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音乐节 (2)

作者:艾萨克·阿西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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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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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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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082字

裴洛拉特摇了摇头,神情显得很悲伤。“并不尽然。可是他说,照放射性增强的速度看来,在迁徙计划实施不久后,地球一定就变得完全不可住人,而现在,它一定燃烧得极为炽烈,因此没有人能接近。”


“荒谬。”崔维兹以坚决的口吻说,“一颗行星不会突然变得具有放射性,而且放射性更不会继续增强,它只会不断减弱。”


“可是单姓李十分肯定。我们在这趟旅程中遇到那么多人,对于地球具有放射性这一点,说法完全一致。我们当然不用再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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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维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量克制的声音说:“荒谬,詹诺夫,那不是真的。”


裴洛拉特说:“喂,老弟,你不能因为想要相信一件事,就去相信那件事。”


“这跟我想做什么没有关系。我们在每个世界上,都发现地球的资料全被清除殆尽。如果地球是个充满放射性的死星,没有人能接近,又如果根本没什么好隐藏的,那些资料为什么会被清掉呢?”


“我不知道,葛兰。”


“不,你知道。当我们正在接近梅尔波美尼亚时,你曾说过销毁记录和放射性可能是一体两面。销毁记录是为了除掉正确的资料,散播放射性谣言则是为了制造假情报,两者都会令人打消找寻地球的念头。我们绝对不能上当,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宝绮思说:“其实,你似乎认为附近那颗恒星就是地球之阳,所以为何还要争辩放射性的问题呢?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何不干脆前往那颗恒星,看看地球是否在那里;倘若真在那里,它又是什么模样?”


崔维兹说:“因为地球上住的不论是何方神圣,必定具有超凡的力量,我希望在接近之前,能对那个世界和其上神圣先有点了解。事实上,既然我对地球始终一无所知,贸然前进是很危险的事。所以我打算将你们几位留在阿尔法,由我单独向地球进军,赌一条命就很够了。”


“不,葛兰。”裴洛拉特急切地说,“宝绮思和那孩子也许该留在这儿,但我必须跟你一道去。在你尚未出生之际,我就已经开始寻找地球,现在距离目标那么近了,我绝不能裹足不前,不论可能会有什么危险。”


“宝绮思和那孩子也不会留在这儿。”宝绮思说,“我就是盖娅,即使和地球正面对峙,盖娅也能保护我们。”


“我希望你说得没错,”崔维兹沉着脸说,“但是盖娅完全保不住早期记忆,遗忘了在它建立之初地球所扮演的角色。”


“那是盖娅早期历史上所发生的事,当时它还不够组织化,也还不够先进,如今则不可同日而语。”


“希望如此。或者是今天上午,你获得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地球资料?我的确拜托过你,要你设法找些年长的妇女谈谈。”


“我照做了。”


崔维兹说:“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关于地球的资料,这方面完全空白。”


“啊!”


“但我发现他们拥有很先进的生物科技。”


“哦?”


“这座小岛上,虽然原先只有少数几种生物,但他们陆续试育出无数品种的动植物,并设计出合宜的生态平衡,既稳定又能自给自足。此外,他们数千年前刚抵达时所发现的海洋生物,现在也已经大为改良,营养价值增加许多,而且更加美味可口。正是由于他们的生物科技,使得这个世界变成丰饶的世外桃源。此外他们对自身也有些计划。”


“什么样的计划?”


宝绮思说:“他们心中十分清楚,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们局限在一小块陆地上,根本无法指望扩张生存领域,于是他们梦想变成两栖类。”


“变成什么?”


“两栖类。他们计划发展出类似鳃的组织,用来辅助肺脏的呼吸功能。他们梦想能在水中停留极长的时间,还梦想能找到其他的浅水区域,在海底建造人工建筑。提供这些讯息给我的人,想到这点就相当兴奋,可是她也承认,阿尔法人为这个目标努力了好几世纪,进展却小得可怜。”


崔维兹说:“在气候控制和生物科技这两个领域上,他们可能比我们更先进,不知他们用的是什么技术。”


“我们必须找专家来问,”宝绮思说,“但他们也许不愿透露。”


崔维兹说:“这并非我们来此地的主要目的,但基地若能向这个袖珍世界学习,显然将获益匪浅。”


裴洛拉特说:“事实上,我们在端点星也有办法把气候控制得很好。”


“很多世界上都控制得不错,”崔维兹说,“但总是只能控制一个世界的整体气候。可是在阿尔法,控制的则是局部地区的天气,他们一定拥有某些我们欠缺的技术。还打听到了什么,宝绮思?”


“社交邀宴方面。他们似乎是个善于度假的民族,凡是不必耕作或捕鱼的时候,他们都在享受假期。今天晚餐后有个音乐节,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明天白天将举行一个海滩庆典,可想而知,能放下田间工作的人都会聚在岛屿四周,以便享受嬉水的乐趣,并且趁机赞美太阳,因为再过一天便会下雨了。后天早上,渔船队会赶在下雨前回来,当天傍晚又要举行一个美食节,让大家品尝这次的收获。”


裴洛拉特哼了一声。“平常每餐都那么丰盛了,美食节又会是什么样的盛况?”


“我猜特色不在量多,而在于口味变化无穷。反正我们四个人都获邀参加所有的活动,尤其是今晚的音乐节。”


“演奏古老乐器?”崔维兹问。


“没错。”


“对了,为什么要说是古老乐器?原始电脑吗?”


“不,不对,那正是重点。根本不是电子合成乐,而是机械式的音乐。根据她们的描述,演奏方式是摩擦细线、对管子吹气,以及敲打一些皮面。”


“我希望这是你乱讲的。”崔维兹显得很惊讶。


“不,我没有乱讲。我还知道你的广子也会上台,她要吹一种管子——我忘了它的名称——你应该要能忍受才行。”


“至于我自己嘛,”裴洛拉特说,“我很高兴有这个机会。我对原始音乐知道得非常少,很期待能亲耳听听。”


“她并不是‘我的广子’。”崔维兹冷冷地说,“可是依你看,那些乐器是否曾在地球流行过?”


“我就是这么猜测。”宝绮思说,“至少阿尔法妇人们告诉我,在他们的祖先来到此地之前,那些乐器早就发明出来了。”


“这样的话,”崔维兹说,“也许值得听听那些摩擦、吹气和敲打声,希望有机会多少搜集到一点有关地球的资料。”


8说来真奇怪,在他们四人之中,要数菲龙对今晚将举行的音乐会最感兴奋。接近黄昏的时候,她和宝绮思在屋外的小浴室洗了一个澡。浴室里有个浴池,备有源源不绝的冷水与热水(或者应该说是凉水与温水),还有一个洗脸盆以及一个室内便器,这些设备都既清洁又合用。在夕阳照耀下,浴室内仍光线充足,气氛令人心旷神怡。


跟以往一样,菲龙对宝绮思的***十分着迷,宝绮思只好说(既然菲龙已听得懂银河标准语)在她的世界上,大家都是这个样子。对于这种说法,菲龙难免反问:“为什么?”宝绮思考虑了一阵子,发觉找不到一个说得通的解释,于是回了一句万试万灵的答案:“不为什么!”


洗完澡后,宝绮思帮菲龙穿上阿尔法人提供的衬裤,并研究出套上裙子的正确方法。菲龙腰部以上什么也没穿,但这似乎无伤大雅又入境随俗。至于宝绮思自己,虽然下身穿了阿尔法人的服装(臀部觉得有点紧),仍旧罩上了她自己的上衫。在一个女性普遍袒胸的社会中,坚拒裸露胸部好像有点傻气,尤其她的***并非太过丰满,而且秀挺不输此地任何一位女性,不过——她还是穿上了。


接下来轮到两位男士使用浴室。就像男士们通常的反应一样,崔维兹喃喃抱怨了一番,觉得女士们占用了太久时间。


宝绮思让菲龙转过身来,以确定裙子能固定在她那男孩般的臀部上。“这是一条很漂亮的裙子,菲龙,你喜欢吗?”


菲龙瞪着镜中的裙子说:“我很喜欢。不过,我没穿衣服会不会冷?”说完,她用手摸了摸裸露的胸部。


“我想不会的,菲龙,这个世界相当暖和。”


“你却穿了衣服。”


“没错,我的确穿了。因为在我的世界上,大家都这么穿。现在,菲龙,我们要去和很多很多阿尔法人共进晚餐,晚餐后还会跟他们在一起。你认为自己受得了吗?”


菲龙显得很苦恼,于是宝绮思继续说:“我会坐在你的右边,还会抱住你。裴将坐在另一边,而崔维兹将坐在你对面。我们不会让任何人跟你讲话,你也不需要跟任何人交谈。”


“我会试试看,宝绮思。”菲龙以最高亢的声音说。


“晚餐后,”宝绮思又说,“有些阿尔法人会用他们的特殊方法为我们演奏音乐。你知道音乐是什么吗?”她哼出一些音调,尽量模仿着电子和声。


菲龙突然神采奕奕。“你是指xx?”最后两个字是她的母语,说完她就唱起歌来。


宝绮思瞪大了眼睛。那的确是个优美的调子,虽然有些狂野,而且充满颤音。“对,那就是音乐。”她说。


菲龙兴奋地说:“健比随时随地都会制造——”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用银河标准语,“制造音乐,它用的是xx。”她又用母语说了一个名词。


宝绮思迟疑地重复那两个字:“哼嘀?”


菲龙哈哈大笑。“不是哼嘀,是xx。”


两相比较之下,宝绮思也听得出其中的差异,但她仍旧无法正确念出后者。她改问:“它的外形是什么样子?”


菲龙学到的银河标准语仍属有限,无法作出正确描述。她比手画脚了半天,宝绮思心中还是没有一个清晰的图样。


“健比教我怎么用xx。”菲龙以骄傲的口吻说,“我的手指动得和它一样,可是它说我很快就不必再用手指。”


“那实在太好了,亲爱的。”宝绮思说,“晚餐后,我们就能知道阿尔法人是否演奏得和健比一样好。”


菲龙双眼射出光芒,心中充满快乐的期待,因此晚餐时虽然被群众以及笑声与噪音包围,她仍享受了丰盛的一餐。只有一次,有人不小心打翻餐盘,引起邻近一阵尖声喧哗,菲龙才现出惊骇的表情。宝绮思赶快紧紧搂住她,让她能有安全温暖的感觉。


“不知能否安排我们单独用餐。”她对裴洛拉特喃喃说道,“否则,我们就得赶快离开这个世界。吃下孤立体的动物性蛋白已经够糟,但至少得让我能静静下咽。”


“他们只是心情太好了。”裴洛拉特说。凡事只要他认为属于原始行为或原始信仰,在合理范围内他都会尽量忍受。


不久晚餐结束,接着便有人宣布音乐节马上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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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办音乐节的大厅跟餐厅差不多同样宽敞,里面摆着许多张折椅(崔维兹发现坐起来相当不舒服),可供一百五十几人就坐。他们这几位访客是今晚的贵宾,因此被带到最前排,不少阿尔法人都对他们的服装客气地表示赞赏。


两位男士腰部以上完全赤裸,每当崔维兹想到这一点,便会收紧腹肌,偶尔还会低头看看,对自己长满黑色胸毛的胸膛十分自满。裴洛拉特则忙着观察周遭的一切,对自己的模样毫不在意。宝绮思的上衫吸引了许多疑惑的目光,但大家只是偷偷望,没有当面发表任何评论。


崔维兹注意到大厅差不多只坐了半满,而且绝大多数的观众都是女性,想必是因为许多男人都出海去了。


裴洛拉特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崔维兹,悄声道:“他们拥有电力。”


崔维兹望向那些挂在墙上的垂直玻璃管,还注意到天花板上也有一些,它们全都发出柔和的光芒。


“是萤光。”他说,“相当原始。”


“没错,但同样能照明。我们的房间和户外浴室也有这些东西,我本来以为只是装饰用的。我们若能弄清楚如何操纵,晚上就不必摸黑了。”


宝绮思不悦地说:“他们应该告诉我们。”


裴洛拉特说:“他们以为我们知道,以为任何人都该知道。”


此时四名女子从幕后走出来,在大厅前方的场地彼此紧邻着坐下。每个人都拿着一个上了漆的木制乐器,它们的外形相似,不过那种形状不太容易描述。那些乐器主要差别在于大小不同,其中一个相当小,另外两个大些,最后一个则相当大。除此之外,每个人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根长长的杆子。


当她们进场时,观众发出轻柔的口哨声,她们则向观众鞠躬致意。四个人的***都用薄纱紧紧裹住,仿佛为了避免碰触乐器而影响演出。


崔维兹将口哨声解释为赞许或欣喜的期待,感到自己礼貌上也该这么做。菲龙则发出一个比口哨尖锐许多的颤音,宝绮思马上紧紧抓住她,但在她停止前,已经吸引一些观众的注意。


在四名演出的女子中,有三位未做任何准备动作,便将她们的乐器置于颏下,不过最大的那个乐器仍然放在地上,夹在那位演奏者双腿之间。每个人右手中的长杆开始前后拉动,摩擦着近乎横跨整个乐器的几条细线,而左手的手指则在细线末端来回游移。


崔维兹心想,这大概就是自己想象中的“摩擦”吧,但听来完全不像摩擦所发出的声音。他听到的是一连串轻柔而旋律优美的音符,每个乐器各自演奏不同的部分,而融合在一起就变得分外悦耳。


它缺少电子音乐(“真正的音乐”,崔维兹不由自主这么想)无穷的复杂度,而且有着明显的重复。话说回来,当他慢慢听下去,他的耳朵就渐渐习惯这种奇特的音律,开始领略其中的微妙。这样子很容易使人疲倦,因此他分外怀念电子音乐的纯粹、数学上的精准,以及震耳欲聋的音量。不过他也想到,如果听久了这些简单木制乐器的音乐,他想必也会渐渐喜欢的。


等到广子终于出场的时候,演奏会已进行了约四十五分钟。她立刻注意到崔维兹坐在最前排,于是向他微微一笑,他则诚心诚意地轻吹口哨,跟着其他观众一起为她喝彩。广子打扮得十分美丽,穿着一条精致无比的长裙,头上戴了一大朵花。她的***完全裸露,(显然)因为并不会影响到乐器的演奏。


原来她的乐器竟是一根黑色的木管,长度大约三分之二米,直径将近两公分。她将那个乐器凑到唇边,对着末端附近的开口吹气,便产生了一个纤细甜美的音调。她的十指操纵着遍布管身的金属物件,而随着她手指的动作,音调有了忽高忽低的变化。


刚听到第一个音调,菲龙便立刻抓住宝绮思的手臂说:“宝绮思,那就是xx。”那个名字听来很像“哼嘀”。


宝绮思冲着菲龙坚决地摇了摇头,菲龙却压低声音说:“但的确是啊!”


众人纷纷朝菲龙这边望来,宝绮思将手用力按在菲龙的嘴巴上,然后低下头来,冲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安静!”这句话声音虽小,对下意识而言却强而有力。


菲龙果然开始安静地欣赏广子的演奏,但她的十指不时舞动,好像是在操纵那个乐器上的金属物件。


最后一位演出者是个老头,他的乐器挂在双肩,乐器上有许多皱褶。演奏的时候,他左手将那些皱褶拉来拉去,右手在一侧黑白相间的按键上快速掠过,不时按下一组又一组的键。


崔维兹觉得这个乐器的声音特别无趣,而且相当粗野,不禁令他联想到奥罗拉野狗的吠声——并非由于乐声像狗叫,而是两者所引发的情绪极为类似。宝绮思看来像是想用双手按住耳朵,裴洛拉特的脸孔也皱了起来。只有菲龙似乎很欣赏,因为她正在用脚轻轻打拍子。当崔维兹注意到她的动作时,竟然发现音乐节拍与菲龙的拍子完全吻合,使他感到惊讶不已。


演奏终于结束,众人报以一阵激烈的口哨声,而菲龙的颤音则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然后观众开始三五成群地闲聊起来,场面变得相当嘈杂,绝不输给阿尔法人其他聚会的喧哗程度。每位演出者都站在观众席前,跟前来道贺的人们亲切交谈。


菲龙突然挣脱宝绮思的掌握,向广子冲过去。


“广子,”她一面喘气,一面喊道,“让我看看那个xx。”


“看什么,小可爱?”广子说。


“你刚才用来制造音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