵出征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暗中,作为质子的太后也已经秘密到达优加城,被图海安置在皇宫之中。


那天一早,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别说饭了,方初晴连水也喝不下,紧张的因子似乎融化在她呼吸的每一口空气中。


可是在街上,人们完全无知无觉,照样买进卖出,快乐过活,府里的人也没注意府内外已经全被隐蔽的重兵保护了起来。唯一坐镇在府内的景鸾更是没事人一样,带着他温柔娴淡的笑容,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景鸾才叫田七来,让方初晴带人回到流心院中,方便集中保护。


她依约而行,却发现景鸾连府内人的走动也没限制,但在影影绰绰的黑暗中,似有重重埋伏,显然是采取的外松内紧的策略。


“景鸾,事情会顺利吧?”她问,声音发紧。


景鸾倒了一杯茶给她,平静地道:“不要担心,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赢面很大。不过凡事还要看天意如何,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就看老天要怎么安排吧。”


“景鸾!”


“天意,是我们凡人左右不了的。既然如此,担心有什么用?不如镇定些,喝茶听消息吧。”他把茶盏又向方初晴的方向推了推,“待会儿我去检查府内守卫,你就坐在这儿,街面儿上有什么声音也不要管。二爷那边……难道你不相信他的能力吗?”


方初晴喝了一口茶,却连茶水很烫也没发觉。


相信是一回事,担心又是另一回事呀。关心这乱那想法,她算是完全了解了。如果今天换作是宋国和马国进行斗争,她也能喝茶看戏的。可如今命悬一线的是她的父皇、师父、表哥、还有前后两个爱过的人(不管是她还是图玛的灵魂,毕竟身体是一个),她怎么能平静呢?


在坐立不安中,感觉时间过得非常慢,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夜深时,寂静一片的街上终于有了些动静,队伍的喧哗声、马蹄的杂乱声、从这深宅大院的府中望去,隐约映红了半空的火光……这些都说明,宫里那边终于是动上手了,只是不知结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