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亚历山大·格罗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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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奇幻·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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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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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220字

斯捷列仁在我面前一站,嘿嘿冷笑着。看来,这不是他头一次给一个新手上课了,还好他还没表示厌烦。


“存在,你是指什么意义上的存在?”我问。


“实质意义上的存在啊。”他的语气平和,毫无惊诈之意。“跟你相比,我根本算不上什么主观理想主义者。发射经常进行,不过们这儿有简称,叫升降梯,或者更简单,就管它叫电梯。你活着就能看见,还能自己感觉一下。对了,那个第1个登上月球的人叫什么来着?”


“嗯,尼尔·阿姆斯特朗。”


“不错,第14个呢?”


“天知道。他们美国登月计划里一共多少人?”


“真叫无知。12个。第13个是万尼亚·别斯可夫,他去年死于一次试飞。第14个,是我。嘴张那么大干吗?走了。”


在去隔离室的通道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斯捷列仁看来有点儿着急。我从受了伤的大脑里再也挤不出什么新问题了疼得直钻心的脑瓜子像灌进了汤,还是一大勺子用半成品杂碎做的汤。一阵短暂的刺痛让我一下子靠倒在墙边,可那个该死的斯捷列仁就好像没看见一样。


隔离室里没什么变化,只是我那身脏工作服已经消失。我瘫倒在医疗床上,想睡上一会儿。不,我睡不着。那个身体结实的姑娘又出现了,她拖来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我的午餐。那个看门的恶棍没进来,大概躲在门后,察看着里面的动静。


“你们想用静脉注射的方法维持我的生命?”我问。我注意到碟子旁边有一只大个儿的注射器。


“静脉注射。趴过去躺好,把屁股露出来。”


“左侧还是右侧?”我做了个鬼脸问,一边讨好地退下套服。


“别哆嗦了,准备好了。”


“您给我打的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别担心,不会给你注射柴油的。是葡萄糖酸钙跟复合维生素,别的您什么都不缺。”


今天这个姑娘比任何时候都善谈。这个机会不加以利用的话,实在是罪过。


“您叫什么名字?”


“阿尼娅。”


哦,回答了。有门儿。我的地位的确有变化。


“我叫斯瓦特。斯瓦托波尔克。”


“人无完人啊。好了,把衣服穿好吧。”


“您在这儿工作好久?”我提上裤子,感兴趣地问。


“好久。”


“喜欢?”


“干什么都一样。”


“一直在地下?”


“午饭凉了。”她没答理我的问题,转身走出了囚室。


我开始填肚皮,直怪自己为什么没来得及问阿尼娅晚上干什么。


午饭的内容有:肉炒白菜,羊肉炒饭和果子水。可能这些地下人的确从未上过地面,他们的饭做得不怎么样,超不出一般食堂水平。是哪个聪明人告诉这位大厨,羊肉饭里要放香叶和番茄酱?要是有别的选择,我绝对不会去碰它的。


喝干那杯果子水的时候,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我刚才没听见他们锁门的声音!那么说,他们不关我了?


的确如此。我出了门,抬脚迈进了走廊。没人管我,更没人硬把我拽回到那间小屋。我沿着一个方向溜达了一阵儿,又往另一头走了一段。来回遇见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但他们根本没有答理我。难道说,我真的自由了?


先沉住气。这种轻飘飘的感觉只控制了我几秒钟,我就感到自己实在愚蠢。我这么到处逛荡,不可能不受监视。先不说走廊头上还有警卫,就算让你在走廊里乱跑,最终你能跑到哪儿去呢?斯捷列仁说他知道我脑子里想什么,这显然是在扯谎。他绝不是什么囚犯心理分析家,我的囚号里肯定有什么隐藏的摄像头(至少,在通风口格栅后面有一个),走廊也一定有所布设……否则,他们是不会让我这样闲逛的。


见它的鬼。什么大写公司小写公司的,它的存在至少有几十项违法之处。在非法经营的条款上也准有他们的份儿。他们做的是什么“金蛋”?他们的保护人是谁?总体看来,它已经存在了不止一、两年,可是为什么外界没人知道?信息自然会渗透出去,这是常识。信息是超流体,就像液态的氦气一样。保守秘密的最为严酷的手段就是防止渗透,但无论如何也消灭不了它……


实在不明白。只有一样清清楚楚,那就是,这家公司敢玩真的。它就跟秘密部队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拿杀人不当一回事,这是毫无疑义的。这恐怕不是斯捷列仁为了吓唬我编的瞎话。


可我还是人,至少我是一国之公民啊!国家是保护公民的权益的,我有我的权利啊!他们到底是什么法则呢?呸!


头昏脑胀的滋味又来了一回,让我差点儿没滚到床底下去。我挣扎着把被子盖过耳朵。算了,让我睡,我就睡,不值得再跟他们较劲了。第一要务是求生。


打个比方,如果“格里分”宇宙站要是真的存在的话,那会怎么样呢?为什么斯捷列仁急着发派我去那儿?为什么不是明天,不是下个月,而是越快越好?到那儿我算什么?我以什么身份去呢?我连环境还没有来得及熟悉,我的大脑到现在还歪着呢!


是偶然?bb斯捷列仁不像让偶然事件影响和支配的人。看来,他心里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对我还不信任吧?


我感到周身暖和了起来。像斯捷列仁这么实际的人会相信一个爬进通道的冒失鬼吗?艾芙琳娜替我说话,谢谢她为我在上头美言了几句,也许而斯捷列仁为这头疼呢……


检疫留验,恰恰是我目前的状况。看来,这就是斯捷列仁脑袋里的想法。就像部队一样,头三个月的服役期不准离开营门一步。预防逃跑。说真的,我往哪儿跑呢?从轨道站能跑哪儿去?跟谁泄密去?只有随着时间才能慢慢清楚,我值不值得信任。否则,就得在第1、2方案之间选一个了。


那么,为了保命,我得学会做乖孩子了?


我恨得牙根直痒。还有问题跟着来了就算我愿意,我能装成一副乖孩子的样子听任他们的摆布吗?


就这样想了又想,没有想出任何合适的答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现在上面是深夜,”斯捷列仁对我说。“都是在半夜发射,特别是第1个场。”


我等他说下去,但他没有往下说。我只好开口问:“那别的场呢?”


“一般也是。第四个场有时候白天发。但那得是非常非常特殊的情况。飞碟的话题我们就不用谈了。”他看了一下手表,“到升空还有41分钟,我们得赶紧了。”


他们的发射场远在天边?


我大概没猜错。通过这条平平常常的走廊,我们进了那条地上带着铁轨的环状隧道。这倒让我觉得没什么。地上是两条常见的轨道和一条辅轨,上面有一个护罩,就跟地铁里见到的一样,只是轨道更窄些罢了。


立刻,一辆轨道摩托停在了我们身边。轨道摩托只带了一个不大的车厢。车打开门,把我们两人放了进去。上了车,斯捷列仁给司机发了信号,机身哗啦一响,轰隆隆向前方的黑暗驶去。


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过道上横七竖八放着几个没有标签的箱子。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呢?什么都有可能。


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启用了这条巷道和铁轨?我们走的这条通道如果就是克里姆林高层躲避核攻击的地下掩体,那么,这赫赫有名的第1场,应该在市中心的西南方,靠近郊外的某地,甚至也可能在市内。不过我怀疑这完全是另外一条什么隧道。


“我们去哪儿?”我对着他的耳朵喊。我是壮壮了胆才敢问的。


“阿尔图菲耶瓦[莫斯科偏北部的一个区。]垃圾焚化工厂。”他大嚷了一句,盖住了我的声音和车厢外骨碌碌的噪音,“第1场就在那儿。”


他们难道把垃圾也往轨道站发送?


“这个地点最方便。”见我大惑不解,斯捷列仁又贴着我的耳朵根儿说,“那里基本上是片空地。白天人就不多,晚上就更……那里到处臭烘烘的,好人也不去那儿扒找什么,也让我们也节省了保安费用……”


哦?我的印象里,他们并不需要考虑什么节省不节省的问题。不过,这会儿我控制住了自己,没接着往下问。


20分钟后,凭我的主观感觉,微型火车开始刹车了。一丝光线射入我的瞳孔,我们进入了一个大厅它不太大,根本不像地铁站。不知从哪儿隐隐传来一股流水声。


“整个儿一个旅游点儿!”斯捷列仁指着一头顶挂着的一串钟乳石,那石头活像一根梁龙的尾巴,“恐怕这玩意儿得有一千多岁了。”


“难道这个厅不是人造的吗?”


“这是个喀斯特岩洞。有些地方是我们挖的,不过没挖多少。干这活得特别加小心。自然界实在变化莫测,地下容不得有这么大的空洞,尤其在城市的底下。这种洞很容易起变化。地面经常房倒屋塌……”


轨道很自然地走到了尽头,戛然中断。这儿连个月台样的东西也没有,但是有一口竖井,一直通向上面。头顶上是一扇很沉的大门。大门慢慢开了,它的机械部分隐藏得很好,根本无法看见。一阵咣当当,然后周遭又归于沉寂。


“张那么大嘴干吗?”斯捷列仁捅了我一下,“你还好吧?没事就帮忙卸货。”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个人。他们很快排成一个传递链,开始从车厢往外搬运那些箱子了,把箱子堆在那竖井的井口边的水泥地上。我加入到了他们的行列,斯捷列仁也站了进来,跟我们一块儿搬,这让我不由得怀疑他的官阶到底有多大。也许,官兵一视同仁,他们这儿就这样?


箱子很沉,搬到第3个,我就眼前一片模糊,差点儿栽倒在地。斯捷列仁说了句什么,他们就把我换了下来,让我留意脚下,站到了一边。当我眼前的东西停止了摇晃,我就看见了一个非同寻常的一幕。


在那个水泥平台的正中央,不知为什么有个圆孔。一个庞然大物,乍一看上去是个圆柱形的家伙它的周围满是各种各样的凸起物慢慢从上方降下来,刚好触到了水泥台就停了下来。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宇宙梯的舱室,那么,一头大象大小的加速器倒也放得进去。


“你想上厕所吗?”斯捷列仁往肩上放了一个箱子,经过我身边时问。


“还不太想。”


“最好先去一次电梯间没有什么设施。厕所在那儿。”他往旁边一指。


我听从了他的建议。没有任何人陪我去。要是……


沿着竖井是逃不脱的。但是,附近什么地方总该有另一条上去的出口。还在囚室里的时候,我就仔仔细细把我的套服的缝线处全摸了一遍没有,里面没缝任何“电子警戒”线……我记得隧道进入大厅时经过了几个狭窄的走廊。我来个急转弯拐进去,胡乱撞上一番,或许会找到个出口。我得利用这个机会。


我踩着小便池的瓷砖,想着怎么逃走。虽说我不熟悉这个焚化厂的厂区,但这也难不到我。只要我能跑到它的围墙边,翻过墙去,那就放狗抓我也来不及了。万一不能马上逃到外面,在厂区藏上个把钟头也行,最次往垃圾堆里一钻,找机会溜掉。谁会想到呢?要是斯捷列仁没说谎,他们头上真有什么保护伞,我就不能投奔亲爱的警察或者联邦安全局的怀抱,而要找一家大众化的报纸编辑部。这以后会不会杀了我,我不知道我给他们的灵魂上先撒点儿盐再说……


如果我当初没有掴斯捷列仁的耳光,让他承认我应有的法定权利的话我还真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