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晓虹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4
|本章字节:10734字
日军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西边的陇海铁路上,他们认为中国军队要突围,只会选向西或西南方向,因为那也是中国军队的大后方所在地。所以,日军后来对那个方向的封锁十分有力。孙连仲率领部队,没有去碰那个钉子,而是转身朝东,经灵璧到泗县去,事实证明这个方向是正确的。
鲁南兵团除第60军、第30军等部突围到淮阴外,其余第21集团军、第75军、第51军等部队,安全向东到达泗县。除韩德勤、于学忠奉命留在苏北敌后游击外,其他各部后来陆陆续续经五河、定远向安徽六安、璜川西进,回到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指定的位置,进行整编补充。沿途战斗不断,部队是打散又集结,集结后又打散,一路上受尽苦难。
商震的第32军更是困难,日军卡住了陇海铁路,堵住了徐州朝西的交通线。商震的部队被土肥原师团咬得很紧,一时退不下来。开始他们想打通黄口、萧县这两个要点,但是他们对付不了眼前的日本军队,战斗打得异常激烈,隆隆的炮声传到几十里外。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在关键时刻,调张自忠的第59军前去接应。
第59军的108师打到萧县附近的张二庄、严家寨时,日军大量施放毒气弹。张自忠的第39旅官兵中毒严重,战斗力减弱,开始后退。后来,李宗仁命令第59军坚守徐州城西郊一带,掩护大部队离开为止。
李宗仁临行前,对张自忠交代,完成掩护任务后开到河南许昌集结。
其实第59军自淮河作战以来,连续打了3个月,全军5个旅只剩下不到两个整旅,是参战部队中最需撤出战场进行休整的。但是张自忠将军和全军官兵没有怨言,他们服从长官的调遣,让他们殿后就殿后。
完成掩护任务后,他们仍让一块儿执行任务的其他部队先行,自己的第59军走在最后面。由于他的部队在撤退时秩序井然,没有丝毫的惊慌,日军都不敢轻视他们,认为他们是有准备的,一路上未对第59军轻举妄动。张自忠来到濉溪口一带,见各路大军拥挤在那里,乱作一团。第59军不愿挤散自己的部队,让第59军官兵一律将军帽反戴,以便与其他部队相区别。
徐州到许昌,相距五百公里,全靠两条腿。张自忠将军不搞特殊,与士兵同甘共苦,他同士兵一样步行,脚上全是血泡。许多官兵走路歪歪倒倒,张将军把他们集合在一块儿,把鞋袜脱下,他脚上的血泡比谁都多,而他把脚抬起朝地下一顿,血泡全破了。他大声说,在战场上死都不怕的中国军人,还怕几个血泡吗?他顿完双脚,穿鞋就走。全军再也没有一个叫苦的,精神抖擞地开到许昌。
据说后来蒋介石听说张自忠的传奇故事,佩服得不得了,连连点头给予很高的评价。
同样担负掩护任务的刘汝明的第68军,也很机智。在最后时刻,他摆出同日军决一死战的架势,在坚守的阵地上作排兵布阵状。追赶的日军停住脚步,也同样调兵遣将,作出部署。日军不知是计,等到第二天,中国军队的阵地上早就没有人影了。一夜的急行军,第68军巧妙地跳出日军数十万大军的重围,去了安全的地方。
3鲜为人知的大屠杀
第22集团军是川军部队,这支部队自初春来到山东邹县、滕县一带,把守徐州的北大门,经滕县血战之后,官兵伤亡巨大。为了继续抗战,四川人民发扬王铭章的英雄精神,把大批四川优秀青年送往抗战第一线,特别是第22集团军战斗过的地方——徐州第五战区。
成都,德式装备的军校学员的分列式。
2000多名优秀的四川青年,一路颠簸,于4月底5月初到达徐州。第22集团军的4个师的干部训练队各分得一个营的新兵,集中在徐州郊区的拾屯、敬安集等地训练。直到5月17日,日军北线兵团已占领黄口,有一部日军由丰县南犯,接近拾屯、敬安集。第22集团军总司令孙震下令,新兵部队以营为单位,迅速向后方撤退。
从四川过来的新兵,还没有整训完毕,没有上过战场不说,连枪都还没有发到手,便随着各自的部队,钻隙迂回,朝大后方撤退转移。第731团新兵营500多人,由3营长罗浚率领,从敬安集训练地沿梁寒、唐寨、砀山以东夏邑路线,向安徽亳州方向转移。
3营长罗浚选择的这条线路照说是比较安全的。事前经过侦察,还得到师部、团部的帮助,分析过敌情后才动身的。新兵营的这批四川人,都是好苗子,半个月的军事训练,培养出了他们的集体观念,很有组织纪律性。一路上罗浚营长十分警惕,他的压力大,一群没有武器的新兵,不能有半点闪失。行军和躲避日军是全营的两大任务。
平原地带没有隐蔽的地方,所以他们行军走路尽可能走低洼处,有壕沟走壕沟,没有壕沟就走树林,在平坦地面上,部队都是跑步穿越,把自己暴露在地面上的时间越短越好。
新兵营还没走上百十里地,就被日军的骑兵大队发现了。有两名侦察人员报告说,日军的骑兵大队发现了这支部队,正分三路朝这个方向围上来。罗浚营长心里一紧,徒手新兵怎么对付得了骑兵?别说是没有武器的新兵,就是战斗部队也难对付呀。
罗浚猛地跳到一个土坎子上,他让有武器的班排连长站出来,跟他一块儿阻挡日军骑兵,其他人员由副营长唐少斌率领,跑步到前面的黄河故道里面去,利用黄河故道隐蔽自己。要快,快呀!
副营长唐少斌掏出手枪一挥手说,新兵兄弟们,跟我来呀。他说着带头朝前跑去,后面呼啦呼啦跟着几百人的新兵队伍。罗浚营长朝跑过去的队伍看了一眼,新兵队伍有些乱。新兵乱,自己可不能乱啊。罗浚想。
新兵朝黄河故道的方向跑去。罗浚急忙把班排连长五六十人分成三组,他说要沉着,过去同骑兵作战是先打马,现在不同了,我们人少,又不是作战部队,就必须先打人,瞄准日军的人打,尽可能把日军阻挡住,给新兵留有充足的逃跑时间。他们三组成品字形,背对着黄河故道。
日军骑兵在他们周围扬起一片尘土,几百米外就能看见,像千军万马奔驰过来一样。罗浚回头看看身后,新兵还在奔跑,没有跑到黄河故道。
罗营长俯在一处小土坡上,用枪瞄着当头冲过来的日军,枪响落马,日本兵一头栽了下来。
罗浚营长的枪一响,其他人的枪也响了起来,有五六个日军掉下马来。日本骑兵在奔跑中散开队形,举刀朝中国军队的阵地上猛冲过来。有一个小队的骑兵,他们飞快地从罗浚营长阵地上穿了过去,直奔身后奔跑的徒手新兵。罗浚一下子明白了,他们转身射击,但已经晚了。
日军其余的骑兵翻身下马,同罗浚他们进行枪战。轻机枪火力很猛,打得罗营长他们抬不起头来。冲在前面的日本兵已接近阵地,并向他们投掷手雷。
罗营长他们抵挡不住,五六十人怎么能抵挡住日军的一个骑兵大队呢?于是人们脱离阵地朝后退,采取且战且退的办法去同新兵会合。日军骑兵见中国军队只有几十人,便更加肆无忌惮,一个指挥官挥舞着长长的军刀,然后是几百匹战马一起冲了过来。他们速度快,眨眼就冲到罗浚他们跟前,日军骑兵在马背上挥舞着长长的军刀,在一群中国士兵的头上挥来舞去。有的头被砍了下来,有的被劈成两半,还有的被砍掉一只臂膀,在地上翻滚。
20多名官兵被日军骑兵砍死,罗浚他们三十来人又被几百日军团团围住。罗浚营长放下枪,冲上去砍掉几个日军骑兵的头。抵抗已没有用了,他们把枪砸在地上。身后几百名新兵被日军骑兵押了过来。
日军开始对他们进行搜身,什么东西都要,几元大洋,十几元大洋。
日本兵哄抢,最后什么东西都被抢劫一空了,便押着新兵俘虏往前走,方向是唐寨。日本骑兵缺乏耐心,他们用战刀背抽俘虏,让他们快走。罗浚营长提出抗议,要求日军遵守国际公法,他们是俘虏,况且是徒手,没有武器。
日军一名中佐骑在马上,骄横傲慢,他把战刀架在罗浚的脖子上,意思是不让他开口说话。日军把他们押到黄河故道里,然后命令停止前进,把俘虏安排成三列横队,整齐地坐在北岸大堤下面,四周都有日本哨兵。
罗浚看见日军中佐、少佐、军曹好几个人碰在一块儿,好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从表情和手势上看,像是在布置如何进行屠杀。几挺机枪被招了过去,机枪手不停地点着头,并朝俘虏坐的正面走去,选择地形,架设机枪。
营长罗浚和副营长唐少斌对视了一下,他们知道日本强盗准备干啥,这帮比野兽还要残忍的家伙,想把这批中国士兵悄悄地屠杀在这片黄河故道里,然后去执行他们的任务。
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反正是死,那就反抗拼搏一下,兴许还有一丝生的希望,哪怕有一个人冲出去都是胜利。罗浚营长和唐少斌副营长分别同几个连排长交换眼色。他们的背后是大堤,在上面有四五个日本兵,大多数的日军士兵在他们的对面,一群战马在黄河故道里啃食着青草,同它们的主人一样有些放松。罗浚抓住机会,突然站起来向自己的士兵高呼,冲出去!同敌人拼了!
唐少斌带领新兵转身攀爬身后的堤岸,只三五步便登了上去。日军没有反应过来,见这些俘虏突然爬上堤岸,才开始用枪射击,很多日军慌着去牵马。
罗浚营长在大堤上搂住一个日本兵,还有人拽住日本兵的枪,七八个对付一个,他们用拳头,用脚踢。有五六十人倒了下去,但大多数人已经下到大堤下面去了,他们几百人在河堤下面分散开来,向野外奔跑,谁也管不了谁了,各自只管朝外围跑就是了。身后日军的枪哒哒地响了起来,有的士兵倒在地里,没有被击中的仍然在拼命奔跑。
日本骑兵跨上战马,挥舞着军刀,从后面追了上来。罗浚营长提着一支从日军手里夺过的步枪,手指被日本兵砍掉了两个,血不停地流淌着,他顾不得这么多,带领三四十人朝河堤树林里钻。树林可以隐蔽自己,还可以抵挡骑兵。
高头大马不便进入河道线上的树林子,罗营长利用树林向冲到跟前的一名日本骑兵射击。日本兵从一头大马上栽了下来,唐少斌飞跑过去,捡拾日本人的枪。他想去牵那匹马,但是战马不从,腾起身体跑掉了。另一名日本骑兵举刀向唐少斌砍来,唐少斌就地朝地上打了一个滚,一枪把那个日本兵撂下马来。
日本骑兵一窝蜂冲到唐少斌跟前,战马把他给紧紧围住。罗浚营长没办法,在日本兵同唐少斌纠缠的时候,他们便转身朝后跑。人是跑不过骑兵的,他们只好穿树林,下沟壕。身后的枪密集地向他们打来,又有一二十人倒下去了。罗浚身边十几人没办法,只好分散躲在一大片麦地里,那时麦地里的麦子快要成熟,有大腿一般深。
天近黄昏,日本骑兵还在搜索,密集的枪声已变得零星。罗浚他们趴在麦地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十多人只有两杆枪,万一敌人搜索到自己,只有同敌人拼了,死也不当俘虏,当俘虏也是死。日本人竟会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兵,罗浚在麦地里流着泪。
天黑的时候,他们听见日军骑兵大吼大叫,不知他们在干什么。罗浚从麦秆的缝隙里往外看,在远处的一片开阔地里,敌人在集合。敌人要走了,战斗结束了。一场战斗就这么快地结束了吗?罗浚的心紧了一下。
日本骑兵走后,罗营长他们悄悄走出麦地。新兵营还有活着的吗?难道就剩下我们几个人了吗?他们很谨慎地向前去寻找,到处都是战士们的尸体,在黄河故道的堤岸下就躺有一百多人,地里又躺了一片。最让罗营长他们愤怒的是在一处沟壕底下,日本人竟用机枪一次屠杀了两百多新兵营的战士。
500多人的四川新兵,手无寸铁,却遭到日军血腥的残杀,灭绝人性的日本兵丧尽天良。罗营长和十几名活着的战士在旷野里默哀,他的手疼得要命,而心更像被刀绞一般。
罗浚营长带领十多名战士,历时半个月才走到河南潢川,找到自己的部队。
4突围中的对空作战
就在罗浚营长带领新兵营的士兵同日军抗争的时候,他所在的第22集团军也奉命撤退。如前所述,第22集团军为保护第五战区长官司令部的安全,一直驻守在微山湖南岸一线,隔运河同日军对峙,坚持了1个多月。
当第22集团军接到第五战区撤退转移的命令后,立即用全军炮火轰击日本炮兵阵地和交通要点。在摧毁韩庄铁桥附近日军阵地,破坏掉主要交通道路和桥梁之后,第22集团军做出全线进攻的样子,从而很好地迷惑了对岸的日军主力。
为了不过早暴露中国军队的撤退计划,第22集团军的41军派出1个团的兵力对南韩庄津浦路正面进行攻击,与此同时,各作战部队迅速撤出战斗,向后开拔。攻击南韩庄的第730团为全军的掩护部队,后改为全军的后卫。
他们经过一整夜的急行军,到达陇海路上的黄集车站,由此又朝南面推进。撤退队伍过于庞大,又是辎重,又是非作战部队的直属机关,所以行动不快。在部队越过陇海路东段的大庙集、张旗杆、杨庄一带时,日军才发现对岸的中国军队撤退了,他们一方面派出部队在后追击,另一方面派飞机跟踪轰炸。
日军的侦察机连续过来了好几遍,他们在空中盘旋,可能想把周围的情况侦察仔细,所以一架接着一架地过来。日军侦察机的动向,立即引起第22集团军的高度重视,他们意识到日军会有大规模的轰炸行动,于是他们把全军现有的轻机枪、重机枪集中起来,临时组建成一支强大的防空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