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东方邂逅四(2)

作者:林海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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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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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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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310字

“那如果我们赶在它们攻进来之前完成我们的任务,它们是否就会离开?”我接着问。


“不会,即使我读出了我们要找的那个精神,你读懂了这个梦,它们还会撞破洞壁进来。因为这里面还会剩有许多没有被读出来的精神,那些海蜇可不会空着肚子回去,它们会把这些精神吃得一个不剩。”


“那现实世界里是不是还要相应地出现灾难?”


“是的,但这些都无法避免。不过,最后被它们吃掉的,都不是有着重要意义的精神,所以相应的现实世界里也会只出现一些小灾小难。”


“对整个世界来说可能只是小灾小难,”我有些不满地说,“可对于某个受灾的个人来说,就可能是灭顶之灾。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些精神都读出来,那样整个现实世界不就一片祥和了吗?”


“我们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去读完这么多精神。”


“所以,这也就是现实世界里不可能绝对风平浪静的原因?”我接着老人的话说。


“是的。既然大窟窿给出了吃精神的小窟窿存在,那么它们就不会都被饿死消失,所以必然会有精神被它们吃掉,所以现实世界里就必会有小风小浪出现。当然大风大浪甚至惊涛骇浪的事也会时有发生,因为,梦里的我们也有失败的时候。”


人生也可以这样来比拟吧,我想。但是,这样会不会又沦为宿命论了呢?


就这样,老人在我的梦里读精神,我在我的梦里思索人生。整整又是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七点起床,七点五十赶到庙前街,我想知道女孩具体开店门的时间。


到达庙前街时,街上大部分还是店门紧闭。女孩的店也同样关着门。毕竟没人会想着一大早跑来买什么古董。


茶馆倒是早早开门了,里面正有不少人在吃早点。我在昨天那个老位置坐下,要了一碗面条。


“今天就客官一个人?”端上来面条时,店小二问道。


“嗯。”


我正寻思着怎样找一个又要在这里坐上一天的理由时,店小二突然神秘地凑近说:“你是警察吧,在跟踪对面店里的女老板?”


我顺势找到这个台阶马上踩在上面假装很惊讶的样子低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电视里都这么演。”店小二似乎很得意。


“那请你替我保密,”我转身望了一眼四周后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放心,绝不多嘴的。那家店老板是有点怪怪的,虽不说像坏人,但也决不像正常开店的人家。”多嘴的店小二还想说下去,这时掌柜的在楼下大声催促了。


“客官你继续候着,我先下去了。”


“哎,忙去吧。”


面条刚吃到一半,女孩远远地过来了。右手提一个白色饭盒。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装束,只是昨天的白袖衬衫换成了灰色恤。胸前印着一只大大的海龟。


打开店门后,女孩原原本本重复了昨天早上那一套程序。由外向内拖了一遍很是干净的地面。擦了一遍想必也是一尘不染的货架。在擦到货架上的最后那颗头骨时,用手指在头骨顶上摸了摸,然后整个手心覆在头骨顶上,持续五六秒钟时间。之后,把店里的招牌拿出来靠墙放在门外。还好,还是昨天的“烨羽沙”。


一切收拾完之后,女孩微微左右扭了一下腰,然后倒杯茶坐在藤椅上,背对着店门,如同昨日一样,又看起书来。


这样开店,我服了!


今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初夏的早晨。吃完面条,无聊,便仔细看着街上慢慢多起来的行人。


有向前看的人,有往后瞅的人;有信心满怀的人,有忧虑满腹的人;有有目的的人,有无目的的人;有想抓住时间的人,有想推进时间的人……真是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人生!


这时,看着它们,我突然想到去年的此时。去年的此时,我又在哪里在干什么呢?


去年的此时,我还在p部工作。这个早上,我可能轮休闲着躺在床上大睡特睡,或者在上班应哪位妇人之托跟踪她的老公,或者也有可能在寻找哪个富家老太太丢失的小狗。


在p部工作的这一年,看多了千奇百怪的人和千奇百怪的事。有脚踏好几只船却游刃有余的男士,有在同一家星巴克里同时与三个男士偷情的有夫之妇。以至于后来在街上随便碰见一个已婚人士,我就会情不自禁地猜想他或她是不是也在背着对方和别人约会。这样长此下去,想必会对爱情失去信心。还有意思的就是给那些富婆家的小狗小猫们服务。调查人的婚外情不是很困难,可要你去调查一只狗的婚外恋,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前年的此时,我又在做什么呢?


前年的此时,正是离开es的前夕。当时的我可能正在打点行装,和老师同学拥抱告别。


那大前年的此时,我又在哪里在干什么?


那时我正在es的特工区,可能正准备学年考核加紧训练。


那大大前年此时的我呢?


那时,我可能正抱着外语课本在es的语言区的读书广场上晨读。


那大大前年之前的那一年此时的我呢?


那时是进es之后在文学区待了近一年时间,可能当时正郁闷彷徨着。好不容易考进了es,本以为这里是一个奇光异彩妙趣横生的世界。可进来后竟一不做开学典礼二不讲教学计划,除了唠叨一天一夜的校规校纪之后,一个半百老头直接走上讲台一不自我介绍二不宣告课程安排地开始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讲起古代文学史。不过老头的课讲得真够可以,不带教材,一节课连续不停讲下来,时而曲径通幽时而峰回路转,抑扬顿挫妙语连珠,很快就把浮躁的我们拖进了文学的历史长廊。


可下课后老头一走出教室,沉淀下来的我们又被周围的莫名其妙震得扶摇直上。我们就这样沉沉浮浮度过了那过渡性的一年。


那大大大大前年此时的我,又在哪里做什么呢?


不知道,完全地想不起来。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有谁还会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今天我在哪里做着什么呢。但是,我想,难道以前度过的那么多个今天,就是为了成就我现在的这个今天不成?可现在的这个今天,我又在干什么呢?


在替一个有钱公子监视一个有些寡欢的古董店女老板。


这么想着,我突然感觉到了生活的了无意义。


这么想着了无意义的生活,望着对面店里的那个还在看书的我的监视对象,我想,这个比我年龄小不了多少的女孩,又拥有什么样的生活呢?去年的今天,前年的今天,大前年的今天,她又在哪里做着什么?


或许,她以前过着妙趣横生、兴趣盎然的生活;也或许过着比我更平淡无奇、寡然无味的日子,就像她这样照料着这家古董店,生活也几乎快成了呆板的古董。可她好像并未表现出任何厌烦和浮躁。她似乎在等待什么。就像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在那棵树下等待戈多一样。那棵树只是一个场所,可以是树,也可以是一堵篱笆,甚至可以是一头虎头鲸的大肚子。


这么说,这古董店也可能只是那个女孩等待的一个场所?


不经意间得出这么个结论,倒把自己吓了小小的一跳。也许,大概,可能真是这样也未可知。


那么,这个女孩背后一定藏着好玩的故事了。好玩?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么幼稚的字眼。我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


整整一个上午,女孩就卖出一套紫砂壶。


我现在坐在这里,这样毫无遮掩地观察女孩,是无须担心被她发现的。我想即使我现在用一架天文望远镜对着她,她也不会留意到。她从不四处张望,所表现出的对周围漠不关心的冷漠,与她年龄应有的好奇极不相符。也许正如古姐所说,她不愿意别人看见她背后的故事,或者担心别人发觉她背后的历史,所以她也尽量不去招惹周围的世界。


卖出那套紫砂壶之后,女孩的古董店里再次陷入与货架上的古董一样的安静。


十二点整,女孩准时把饭盒放进微波炉里,五分钟后拿出来开始吃午饭。


我要了一份莴笋炒肉盖浇饭。店小二把饭端上来时,对我神秘一笑。看来,他已经真把我当警察了。这样也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解释。而且,还可以借此向他名正言顺地更多了解一些情况。


“小二,还问个事,”我把正准备离去的店小二叫住问,“你说那家店是两年前开的,那两年之前那家店里是干什么的?”


“也是卖古董,”小二想了零点几秒钟后回答,“生意不怎么景气,后来就关门了,不久这家店就搬了进来。”


“就是说,这家店和以前那家店没什么关系了?”


“应该是吧,这家店是在以前那家店关门之后大概一个多月才搬进来的,应该没有关系。”


“好,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小二欠身离去。


女孩吃完午饭之后,又开始午睡。真够有规律的生活。


初夏的大中午,周围渐渐安静下来。街上行人寥寥无几,阳光打在地上咣当作响。小鸟也停在屋檐下闭目不动。相比于江对岸人流不息的世博园区,这里的时间放缓了脚步。


靠着窗沿,我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以前很少这样就睡着的。可这两天不仅睡着了,而且入睡速度还非同一般的快。


刚闭上眼未缓过神来,我就缩成了一个点。


梦十二(关于老人)


我,缩成一个点,穿过窗户,越过街道,来到女孩店里。


女孩还没有睡着,正靠在藤椅上,左手微微捏紧拳头,放在小腹边,右手肘拄在藤椅扶手上,手掌撑住右下颚,偏着头望着货架上那颗头骨。


但从她散漫的眼神看得出来,她真正在看的,并不是那颗头骨。其实,她什么也没有看。如果把那颗头骨移开,换上一头正在磨爪子的大灰熊,她也会那样盯着看的。


女孩在想什么呢?小小年纪的她,为何这般沉默寡欢呢?在想远在他方的爸爸妈妈,还是在怀念初恋的中学男友?


没工夫去猜了,前头还有许多要紧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从一个镂空的窗户眼里飞出女孩的古董店后,升到空中,越过城市上空,来到海边。


钻进海水,只见那几只会吃精神的海蜇还在围着洞顶打转。我没有工夫仔细观察它们,直接穿过洞壁进到洞里。


老人在读精神。


“您好!”我在老人身旁停住说,“外面的海蜇好像还没有增加。”


“不会一夜之间都围过来,它们也在搜索分析确定,同样需要时间。”老人闭着眼回答。


“那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可不能落在它们后面。”


“不能加快,”老人边说边换过另一颗头骨,“必须一小步一小步向前发展,就像你现在观察的那个女孩一样,必须一分一秒地去观察她去了解她,可别指望两三天过后就能对她了如指掌,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跑到前头去看。”


“您怎么知道我在观察那个女孩?”


“我在你的梦里,是你的一部分。”


是我的一部分?


罢了,他说过,存在即理由,无法刨根究底,只能先接受下来。于是,我把老人连我白天的一举一动都知道这一事实作为事实接受下来。我发现,先把一些一时难以理解的已发生的事情一不问缘由二不究根源地作为既成事实接受下来,这样接下去事情的发展就会顺利得多。


“那我的这个梦,与我调查那个女孩这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与我的这个梦相对应的要我在现实世界里去完成的那个重要任务,莫非就是指的调查女孩这件事?”


“不知道,刚才说了,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跑到前头去看。”老人回答。


于是,我不再发问,认真看着老人读精神。


陪老人读了两个精神后,我忍不住再次问:“关于那个精神,有眉目了没有?”


“已经锁定范围,”老人用左手指着胸前架子上的一排头骨说,“就在这一排之中。”


头骨不多,只有九颗。


“太好了,”我说,“那现在好办多了吧?”


“锁定范围这只是很小的一小步,即使找到了那个精神,对整个任务来说,那也只是一小步。读出那个精神里面的故事,才是真正花时间费精力的事情。”


“这么说,才刚刚开始?”


“akeieasy。别紧张,年轻人,要学会理解过程,也许到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还会希望事情不要那么早就结束。”


老人突然但又很自然地冒出这么一句英语,使我大感意外。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于是,我直接问:“都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您的来历,可以简单介绍一下吗?”


“我,”老人回答,“只是一个在你梦里读精神的老头。”


“能简单谈一下您的过去吗?”


“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这不好理解啊。”我笑笑说。


“我只是你梦里的一位过客,就像以前在你梦***现过的那些已被你遗忘的过客一样。一出场就是那个样子,你梦醒时还是那个样子。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我有些理解了,但还想理解得更透彻:“脑子不怎么好使,可否打个比方?”


“可以。”几秒钟后,老人说,“一部话剧里只露一次面的无名无姓的茶馆店小二。出场时是十八岁的店小二,退场时还是十八岁的店小二。剧里不会介绍他过去的日子也不会描写他未来的生活,以后剧情的发展也与他无关。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我就是这个店小二。”


“嗯,理解了。”我点头。


下午,女孩重复了与昨天别无两样的又一个下午后,关店回了蓝天小区。


望着女孩一个人离去的背影,我想,这样日复一日重复下去,几年后想起,她还能分辨出今天与昨天的不同吗?记得好像某个姓周的作家曾这样说过:没有往事的人对时光流逝毫不在乎,凡经历的一切都如过眼烟云,随风飘散,什么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