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命运她曾经答应在这里等他(3)

作者:戴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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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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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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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128字

我相信她的理论。当我们遇上对的人时,记忆就会像电影中的闪回镜头,无限美妙地搜索着过去的岁月,曾于何时何地有可能见过这个人,也有可能与她在不经意间擦肩而过,更有可能一年前两个人在街头就曾经相遇。只因为那平淡的一刻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从而错过了一次命中注定的相逢。我是在海洋上长大的,我相信某些东西的本质。大海就像一堆记忆的碎片,一幅时间在错觉上给我们创作的巨型绘画。当过去的一点一滴注入生命的海中,一段画面逐渐被完整地拼凑起来,于是我们看见了眼前大片大片的湛蓝,一切历历在目,了然于心。


那时候我们幸福极了,我们相信爱情会地久天长。第二天是我的生日,在金海岸酒店买蛋糕时被妈妈抓到了,她对我又打又骂,指责我偷家里的东西。当时围观的人很多,只有她勇敢地站出来保护我,可是她的眼睛里除了对我的同情,还多了一层鄙视。我心里委屈极了,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谁都可以误解我、瞧不起我,唯独她不可以。我哭着跑出酒店,沿着海岸线漫无边际地奔跑。后来下雨了,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开始呕吐,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她一直守在我的身边,好言好语安慰我,要我改掉偷东西的坏毛病。那时候我偷家里的东西,并不是为了我自己,卖的钱大部分都给了干爹干妈和生活贫困的街坊。当时我没有把这些情况告诉她,因为我怕说出来她不理解。后来我们和好了,接吻了。因为都是第一次,我不小心咬破了她的舌头,有好一阵子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天我的生日没能过成,她坚持第二天一定要给我补上。分手的时候,她突然扑入我的怀里对我说,假如今后我们因为某种原因离散了,许多年后再次相见时认不出对方了,假如发生了这样的事,又该怎么办呢。我说怎么可能认不出对方。她说双方的身高和相貌肯定会发生很大变化。我想想也对。她当时编了一组密码,说这是我们的爱情密码,要我记牢靠了,有了这个密码,即便以后大家到了世界的尽头,照样也能相认。我又问她叫什么名字?这是第二次问她了。第一次问她时,她笑着摇摇头,说以后再告诉我,这一次她还是笑着摇头。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有点神秘感也挺好,于是再没有逼她。当然,我也没有告诉她我是谁。


到了次日,也就是第三天的傍晚,去白沙门赴约途中我遇上了干爹,见他火急火燎的,我问他去干吗。他说有个亲戚刚生了孩子,急需婴儿用品。当时我身上还有点钱,就跑进附近超市买了一些婴儿用品拿给了他。谁知道这时候我的初恋出现了,一句话不说,上来对着我就是几个大耳光,打得我晕头转向差点摔倒在马路上。然后她大骂我是贼,不要脸的贼,她的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割裂着我的心。当时我彻底崩溃了,我妈打我也就罢了,怎么你也打我?你不是爱我的人吗?你不是我的另一半吗?我想不通啊,她打人不说,竟然还骂我是贼!一气之下我离开了她,一个人跑掉了。那一刻我的心很痛,就想着去死。到了海边时,发现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少年也想自杀,我看见他飞身跳入海中,瞬间就被巨浪给吞噬了。那一刻我冷静下来,心想我为什么要去死?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那少年的自杀,让我看到在大自然面前人的生命是如此渺小,我决定好好活下去。


林媛静觉得这个故事和姐姐的那个版本高度相似,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男主角的头发也是淡淡的卷发,谢家玮口中的初恋肯定就是姐姐了。想到这里,她问他:“家玮,你的头发当年是什么样子?”


“卷的。”他摇头苦笑,“那时候我的头发又黄又软,还是卷的,这都是我外公的遗传。他小时候头发就不好,三十岁以后才黑发密布,我比他强点,十八岁开始就黑发满头了。还有,那时候我的个头也不高,过了十六岁才开始越长越高。”


这时候林媛静已经完全明白,姐姐和谢家玮讲的是同一个故事,他们两人就是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只不过两位当事人目前还不知道而已。当然,她绝对不会把这个意外发现告诉双方,一辈子都不会说,她要保护自己来之不易的爱情。


“离开她以后,”他指着那盆野菊说,“最初的几个晚上,我的梦里不断出现野菊的影子。以后的日子里,只要心情大悲大痛时,夜里总会梦见它。那些年在我的生活里,它成了代表伤心的花朵。”


“家玮,现在你有了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趴在他的怀抱里小声说,“我明白你的心思,也清楚你给我讲这段往事的用意。放心吧,前两次爱情的悲剧,到我这儿就结束了,我绝对不会再让它重演!我会一直让你幸福下去的!”


他抬头看她,她的眼睛充满了喜悦,就像夏日傍晚的阳光逐渐从晴朗如洗的天空消退后,出现的那种明净与安详。他心情激动地对着她耳语:“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这时,她身上的手机响了,谢家玮的手机。她把它递给他,他听着听着突然脸色大变,放下电话后神色慌张地对她说:“出大事了!”


那个电话是老刘打来的,他告诉谢家玮,榕榕的男朋友死了,榕榕因持刀伤人被抓了起来,不但要判刑,还面临巨额民事赔偿。张百强为此疯魔得不成样了,董芝兰整日以泪洗面,为了救榕榕,他们把房子都卖了。老刘求谢家玮去找他父亲,求他帮帮忙,力争榕榕轻判几年,否则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出来的时候都奔四十了,这辈子就算完了。


放下电话,谢家玮蹲在地上痛哭流涕。虽然张家早已将他扫地出门,但他和榕榕有着十多年的兄妹之情,这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断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榕榕那么温柔的女孩子会去杀人,长脚虾那么仗义开朗的男孩竟会自杀。虽说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但谁也不希望这些事发生在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身上。


他哭的时候,林媛静吓坏了,抱着他一起哭,等他平静下来,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她告诉他,他的爸爸妈妈这会儿都不在国内,就算在也不会帮他。他六神无主地看着她,问她该怎么办?她站起来拉着他的手,建议去找林洁。两人回到别墅,林北方和林洁正坐在一楼餐厅吃早餐。见他们手拉手走进来,林洁假装生气地瞪着二人。


“不待在房里好好休息,这么早跑出去干什么?到海边跑步去了?”


“不是呀妈妈。”林媛静拉着谢家玮一起坐下,“我们在花房里闻花香呢。”


“真是孩子气。”林北方笑了起来,“两个人都是小孩子。”


“快吃饭吧。”林洁说,“今天咱们得赶回去。”说到这儿发现谢家玮有些不对劲,“你刚哭过是不是?阿静,你们俩吵架了?”


林媛静摇摇头:“妈妈,家玮遇上头疼的事了,你一定得帮帮他。”


林媛静把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遍。林洁一听,生气地站了起来,要谢家玮跟她去桌球室。到了桌球室,林洁转身瞪着谢家玮,质问他:“到现在你和那姓张的丫头还藕断丝连,是不是?”


“不是!”谢家玮态度坚定地回答她,“我只爱阿静!”


“既然如此,这事你不要管。那丫头也是成年人了,杀人的时候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林阿姨,我和她有十多年的兄妹之情……”


“少花言巧语!”林洁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哪来什么兄妹之情?那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以为我是傻子?”


“林阿姨,求您大发慈悲救救她吧!”谢家玮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当年我无家可归时,是他们一家收留了我,这份大恩不能不报啊。林阿姨,这辈子除了阿静,我不可能再喜欢别的女孩了,这点请您放心!”


“此话当真?”


“我发誓!”


“杀人可是重罪。”林洁脸色放缓,“这事办起来没那么容易,你说我能轻易答应吗?除非你和我是一家人……”


“我们将来肯定是一家人。”谢家玮说,“林阿姨,请您放心,阿静大学一毕业我就和她结婚。”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林洁对他的好感大大增加,觉得他是个性格直爽、心地善良单纯的孩子,与他老爸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这些年她对韩栋一直旧情未了,如果他的儿子做了林家的女婿,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安慰。想到这里,林洁和颜悦色地问谢家玮,愿不愿意和阿静结婚。


“现在?”谢家玮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阿静才刚满十八岁……”


林洁摆手打断他:“我是满族,阿静的户口填的也是满族。国家法律规定,少数民族女孩满十八岁可以结婚。”


“啊?原来是这样。”


“我先申明,领了证你们之间也不能发生过界的事,必须等阿静大学毕业,你娶她过门后才可以。”林洁又提醒他,“领了证还有一个好处,你是我的女婿,你爸爸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对待你了,否则我林家绝对不答应。”


谢家玮同意林洁的提议。他现在只爱林媛静,领了证从法律上进一步确定他们的关系,当然是件好事。与此同时,在榕榕减刑的事上还可以得到林洁的帮助。这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到家后的第二天,林洁就把结婚证领出来了,当晚一家人在豪生大酒店吃晚饭,席间林媛静笑得像朵花,幸福地靠着谢家玮的肩膀。她爱他爱得这么辛苦,如今终得硕果,把他弄到了自己碗里,从此可以好好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了。谢家玮向岳父岳母保证,今生今世一定好好爱护他们的小女儿。


“我和你岳父都商量好了,”林洁笑着对谢家玮说,“过了明年春节,你和阿静一起去国外上学。阿静年纪还小,需要学习;家玮你读书不多,也需要深造。总之,你们俩好好学点有用的知识回来。记住,虽然法律上你们是夫妻了,但现在还不能行夫妻之实。阿静年纪小,身体一直不太好,一旦有了身孕肯定吃不消,还会影响你们留学。所以,这事等你们学成归来办了婚礼再说。”


“妈妈的话,我记住了。”谢家玮抬头看了林洁一眼,问她,“那榕榕的事呢……”


“你放心好了。”林洁回答他,“我托人去办就是。我是法院出来的,这种案件受害人对赔偿是否满意非常重要,也是量刑的一个重要标准。我会从这方面入手,尽量与受害一方达成谅解,只有这样法官才会考虑适当减刑。”


“谢谢妈妈了。我想尽快见上榕榕一面,就见这一次。”


“没问题。”林洁说,“这个我来安排。”


次日中午,谢家玮在看守所见到了张榕。她比从前更加消瘦,完全变成了一个骨感味很浓的女孩子。由于少见阳光,她的脸色非常惨白。张榕戴着手铐走进来时,发现谢家玮也在场,大感意外:“哥哥?”


听到这一声“哥哥”,谢家玮想起小时候背着她上街,她趴在他背上嚷嚷着要吃棉花糖的情景,眼泪忍不住哗哗流了下来。在场的办案人员和看守所的人,这时都悄悄退到了门外。向来多愁善感的张榕,这一刻却表现得异常平静,她坐在专为犯罪嫌疑人设计的椅子里,对着谢家玮微微一笑。


“很怀念从前与哥哥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可惜再也回不去了。”张榕小声说,“哥哥,榕榕爱你!也爱爸爸和妈妈,但从没爱过自己……”


“榕榕……”谢家玮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嘴角不住地颤抖着,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哥哥,听说爸爸妈妈为了救我,把房子卖了,是真的吗?”


见谢家玮点头,张榕叹了口气:“不应该呀。卖了房子,他们也像十年前的哥哥,变成无家可归的人了。哥哥,爸爸妈妈都老了,不能无家可归啊!”


“榕榕,”谢家玮安慰她,“大家都在想法子救你,尽量满足受害人的赔偿要求……你,你不用担心……”


张榕又叹了口气:“救了我,他们就得死,还不如不救。那样的话,他们至少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哥哥,房子不能卖,也不要赔他们钱,那些人罪有应得。”


从小到大,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爱哭爱撒娇的形象,他从未见过她像今天这般冷静。此刻,她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命运,心里想的都是亲人今后的生计问题。谢家玮觉得她长大了,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


“哥哥,”张榕提醒他,“今后千万不要再和我爸爸来往了,他恨你们全家人!”说到这里,忽然又柔情似水地望着他,小声说,“哥哥是榕榕永远深爱的人。今生今世,能最后看你一眼,榕榕心里欢喜得很呢!哥哥还有什么话要对榕榕说吗?榕榕多么希望哥哥能说一句喜欢我啊,哪怕是骗我的也成。”


谢家玮这时早已泣不成声,根本没听清楚她后面讲的这几句,因而也就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见他如此,张榕以为他还像从前那样,并不太在意她的感情,心中一酸,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此后她一言不发,一直充满深情地凝视着他,直到外面的警察走进来把她带走。当天夜里,张榕自杀了,她在遗书里写道:“我死了,爸爸妈妈就不会死,我的亲人们就不会无家可归。”


那天夜里谢家玮梦见了张榕,梦见她跷着双腿坐在那棵横长在海面的椰子树上。太阳光从头顶直泻而下,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的身上,她身后是旋转的天空和大海,脚下是灿烂的日月星辰。他看见她不停地向他挥手,白色的裙角在风里飘扬。天亮的时候,林洁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问谢家玮昨天和张榕见面的事。他把经过告诉了她,林结听完什么话也没说,扭头离开了。不久,林媛静穿着睡衣跑了进来,眼圈红红的,趴在他的怀里小声抽泣。他预感到某种不妙,忽然想起了张榕昨天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哥哥是榕榕永远深爱的人……今生今世,能最后看你一眼……”


“天哪!”他突然大叫一声。当时他只顾着自己的悲伤,怎么把这么重要的细节给忽略掉!那时候她已经告诉他,她即将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阿静,榕榕她……”


“她死了……”


他推开她,趴在枕头上全身颤抖着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