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事情的发展真的是很出人意料，正所谓计划没有变化快。本来是韩顺受的困扰最大最多，但高扬的麻烦却先来了。

《发展日报》报社纪检书记老马是在记者部主任老潘的陪同下来到东江省的。

他们是在报社编委会接到署名“一名正义的战士”的举报信后，由于信中所举报的事实很详细，时间、地点、人物均有，编委会经过慎重研究，决定还是以保护干部和记者名誉的角度出发。由记者部和纪检组牵头就举报信所列举的事情予以调查，看看是否属实。于是，纪检书记老马、记者部主任老潘便来到东江省滨江市。

信中举报高扬的主要事情如下：

1经济问题。主要是近两年来东江省记者站的所有经营性项目，如承揽的广告进账多少款项，给报社多少，报社是否返还，比例是多少？有没有票据，记者们都不知道。因为账目不公开。记者站会计洪静是省委书记的侄女，他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他们将有的收入使用记者站注册的公司给开的票据，比如联系演出、承办画展、举办学术研究活动等经营性收入等，都是以记者站公司的名义在活动。所得收入，除给经办人提成外，其余的都揣进了高扬个人的腰包。

2违纪问题。报纸发行中为扩大发行量，给下属各主管订阅人员的个人回扣，这钱从哪里来？合法吗？记者站有经营权吗？记者下去采访收到的红包、纪念品都要上缴到站里，再由高扬统一分配，这合理吗？

3生活作风问题。乱搞男女关系，长期包养情人杨晓茵，并详细举证出两人在一起逛街时亲昵的照片和杨晓茵的住址。

4拉帮结伙搞宗派。和省里的领导关系密切，记者报上来的线索，他总要和被曝光的单位领导通报。使记者白跑，他捞人情交人。

5接受贿赂。被记者查实的曝光单位一来找他，就不再发稿了。

要没得到好处，他能罢手吗？近期还收到伟业集团的一笔五十万元的贿款。

他们到了记者站后，先封存了记者站的所有账目。然后分别找张琳琳、洪静、刘仁怀和杨晓茵谈话。这几个人一听调查高扬的事，都很吃惊，他们不约而同地指出这一定是王治成干的。站长把他开除了，他便怀恨在心到处咬人。几个人几乎用同样的词形容王治成是小人。

尤其是在和洪静谈话时，洪静居然问老潘和老马你们是不是没事闲的啊？理会一个小人的疯狂，不顾及好人的感受，这是在弘扬正义吗？

这种在背后下刀子的小人行径就是让好人痛坏人快。

张琳琳、洪静、刘仁怀等在气愤之余，听老潘和老马说他们下来调查主要是从保护干部和记者名誉的角度出发后，就都平静了心情，尔后，都根据自己所掌握的和所看到的，听到的和盘向老潘和老马托出。

这之后，老潘和老马又找东江省委宣传部和新闻处进行了解。他们均对《发展日报》对东江省的贡献是大加赞赏，对高扬本人的人品、修养、素质和工作能力予以肯定。同时还提供了一个情况，每年省委宣传部在评选优秀共产党员和优秀党支部时，《发展日报》驻东江省的记者站党支部和高扬都被评为优秀。高扬和几位党员记者还是廉政模范。因为他们每接到曝光单位的钱物都要上报或交到省委宣传部和报社纪检书记那里。

二

经过几天的深入调查走访和账目的核查，他们已经得到一致的意见：信中所列举的几件事，除举报人对一些政策理解的偏差以及高扬有情人这一条属实外，其余均是不实之词。主要表现在：

1《发展日报》东江省记者站几年来承揽的广告，进账和上缴报社的每笔款项均相符，而且报社广告部还有票据为证。报社返还的额度除按比例给了承揽广告者的劳务提成外，记者站没有截留和挪用。

2记者站办的公司，实际是以杨晓茵为法人注册的民营公司，所经营的项目合法守纪，所获利润除正常上缴税费外均做为了记者站的正常经费，包括聘用人员的开支，记者差旅费报销和所聘员工的福利等，且公司有独立账目，与记者站的账目不发生任何混淆。

3报纸发行费是由报社提供的与记者站无关。

4记者采访时接受被采访对象的红包和纪念品上缴后，由记者站作为奖金和奖品发给工作业绩突出的员工和单位之间的正常交往。

这是应该推广的做法，是值得所有记者站都应该学习的。因为他避免了记者个人的违纪行为。

5和各地领导关系密切正是一个记者应具备的技能之一，因为任何一项工作都必须要当地政府配合才能完成，此举报，恰恰说明高扬在这方面做出了很好的表率作用。

6向被曝光单位及时通报情况，这是一个有良知和责任心的记者应该具备的素质之一。因为曝光不是目的，整改才是关键。

7一些被曝光单位因为怕曝光，而向高扬行贿，事情有，但不是如举报信中所说。实际的情况是，几年来，他收到的每一笔贿款和物品，均由记者站的财务做了登记，并上报东江省委宣传部党支部和报社记者部备案。伟业集团的那笔五十万元的贿款是真的，但高扬已经公开并上缴。

8包养情人一事属实。

最后，在老潘的主持下，《发展日报》驻东江省记者站的全体同志学习了一些有关记者站的规章制度等。

临回北京前高扬请老潘和老马吃饭，为他们践行，并把韩顺也喊来了。

韩顺知道情况后义愤填膺：“这纯粹是小人的诬蔑。”

送走老潘他们的第二天，韩顺打电话给高扬：“我和省治安总队联系了。他们已让东江市公安局处理了，诬告你的那小子已被绳之以法！”

高扬忙问：“以啥名义？”

韩顺就笑：“抓他还用以啥名义，告诉你，这小子被抓现行了。”

高扬说：“那是他咎由自取，但我们不能火上浇油啊。这样做不好，许他不仁，咱不能不义呀？”

韩顺：“你这人就是心肠好，好，我不管了。”

于是高扬又给治安总队打电话，求他们把王治成给放了。之后，他又来到公安局，想保王治成出来，可公安局的人告诉他，王治成已触犯了法律。

高扬不解地问：“写封信就触犯了法律？”

公安局的人告诉他，这小子一进公安局就尿了裤子，没等审问就全招了。他不仅承认了写诬告信的事，还说了和收受贿赂的事，更主要的是他交代了在雅泉想把高尚推下深渊的犯罪事实，这就已经触犯了刑法，只能让法律来严惩了。

高扬听了公安局同志的讲述，心里很不是滋味，人啊，为了一己私利咋就非要铤而走险呢？

韩顺知道后，便给高扬打电话：“你这是妇人之仁，简直就是养虎为患！”

高扬：“他毕竟还年轻啊，让社会这所大学去教育他吧！”

韩顺：“高扬，我告诉你，是狗就改不了，在政界，这种人我见的多了。你对他一百个好，有一点小事让他不满意，他就会怀恨在心，有机会就反咬你一口，让你防不胜防。”

高扬：“所谓的官场险恶，就是指这些人吧？”

韩顺：“哎，官场就是战场啊，所不同的是，在战场上要学会进攻要懂得冲锋，而在官场上则要学会隐忍，以静制动。最主要是要站好队，所谓的能力，其实就是眼光。一旦跟错人，站错队，那前程基本上就没戏了。不像你们文人感性多于理性，觉得天底下没坏人，这回知道了吧。一点小事儿，就查你个底儿掉。不相信自己的眼力和判断力。非要相信小人的中伤，要我说你当时就是错误。洪欣书记要你转到地方上工作你就是不动心，主干线怎么也比管文人强。公务员和机关干部无论他心里怎么黑暗，但毕竟有纪律约束。可文人就不一样，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瞧啥都不顺眼。受一点委屈就叫苦连天。还背后下脚绊，像王治成这样的人，就得充分利用我们的合法手段，让他有教训。”

高扬：“也许你说得对，但我还坚持我的做法，他能不能改好就看他的造化了。”

三

两天来，尚升一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蒙着头不吃不喝，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稳重、儒雅、重情义的高扬怎么会出轨呢？他怎么就会不顾十多年的夫妻感情而去拥抱杨晓茵呢？想当年，农村出来的高扬家穷无钱，穿的破旧遭人白眼，是她帮他融洽同学关系，她回家向父母要钱，说是买书买日用品，其实都是给高扬买吃的穿的了。当年班上好几个男生追她，她都不理，非要和上选修课时认识的高扬在一起，看重的正是他的才气。同寝室的同学笑话她，毕业后和高扬一起去挑土篮当铁姑娘。她颇为自豪地说，“我选中的是潜力股，有上升空间。”当时她的父母也不同意，倒不是嫌高扬是农村的，而是因她不学中医，找的对象也不爱好中医。可她力排众议硬是嫁给了这个乡下出来的穷小子高扬。想当初，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恩恩爱爱，都在为各自的事业打拼，也为家庭生活奔波，几年打拼下来，两人都事业有成，女儿高尚活泼可爱。而他们也人到中年，正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丈夫居然有了别的女人，这真犹如晴天霹雳。

高扬还是像以前一样，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回家来仍像以前一样对她嘘寒问暖，给她做这做那，所不同的是，不是她忙活唠叨了，而是高扬开始忙活了。但她就是不说话，也不吃他做的饭，当然晚上也不会和高扬睡在一张床上。

到了第三天，眼见憔悴、消瘦得眼窝深陷，高扬没去上班，而是坐在她的床头，抱起她说：“三天了，你就是想怎么着也得吃饭啊！吃饱了，有精神头了咱再说事儿好吗？”

可无论怎么劝，尚升就是不理他。

高扬要给她父母打电话，她说：“你还想要我回家去丢丑吗？”

最后把高扬逼急了，高扬说：“看到没，就你这样，我不出轨那真是天理不容！”

这句话一下子把尚升激怒了：“你滚，滚到那个野***那里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高扬：“你先起来吃饭，你吃饱了，我立马就在你身边消失。”

尚升没有言语，高扬顺势将一碗粥递给她，她想了半天没再拒绝，爬起来喝粥。

看她吃饭了，高扬提着的心便放下了。心说，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嘛！便开始忏悔：“发生这件事不是我不爱你，也不是我不关心你。你说，只要我不出差，我哪天不是在家住的？再说了，无论我俩咋样我都不会不管你的。这你还不放心嘛？晓茵说了，她不会抢你的位置。我和她只是惺惺相惜罢了，再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说我还能怎么着，你要知道，你是我的结发妻子呀！”

尚升怒不可遏：“我不想听你解释，滚，快滚！”

高扬：“行，我走。你往开了想，晚上我给你买大虾。”

尚升：“我不吃，给你那个小***去吃吧！你晚上也不要回来，回来也不给你开门。”

高扬：“得，你不吃我吃。”看着她的心情有些平静了，他才去上班。

可刚到单位，就看见杨晓茵在大门外焦急地踱着步，不用说，是在等他。

四

自打老潘和老马一来，他就没见到杨晓茵。杨晓茵几次打电话他也没接。急得杨晓茵不知道他出了啥事。电话打到高扬的办公室，洪静接的，洪静告诉她；“站长有事不方便接电话。”这更让她忧心忡忡。

最终放心不下，还是来到高扬的办公室。可那把门的武警战士不让她进去。她急得直跺脚。

高扬看到她在大门口徘徊，便知道是来找他的。可考虑到现在自己正在被审查时期不方便见她，便想给她发个短信，可刚拿出手机，杨晓茵就看见了他的车，便向他跑来，这就不能不见了。于是他打开车门，让杨晓茵坐进了他的车里。

杨晓茵还未坐稳，就急切地问：“你咋了，这几天也不接我的电话。”

高扬见她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儿，一种爱的情愫霎时便荡漾全身，他想把她揽过来。但在省政府大院的大门口，大楼里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的，就忍了，只是很机械性地说了一句，“我被人举报了，说我。”

“啊！”刚刚坐稳，镇静了一下情绪的杨晓茵，正欲拿起高扬车上的矿泉水要喝，一听高扬的话，吓得水瓶都掉了。半晌才说：“姐姐是不是也知道了？”

高扬点点头。

“那我们咋办？”

“我还没想好，不过看这架势，我们可能要提前分手了。”

“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这么快，这么快！”杨晓茵喃喃自语。

“晓茵你知道，我不是不负责的男人。当初我俩在一起，其实就是在滑向错误的深渊，可我们都不理智，仍然保持着这种关系，这都怪我。一是你说过不破坏我的家庭，我就干了这个不是人的事儿，瞒着尚升。二是我真的喜欢你，离不开你的感情。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到的是轻松，是快乐。你说我这一天忙得焦头烂额的，下了班回到家本来是放松去了，可家里一些烂事儿，又有尚升那不间断的唠叨声，在耳边挥之不去。可这就是生活，生活不都是完美和鲜花，尚升她是爱唠叨，但她和我同甘共苦这些年，我怎能抛弃她？你也很清楚，我在她心中就是上帝。她的整个身心都在我和高尚身上，可我却将对她的爱分开了一些给了你，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讲我都不是人啊。”高扬在忏悔。

杨晓茵阻拦他：“别说了。”

高扬不听，仍旧说：“晓茵，对你我也是有愧疚的，我享受着你的感情，你的身体。可我却不能给你名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得要你来惦记我，承担这一切的不是。我真的很对不住你。”

“别说了，我愿意！”杨晓茵哭泣着。

“组织上咋处理我，我都得扛着，尚升那边我还不能离婚。真的苦了你了！”

“与你无关，都是我自找的，我不后悔我的选择，我后悔的是没有留下咱俩的孩子。”杨晓茵语气坚定。

沉默。

高扬把车停好，他并没有下车。而是深情地看着杨晓茵，杨晓茵也痴痴地看着他。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明镜似地，谁也不愿意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