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亚历山大·格罗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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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奇幻·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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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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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234字

说心里话,我的内心正在经受着一种难以忍受的逃跑的诱惑,但是,在抵抗这种诱惑的同时,我也听到耳边响着另一个声音:走了你不会后悔吗?宇宙梯,莫斯科近郊的这个奇妙设施,还有轨道站……这一切如此神奇,如此不可思议又充满玄机!记得我9岁的时候,就已不再梦想当一个宇航员了那个年纪我已知道,这等好事落到我头上的机会实在太过渺茫。一个宇航员要通过层层筛选,而就算我过了第一关,以后也免不了要把大好年华用在没完没了的训练和试飞上折腾半辈子,到头来还也许哪儿都去不了,跟大部分预选宇航员一样,让人一挥手打发回家。


如果一个人不愿意玩彩票,可有是人纠缠他,不停地朝他嚷嚷:“嘿,来拿你的幸运号啊!拿着,这是你的,别犯傻啦!”那我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就因为这幸运彩票是强塞给我的吗?蠢不蠢呢……


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我。他们对我信任,诚实点儿说,这信任并不多可是要是您在我的位置,您怎么做?


我决定留下。


在舱室里没有窗户。我无法看见这个井到底有多高(或者,从上面看有多深)。我看不见它是用什么做伪装的,但肯定是一座科技设施,比方说,一座冷却塔。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城市垃圾当然不是无烟煤,但燃烧还是会释放热量的为什么不在厂里建上一个小型热电站呢,完全有必要,而且经济实用。


我也无法看见脚下渐渐远去的城市夜景,并为此倍感遗憾。如果不是像高速电梯一样加速的话,你真感觉好像舱室一动不动。区别在于这加速度一直没有消失。好在舱室里有座椅,否则一直站着就太累了。


舱室在空气的压力下啸叫着,震颤着。坐这种电梯真让我开了眼界。


随后,我的耳朵就被堵上了。


“我们在减压,要减掉多余的压力。”斯捷列仁扭头跟我说,“‘格里分’上的压力比地球小。常往下咽着点儿吐沫。”


应该说,环成一个圆圈的几张座椅算是简单质朴。我数了一下,一共10张。舱室里只有3个人。那些箱子,全都摞在舱室的正中央,差不多顶到了棚顶,上面捆了几根带子固定。第3个乘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男子,他打了个哈欠,看来打算在气压正常后小睡上一会儿。


“我看,这儿没电梯司机,对吧?”我问斯捷列仁。


他否定地摇了摇头。


“那缆绳呢?”据我所知,宇宙梯应该有一根超坚固的金属最重要的是,还要特别轻的金属做成的缆绳。第一,缆绳要始于赤道,第二,它应该处于禁止所有类型的飞行器进入的地区要是不长眼的飞机撞到它被截成两半,那可就不能再生了。就算在莫斯科上空没有什么飞行物穿过,但这块天空总体说还是不平静的。再说,还有那些不守规矩的卫星,它们可不管这一套,想往哪儿飞往哪儿飞。


“克拉克[阿瑟·克拉克(1917-),英国科幻作家,其多部科幻和非科幻作品涉及太空旅行。]的书读多了吧?”斯捷列仁得意地笑了笑。“什么单炭分子纤维啦?还有什么小行星用来做平衡啦……”


“那么,你们用什么代替那个纤维?”现在该我发问了。


“对你来说不是一样吗?啊?咳,好吧,代替纤维的是动力芯。你满意了吧?这就明白了?问题在于,别害怕,它断不了的。”这个斯捷列仁不知何故突然眉头一蹙,“吊架很可靠,不过舱室就难说了,也不是没出过事……”


看来,这问题带出了他的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我不再问了。大概有5分钟我们都没说话。


过了会儿,我忍不住又问:


“这个动力芯是怎么弄?”


“我们想到哪儿,它就给拉到哪儿,就这么简单。”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它是靠什么原理工作的?”


“你以为我知道吗?”斯捷列仁一耸肩,“这个玩意儿又不是我们造出来的,我要知道它的原理就好了。你看,问题就是答案。这东西不是我们自创的。”他叹了口气,加上一句:“它不是人造的。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这阵儿我才意识到,提前上了趟厕所是对了快速上升运动一直持续了三个钟头挂零。开始的一个小时,我用各种问题折磨斯捷列仁,过了会儿他有些恼了,说他跟别人不一样,嘴里长的是凡人的舌头,不是问题掸子,我还是闭嘴为好。我只能让步,虽然问题一会儿就有攒了一堆。如果这种用动力芯牵引的宇宙梯不是人类的发明,那还能是谁呢?小绿人?按斯捷列仁的话说,他们是碰巧弄到宇宙梯的,那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弄到的呢?是谁把这件事盖了起来?如果不是特种部队的话,为什么‘公司’有这么强大的自我防卫能力?斯捷列仁的话可信不可信呢?


咳,不知道。


地下工厂是实实在在的,我被带进这个宇宙梯,也是真真切切。这不是我的幻觉,我也没让人催眠,应该说,我的所见的确是正在发生的。


斯捷列仁打起盹来,发出阵阵鼻息。


动力芯不会电离空气分子,无论是肉眼还是航空雷达,都无法发现它的存在。这是其一。宇宙梯的舱室也是用一种同样的材料作伪装,在定位器上它也不显像。这是其二。穿越大气层的速度较慢,因此这些秘密材料涂层不会融化和燃烧。这是其三。用动力芯牵引可以像离开地球一样,离开轨道,当它不再牵引舱室的时候,就是它关闭了。这是其四。舱室在头尾两处,或者说天棚和地板的两端安装了能源接收装置。这是其五。


这就是最初获得的答案。莫斯科上空很少飞行器,城市也没有夜鸟既没猫头鹰,也没有夜鹰。那些乌鸦和野鸽子一到晚上就蜷缩在树杈里或者老房子的顶间里头了。城市周边地区的照明不像城里那么强,这也算是伪装的附加保险。从这里必需建一个通道,军事用途的不算人们总归不会发现它。最次,定位器上的屏幕会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亮点,一个大大的天使。那种在空流相交的边界上时常出现的东西。这是常事,值班员会不予理会的。谁会想到这个秘密工厂不是在西伯利亚腹地的矿井下,不是深山峻岭中层层防护的专设区,而是大都市的地底下?


我想靠自己的智力测量一下,如果动力芯在半途突然断开,就是它关闭的时候,舱室进入大气层时是什么速度。我不长于心算,弄得头昏脑胀也没有算出个大概。我觉得,这个未知数无论如何不会大于11公里每秒,这个答案我稍稍安下心来。也许,我们不会一下子在大气层中燃烧起来,舱室也许会炸裂舱室的墙壁挺厚,不会一下子炸成碎片。这就好。


可能他们有紧急降落伞?


我还是慢慢瞧着吧。


负载在渐渐减轻。看来,动力芯是用一种均匀的加速度拖着我们,慢慢离开地球的引力圈。


斯捷列仁打着盹儿,另外一个乘客已经发出了鼾声。他们不是已经完全信任我,就是料到我并不笨,不会伸手鼓捣那些要命的按钮。光从里面鼓捣根本弄不坏舱室,其实,就连正常操纵它也办不到。


蜂音器响起来的时候,那第3个乘客毫不掩饰地打起了哈欠,伸了个懒腰。斯捷列仁揉了一下眼睛,用胳膊肘碰了碰我:


“没觉得恶心反胃吧?”


“暂时还没有,”我说,“不过我觉得脑袋有点儿疼。”


“别管你的脑袋了。马上就要失重了,总时间也不到20秒。最好忍着点儿,别飞起来,把住这扶手。要是想吐,忍到感觉有重力的时候再吐。袋子在你脑袋上面的盒子里。”


我实在需要个把纸袋子。到不是因为失重,而是因为舱体这时突然倾斜到了一边。我强忍过20秒,感到胃里的东西像要从耳朵里头冒出来一样。


“脏袋子扔那儿,”斯捷列仁躲开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垃圾筒似的东西,提醒说。“你怎么的?前庭器官不好?”


“我后庭没受伤的时候一切正常,”我勉强忍着一个接一个的嗝逆,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耸了耸肩膀,没说话。


“这是转身动作,接‘格里分’尾部接收器伸出的动力芯。就这。我们给减速了,否则你人就上了天花板了,你喜欢这姿式?”


我摇摇头,不喜欢。我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斯捷列仁所说的什么机器的宠儿。但我肯定不是苍蝇和飞鼠什么的吧。


“顺便问问,那些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问,“不是什么秘密吧?”


“哪儿有什么秘密。那是吃的。宇航给养。我们从俄罗斯宇航局买来的,都是过期的。别怕,吃不死人。饿吗?可以打开尝尝。”


还吃呢,我连摇头的力气都快没了。一想到食物,我的恶心就又上来了,等我稍为感到好点儿,斯捷列仁早就睡了过去。


我发现自己的体重在渐渐减轻现在,地球和它的吸引力好像在往上升,而舱室在下降。我开始感到有点儿闷得慌了。地球挂在了我的头顶上,但我没有任何机会看到它。他妈的,也不在这个倒霉的舱室装上了舷窗,那样的话,乘坐这个天梯旅行也有意思点儿。


天梯不是在开动,而是在慢慢行走。


我突然被一阵狂野的大笑攫住了。开始我想极力从内里控制住它,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你怎么了?”斯捷列仁问。


“肯尼迪角……”我勉强说了一句,又接着笑了起来,“拜科努尔……这个法国的卫星发射场,叫什么,古鲁……”


“怎么回事?”


“火箭,”我使了很大力气,才说出几个字。“到如今……还在向宇宙发射火箭……”


“啊,明白了,”斯捷列仁松了一口气,说,“你什么时候在神经发作,倒是先打个招呼。我就知道!发射,对,还会接着发射。还要设计新的携带装置。可那是人家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


我的大笑变成了低吟我的体力差不多已经耗尽了。整个世界在我的翻转过来,胡夫大金字塔变成了圆的,在沙漠上滚动起来,里面的石棺像铃铛一样发出叮咚脆响。自由女神像弯下了身子,她的火炬把大西洋点着了,火焰红彤彤照彻天际。西伯利亚解冻了的猛犸象敲击着石油钻塔,而我正坐在宇宙梯的舱室,向宇宙深处进发。


我的歇斯底里一直持续到耗尽我全身的体力。那另外一个乘客早已把脑袋搭拉在胸口呼呼大睡。要是有个安全带的话,失重开始的时候他也就不用醒来了。不过,这儿什么安全带也没有,就连椅子也是硬邦邦的,跟火车站候车室的差不多。这趟出行坐的是全硬座列车……让人觉得舱室设计架构更着眼于它的可靠性而不是舒适度,或者说,基本毫不考虑什么设计,完全是老苏联的那一套。可你还求什么呢?全世界的矿工乘坐的下井笼子有多大区别吗?到这儿找舒服,那可真是找错了地方。


但是我的心理上还是充满抵触,生怕自己被舱室甩起来,撞到什么尖利的物件上。但是,这种担心抵抗不过消耗体力后的疲惫,我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我再次醒来,宇宙梯已经跟轨道站对接完毕。舱室的通口也已大开。失重又开始了,但已经不太难受。


“那些货你就别管了,”斯捷列仁跟我说,“你还没有适应过来。抓紧把手,跟我一块儿游。你知道宇航员第一训诫吗?”


“是一个劲儿往真空的宇航服里吹气吗?”我有气无力地说。


“不是。这只能算第一百零一训诫。第一训诫是保密:地球是不是圆的,而是平的,它也不会转动。好,咱们开游吧。”


我们一前一后,漂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