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亚历山大·格罗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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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奇幻·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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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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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208字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已经武装成一帮别动队员,就差没有在脸上画上迷彩了。我们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口袋里塞满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总而言之,如果遇不上枪弹和大砍刀什么的硬武器,这些个小玩小意儿全是用来延长你在那儿受难时间的。


马上我们就到了“特种器械”部。这儿,从能爆炸的手帕到会飞的馅饼,千奇百怪什么武器都有。如果你不嫌硬,那手帕还真能拿来擤鼻子,馅饼也算不上太难吃。


我在这个部什么也没拿,回身到了“基本枪械部”。这里也是一样让人眼花缭乱,空气中飘散着冷铁和机油的味道。我拿起一把手枪,说明书上写着这枪无法用金属探测器探出来。我哼了一声,又把它放回了架子上。陶瓷子弹,还是穿甲型的,凭我的常识还不至于弄不明白这里面的逻辑。无弹壳的子弹都有了,谁那还用陶瓷子弹干什么呢?太落后了。


“人家挑剩下的破烂儿!”娜嘉毫不留情地说。“设计上也不讲究弹道学,不如‘马卡拉’,跟‘蝰蛇’式更没法比了。不过拿它混过安检,劫持飞机倒行。”她指给我另一把弄不清什么型号的手枪说:“你最好拿把这个。”


那手枪拿起来挺方便,看来得照它的说明书搞清它的使用方法。斯瓦特可没有任何打枪的经验。


“要是给我一把自动手枪就好了……就算手里有枪也白搭,我是和平主义者。”


“那就拿这个,它轻点儿。不过你得把它放在皮套里头,不到万不得已别拿出来。我现在就给你找个自动的。”


拿到新手枪,我瞄着头顶的灯泡,做了个射击动作,模仿枪击的声音傻笑了起来。扮丑角就得像个丑角,这是典型的斯瓦特举止。斯捷列仁没说话,打了我手一下。娜嘉也公事公办,给我登记上。看来,这枪的外观没有激起她的任何兴趣。


“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超级武器专家,”我说,一边揉着被打疼的手。


“我是见习武器师,但专业只涉及步枪那一类,”娜嘉说。“我也玩过手枪,可觉得我不适合。光是热身活动我就受不了,抓着哑铃站好几个小时,有什么必要呢。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体育锻炼什么的,没这种狂热。”她叹了口气,一摊双手,“你看,这么着,我就没指望当什么正式武器师了。”


“我家里要什么射击大师也没用。打苍蝇有苍蝇拍子嘛。”


“你家的苍蝇还是你自己打吧。我可什么也没答应你。”


“不对,你答应过要考虑考虑的。”


“考虑你?你一次也没有问过我。”


“你又撒谎。我当然问了。”


她笑而不答。这时候,阿斯库尔德从货架子后面冲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阿巴坎”式步枪,开始用各种问题跟娜嘉套磁。这新来的追求者边起劲儿说着,还不时朝我这里毫不友善地瞥上几眼。我可不想在斯捷列仁的眼皮底下跟人争风吃醋,立刻起身走开。挑选这么一个班子进“格里分”,去另一个世界,他斯捷列仁可真是别出心裁。


我们几个给带去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就餐之际自然又是施展口才的机会,我在饭桌上大讲笑话。我扮演着斯瓦特,在斯瓦特的废墟上,用意识角落里的零星资料重建斯瓦特表征上的一切。斯瓦特的意识没有出来抵抗,顺从地听我摆布。我毫不怀疑进入空间站等待天平动的两三个昼夜中,自己可以顺利完成斯瓦特这个角色。我骗得过这帮家伙。在此问题上,我跟别尔比科夫的见解一致:该冒险就冒险。他们早已给斯瓦特做过测试,不知他们有没有遥控扫描大脑主板的家伙事儿。我的所有期望在于,千万别再劳神给我再做什么测试了。


一直捱到进了电梯,发射开始后,我才得以喘口气儿。我还活着,我正在往轨道上飞去,就是说,他们没有对我做二次测试。没有搜查,也没有射线照射。他们没必要这么做了,他们已经完全信任了我,对我的信任已是天经地义。


这么一来,就等着看他们的好戏吧。


“格里分”上琐事不断,忙得我连个盹儿也打不成。不过,这样我倒是熟悉了一些新东西猫洞的简单操作法和基本原理。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种三点相差宽频信号控制技术,密密麻麻的电子管不过用来增加保险系数。只有一个不大的区域的设计让我觉得新鲜,其他部分我都在别的机械上见过。它有两种控制器:一种是由主电脑操控,一种就在控制台上,手动控制,就连孩子鼓捣一阵也学会了。我前后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忙活之中还小睡了一会儿。在“格里分”上一定睡不成觉,休息的事儿得分秒必争才行。


梯子上来了,但又马上返回,把上一班带回地球。吉姆卡走了,另外两个歼击卫星的飞行干将也下了地。操作员走了一半,随航工程师也走了一个,只留了一个。卡普斯疆还在,准备接收下一班来人。轨道站上乱得一头雾水。看见我,他脸上放出光来,大大放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各就各位,没有人关心打探我个人的事。头儿到处晃了一圈儿,把这个“皇冠”就势出让了一个昼夜。他们一会儿给我救火,一会儿又去抗洪,弄得我浑身冒汗。


歇气儿的功夫儿,我脑子里胡乱遐想开了。我想,一到任务圆满结束,我得找别尔比科夫要一样东西。什么东西呢?当然是“格里分”了!我让它继续维持运转,一切都由我来打理。甚至可以让他们把猫洞从月边站拉到地球上去,隐形轨道站丧失中转功能也罢“格里分”早晚会找到其他办法。白金就是白金,在宇宙空间弄钱一点儿不难。至少也可以干个类似宇宙游什么的项目,跟什么“观察站”来个对接,往舷窗边架上一台高倍望远镜,让游客对着地球月亮看个够。投入没多少,可效益就没边儿了。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等我一次性的特工当完之后,就申请当个太空旅馆的管家。我额外还能干点儿什么呢?我管设备维护,把一切安置得井井有条。太空旅馆应该是苏联式的,用不着资产阶级维护客户权益的那一套烂规矩……


有人在人员舱里小声说话。是斯捷列仁和卡普斯疆两人。他们议论的中心是我,我这儿听得清清楚楚。


“……这小子不务正业,但是天生一个好脑瓜儿,聪明是没说的。这种人实在不多。”斯捷列仁说。


“要不,你过会儿让他一步算了?等他脑子里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然会消失,他还会成人的。给我管,他在我这儿再过5年就能升个主管什么的。这我敢跟你打赌。”这是卡普斯疆的声音。


我当然会成人的!我暗自骂了一句。不过,用不着再等上5年,明天就到日子了。你们这些孬种,到时候求我可怜吧。


“我跟你有什么可赌的?”斯捷列仁瓮声瓮气地说,“这种东西得天天呵斥着才行。你有这个本事吗?不,我不给。他会骑到你脖颈上去。到时候你就该叫苦连天了……”


我从耳朵眼儿里扣出耳塞。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这没有什么新鲜的。我不过是想确认,斯瓦特即兴偷听系统是不是运转良好。


“累了?”娜嘉在我的身后问道。我竟然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的胳臂下夹着那个玩偶阿格拉菲娜。


“喝果汁吗,加维他命的?”她问道。


“喝点儿也好。”


我不觉一阵体乏。我几口喝干了那杯果汁,回手把杯子还给娜嘉,满含谢意地朝她点点头,又一头扎进了机件的丛林去了。走吧,别妨碍我,都看见了?我在为公司、也为我们自己挥汗苦干呢!


我从机件密林中退出来的时候,娜嘉已经走了。我不想看到她。现在不想,过一会儿当她命丧太空的时候,更不想看。别人,看不看我倒无所谓,但是我不想看到她。那个被想象出来、被消灭、被赶到我意识的犄角里去的斯瓦特不会原谅我的。他会恨得咬牙切齿,非得把我给剁成碎片不可。这个赖皮会在我的梦中一再出现,我得用酒精才能把他制服。这种预感实在让人心烦。


宽向外置天线的馈线得让我好找上一阵子,然后还得在上面安装上一个用计算器操控的小盒子。“格里分”上没人使用暴露在外的宽向天线,这玩意儿在紧急情况才派得上用场。我接通了天线,按下了密码,信号跟着就发向地球。我静等其变,手头还有不少时间10分钟。


10分钟后,特种部队就会夺取位于垃圾处理厂的第一站台,占领那里的天梯舱。有了上一次的失败经验,这次他们动手快,效率高。公司的看家狗们有可能及时给“格里分”发出报警信号,但这起不了任何作用,因为接收信号的人就是我。


然后就该轮到地下工厂了。夺取工厂,还是让敌人放水淹掉它,这我觉得全无所谓。要是能原封不动地占领它的话,继续使用还是用水泥填满它以减少城市地下的空洞,这个问题就得专家来看了。


我把计算器从馈线上拆下来,琢磨着怎么办才好:把它接到空气再生系统上,还是让它就这么跟隔舱一块飞。我选了头一个作法。我在天花板上找到了一个有用的软管,仔细把它切削开,把薄薄的盒子嵌在里面,再用封胶液把它封好。我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鼻孔过滤器,把它们深深插进两只鼻孔里,呼吸立刻变得困难了。重要的是别不经意用嘴吸进毒气,从鼻孔钻进去的气体要不了我的命……在管子的第二端口面用指甲做了一个假的盖子和针,在盖子上弄了一个假电池。剩下的就是在键盘上按101、101几个数字了。我听到轻微的咝咝声,憋住几分钟不用嘴呼息,然后吐出胸腔的废气,把第二个伪装的电池激活。然后我就飞到器材舱,着手控制开来的天梯。别的就没有事情了。


经过头一次失败,别尔比科夫将军不会再次扮演一只瞎猫的角色,他定会选中最可靠的方案的。他说得对:要打,就往死里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部歼灭敌人。这种打击要经过几年时间的准备。


斯捷列仁也不错:一个人该明白,有时候,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做还是不做,要干,就得了解其中的风险。每个人有他自己的选择。


这些置身于“格里分”的人,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敲击着数字:1,然后是0,然后接着一个1。跟着按了乘号。我的手指没有发抖,我尽力做到非常投入。我可以把“弧菌”行动进行到最后,不要做任何机械动作。


背后突然传出一阵簌簌的声音有人来了。要按,现在就得马上按完最后那几个数字,别回头看后面到底是谁,他反正死到临头,临死前的抽搐没有太好看的,但,还是先把这个不速之客请出去为好。


我正要起身回头,但只觉得脖子上被什么东西使劲蜇了一下。是蜂?我用手抓了一把被叮的地方,却摸到脖子上早插了根小小的羽箭。箭头已经深深扎进了皮肤里。我把它拔出来,傻呆呆地愣在那儿。明白了。我用最后一点儿气力伸手去按键盘上的数字,但手虽然朝那儿伸去,身上却连按键的力气也没有了……


“别尔什,是一种鱼的名字。”娜嘉的声音由远及近,“这种鱼有点像梭鲈鱼,是肉食鱼,不过形体不大。弧菌就更小了,但它更要命……”


我连牙都无法咬紧了牙床根本就无法听使唤,浑身跟一团棉絮一样瘫软下来。一切都完了,行动已经失败。显然是我坏了大事。可这不公平!哪儿,我在哪儿犯下错误,导致突然的失败?给我看看我失误在什么地方!不,一切都是出于偶然,出于什么没有考虑到的什么怪事,我什么错儿都没出……


我差点儿没有哭出声来,但我已经哭不出来,好像只能大声喘气了。后来后来的事儿,我就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