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戴宾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44
|本章字节:13060字
“你不说是吧?好,那就给我一直跪着,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再起来。不许吃晚饭!”谢杏芳说完,端着酒杯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谢家玮挺直身子跪着,二十分钟后,两条膝盖开始刺痛,腰部、双肩和脖子出现抽筋的现象。中午在学校食堂,由于蓝眉儿闹场,他根本就没吃饱,一下午又是滴水未进,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四下张望,想找点东西填填肚子,映入眼中的不是高档香烟就是名贵红酒,没有半点可吃的食物。正在暗地里骂娘,包厢门突然打开,谢家玮匆忙间重新跪好。忽然,一盘草莓蛋糕从身后递了出来。
“快吃吧。饿坏了吧?”林媛静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朝门口瞅了瞅,递给他一把叉子,小声说,“快吃吧。你妈妈正和一群来宾聊天呢。”
谢家玮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吃起来,她提醒他慢点吃,小心噎着,随后把一杯半温的茶水递到他的唇边。他大口大口喝着水,突然,茶水呛进气管,他大声咳嗽起来。她先是咬着嘴唇替他捶背,待咳嗽有所缓解,心头一热,扑到他的怀里哭了起来。谢家玮慌得丢下蛋糕伸手抱住她,安慰说她别哭。她不理他,继续趴在他的怀里哭泣。望着她可怜楚楚的样子,他心里蓦然掠过林媛丽的影子——这一切不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吗?于是高喊一声:“坏女人,你害得我好惨!”
她抬起头,眼泪汪汪看着他:“家玮……我就是那个坏女人……”
他捂住她的嘴,摇了摇头:“你知道,我骂的不是你。”
“要不是因为我,谢阿姨不会这么对你。”林媛静流着泪说,“我恨我自己。家玮你告诉我,那辆新摩的是不是偷家里的钱买的?”
谢家玮摇头:“不是,我没偷家里一分钱。我把妈妈送我的两套名牌西服全卖了,我用那笔钱买了摩的。”
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伸手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你这个小淘气,妈妈给的东西也敢卖掉,真是大不敬。把手伸过来,让我打几下手掌心,看来以后得好好管教你。”
谢家玮笑着向她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打吧,打吧。为了你,这毛病我今后一定改。”
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掌心,然后拉着他站了起来,径直从包厢侧门走了出去。到了外面的走廊,他问她去哪儿?她回头嘘了一声,继续拉着他的手往前走。拐弯处便是电梯,她拉着他走了进去。二十秒后,他们已经置身在楼顶的空中花园了。他们站在高处向下俯瞰远处宽敞的街道,看到那些鸽子待过的像波浪一样起伏的住宅楼的屋顶,还有那些一望无际的河流和茫茫椰林。河流都朝着一个方向,最终交汇于琼州海峡。安详的大海,月下航行的轮船,低频汽笛的歌声,黑色火焰逼近的港湾。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忽然流下几滴眼泪。她还记得遥远的北方那条叫洛水的河,想起那些年在河上的日子。每天清晨,奶奶划着小船在河上摆渡,橹桨拍水的声音,惊醒一群群岸上的水鸟。它们的身影首先掠过河心,然后划着弧线翩翩升起,消失在水仙花催开的黎明里。她还记得河上的石头,长满了暗绿色的青苔,上面站着许多鸟儿,一边唱着歌,一边迎风戏水,阳光照亮了它们漂亮的翅膀。
那时候她很快乐。她不知道爷爷为何而死,父母为何失踪,她只知道奶奶很疼她。七十多岁的人了,每天早起晚归、风雨无阻地在河上撑船,为了她的小碗里,每顿饭都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和蔬菜。直到有一天,那是一个没有阳光的寒冷早晨,奶奶一头栽进河里,被人救上岸的时候,奶奶一直看着她,嘴里嘀咕着怎么办?这下可怎么办?后来奶奶死了,她的家没了。
“奶奶知道我还是一只小小鸟,没有她,我活不到翅膀硬的那天,所以临死的时候一直担心我。”
他听着她的回忆,深情地注视着她。那是一段托腮掩泣暗衬流水的岁月。她一直沉浸在如烟的往事里,对他的注目毫无觉察。她的神态像一只鸟儿,好像怀想着失去的家园,又好像怀想飞在海上的鸟儿。
半晌,她才回过神儿来看着他,身体与他紧紧靠在一起。七月的海风渗出些凉意,他们听到了夜鸟在防风林里歌唱,听到清风把树枝摇得嘎吱作响。她握住他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肩上,开始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她挺直身体,抱住他的脖子,脚尖缓缓踮起,鲜红发烫的嘴唇慢慢接近他。
“家玮……”她轻轻喊了一声。
他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一对美目半睁半开,注意到那枚靠近自己的红唇,像一朵诱人的夏夜里绽开的玫瑰花。这一刻他心潮澎湃,双手情不自禁搂住了她,他闻到了她身体特有的处女的芳香以及清澈如雪的呼吸……
手机铃声响了,她的手机。他放开了她。她目不转睛凝视他,摇摇头不肯接电话。她紧紧抱着他,羞涩地笑了起来,他看见她的眼睛里浮着一层泪光。“我想亲你!真的很想亲你!你同意吗?”她小声说。
他被她的真诚感动了,望着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他点了点头:“好。只许亲一下。”
“啵!”她动作笨拙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与其说是亲,还不如说是轻轻碰了一下。就这样,她把初吻给了他。“我还要亲!”她又说。
“说好了只亲一下的。”
“我要亲你一辈子!”随后又连续亲了他好几下,动作比刚才熟练多了。
手机又响了,他不得不放开她。“这次你一定要接。”他说。
她还是摇头,他把手伸进她的口袋里掏手机。
“就不接,就不接……”她紧紧按住口袋小声喊着。他掰开她的手,硬是把手机拿了出来,她张嘴咬了过去,他疼得眉头紧皱。手机掉进兜里,与此同时,她的眼泪落在他的手上。
“快接吧。”他小声哀求她,“你妈妈要急死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掏出手机回话:“妈妈,我现在过来。”
说完,拉着他的手朝电梯方向走。他摇摇头,说还想再待会儿,妈妈还在生气呢,现在回去准没好果子吃。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自己先走了,让他一个人留在花园里。
中午的时候,蓝眉儿离开饭堂,气呼呼地去找张榕。她知道张榕平时不吃早餐和中餐,这个时候,她通常都待在校图书馆看书。到了图书馆,张榕果然坐在一个角落里。走得近些时,蓝眉儿发现她正对着桌上一本打开的书发愣。
“榕榕!”
“啊?”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蓝眉儿发现她神情恍惚,脸色憔悴,好像刚生了一场大病。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谢家玮有女朋友的事?”蓝眉儿心里思忖,“不可能呀,是谁先我一步向她通风报信的呢?”
“原来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看着张榕迷惑不解的眼神,蓝眉儿直截了当地说:“就是谢家玮的事啊?”
“我哥不是已经放出来了吗?”张榕把书本合上,眸子里透着焦虑,望着蓝眉儿,“我哥又怎么啦?他是不是又闯什么祸啦?”
“唉,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蓝眉儿瞧着张榕缺少血色的脸,不忍心把刚才在食堂看见的一幕告诉她。张榕不淡定了,站起来一把抓住蓝眉儿的手,哆嗦着问:“你快告诉我,哥哥他到底又出什么事啦?你快说!”
蓝眉儿叹了口气,扶着张榕一起坐下:“好吧,我告诉你。你可不许生气。”
张榕点点头:“我不生气。你快说吧。”
“谢家玮他有女朋友了……”蓝眉儿小声对张榕说,“刚才我在食堂,看见他和音乐系的林媛静坐在一起。两人非常亲密,有说有笑的。我问谢家玮林媛静是不是他女朋友,他竟然对我大发雷霆……”蓝眉儿还没说完,张榕两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蓝眉儿掐她仁中,边掐边喊,“榕榕,你怎么了?快醒醒!唉,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半晌,张榕悠悠醒来,脸上挂着泪水。“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她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离开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榕榕,想开点吧。”蓝眉儿安慰她,“世上好男人多得是,离开他谢家玮地球照样转。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卖苦力的大老粗嘛。”
张榕慢慢站了起来,神情呆滞:“蓝眉儿,你陪我去趟医院吧。”
到了市医院一楼大厅,蓝眉儿问张榕挂哪个科的号,张榕告诉她挂妇科。挂完号,二人来到妇科。二十分钟后,张榕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单子,扑到蓝眉儿怀里哭了起来。蓝眉儿见单子上面写着:“处女膜完整,无破裂现象。”
“榕榕,你告诉我,是不是谢家玮对你做了什么,然后又把你甩了?”蓝眉儿十分气愤地说,“要真是这样,我一定找人修理他!”
张榕满眼泪光,抬头看着蓝眉儿,摇了摇头:“不是我哥,与我哥没关系。”
“是哪个畜生非礼了你?榕榕,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为你保密的。但绝对不能便宜了那个浑蛋!”
“我们先回学校吧,回去我再告诉你……”
蓝眉儿宿舍,同学们都去上课了,张榕神情颓废,双目无光,趴在床前的木桌上发愣。刚才,她把那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蓝眉儿。半晌,蓝眉儿叹了口气,坐下来搂着张榕,安慰说:“谢天谢地,你总算保住了身子。要是那姓谭的兽性大发,当时你又在昏迷中,他真要干出禽兽不如的事,你可怎么办?”
张榕幽幽地说:“唉,反正我是没脸见我哥了。他爱谁就爱谁去吧。”
“你真傻!”蓝眉儿为她鸣不平,“为了谢家玮,你犯得着这么糟践自己吗?依我说,这世上还真没有哪个男生值得女孩用生命和贞操去讨好。”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张榕眼泪又流了下来,“从小我就喜欢他……”
“喜欢他不是你的错。”蓝眉儿开导她,“你可以爱他,但不要把自己的全部感情搭进去。任何时候,都不要为一个不关心你的男人盲目献身,这样做最终受伤的还是你的心和你的身体。”
“可是我……”张榕欲言又止。
“谢家玮对你这么无情,你的泪水伤不到他的心。榕榕,把这一切都放下吧。你这么漂亮,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未来的日子里有大把的帅哥排着长龙等着你去挑呢。据我所知,咱们系就有十几个男生对你有意思,要不我现在召集他们到楼下操场排好队,等你来选秀?”
张榕破涕为笑,站起来追打蓝眉儿:“蓝眉儿你坏死啦!”两个人绕着桌子转了几圈,张榕突然叹了口气,神情黯然地坐了下来:“唉,可我就是忘不了我哥。”
“我知道,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说断就断。”蓝眉儿坐下来又搂住她说,“不如我们现在去找谢家玮,问问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榕低头说:“我还要上课。”
“让上课见鬼去吧!”蓝眉儿大声喊道,“榕榕,为了谢家玮你差点贞操不保,这会儿还想着上什么课。走,我们一起去找他!”
谢家玮回到十八号包厢时,谢杏芳正怒气冲冲地等他。一进门,她举起一张椅子向他砸来,被他一把接住。她又把桌上的酒杯、碟子和一瓶瓶红酒全都砸向他。他退到门边,双手护着脑袋,任凭那些东西砸在身上、腿上。谢杏芳举起一张椅子,冲到他面前,用力砸了过去。他倒下了,身体靠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头上冒着血。她揪住他的头发,狠狠扇他的耳光,他的嘴角流血不止。等她打累了,放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长大了,我打不动你了。滚吧,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你要和我断绝关系?”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我没意见啊!”谢家玮从地上咕噜一下爬起来,像是突然间卸下了压在身上多年的重负,轻松地擦掉头上和嘴角的血,冷笑着说,“从今往后,我和你谁也不欠谁什么了。”出门的时候,他看见谢杏芳在无声地流泪。
晚上十点,谢家玮赶到阿邓的典当行,把西服还给值班的人,赎回手表。路上遇到一对搭车去酒店的游客,他把他们送到目的地。这个晚上他先后拉了八位客人,他想,以后要勤快一些,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早睡晚起偷懒了。他要趁着年轻多挣点钱,不然老了、跑不动了该怎么办?他的体质自从小时候受了父亲的摧残,已经变得非常差了。
路上他看见两个混混儿欺负两个女孩,女孩大骂对方不许耍流氓。离得近一些时,发现女孩竟然是张榕和蓝眉儿。谢家玮开车猛冲过去,“砰”的一声,一个穿白衫的混混儿被撞翻,另一个还未反应过来,谢家玮右手一扬,链条式车锁击中他的髋骨,混混儿“哎哟”一声倒地不起。混乱中,谢家玮拉着二女扬长而去。到了学校大门口,他发现蓝眉儿一直瞪着他,半点领情的样子也没有。
“你干吗瞪我?”
“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才不会这么晚在大街上溜达呢。”蓝眉儿冲他大吼小叫,“你就是罪魁祸首!要是我和榕榕真有什么不测,你要负全责!”
“蓝眉儿,你……”
“谢家玮,我问你,你喜欢榕榕吗?”
“你瞎说什么呢!”谢家玮有点不高兴。
“你回答我,喜欢,还是不喜欢?”蓝眉儿紧逼不放,“谢家玮你别给我装糊涂,你知道榕榕喜欢你,可你还是勾搭上别的小姑娘。你这么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张榕拉住蓝眉儿,低着头小声说:“别这样,我哥也许有他的难处。”
蓝眉儿嗓门瞬间提高了八度:“谢家玮,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啊?你该不会和那女孩已经上了床?”
“蓝眉儿,你说这种话实在太过分了!”谢家玮转身问张榕:“你说,这些年我们相处的日子里,我对你有过必须为你负责的言行和举动吗?如果有,我一定会负责。”
张榕看了一眼蓝眉儿,低下头说:“我哥他……一直都把我当妹妹看待。”
听她这么说,谢家玮心里掠过一丝惭愧,多年的朝夕相处,就是傻瓜也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不能接受她的这份感情。他们之间没有未来,要是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一定会恨死他的。“榕榕,对不起,我有无法对你启齿的苦衷!”
张榕惊讶地看着他,她早就感觉到他心里这些年藏着一个很深的秘密,是这秘密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冰冷的墙,阻隔了她对他的感情。看见谢家玮要走,蓝眉儿急得大声喊道:“以前我还认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汉,没想到你原来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谢家玮,你知道榕榕为你做了多大牺牲吗?”
张榕上前拉住蓝眉儿,可怜巴巴地央求她:“蓝眉儿,不要再说了。你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的,难道你忘了吗?”
谢家玮上前一把抓住蓝眉儿的胳膊:“你说,榕榕怎么了?你快说!”
蓝眉儿眼泪流了下来:“谢家玮,你知道榕榕爱你有多深吗?为了把你从派出所捞出来,榕榕忍辱负重,被那姓谭的副所长非礼了……”
谢家玮像一棵被狂风吹弯的树,身体一晃差点栽倒在地。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地、颤巍巍地爬上摩的,一声不响地开着车走了。望着他在夜色里远去的背影,张榕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第二天早晨,谢家玮提着菜刀冲进运管所谭副所长办公室,什么话也不说便一刀砍了过去。谭副所长朝旁边躲闪,抓住了谢家玮持刀的手。谢家玮另一只手握拳打在他的面门上,谭副所长鼻子出血。谢家玮又连续打了几拳,谭副所长半张脸顿时肿了起来,转身朝门外跑去。谢家玮举刀从后面砍他,由于他跑得快,刀刃仅在后背划了一条浅浅的口子。丘所长这时带人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谢家玮,从他手里夺过菜刀。谢家玮对谭副所长破口大骂:“姓谭的,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警局的人很快赶到,把谢家玮带到了派出所。又是那位中年警官值班,警局的人向他汇报:“王副所长,这人刚才在运管所拿刀砍了谭副所长。”
“啊!这么严重?”王副所长把谢家玮带进值班室,问他,“你发什么疯?为什么砍人家?前几天你能从这里顺利出去,多亏他帮忙说好话。”
“那老浑蛋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你知道吗?”谢家玮嚷嚷着,“你以为他学雷锋啊?我妹妹今年刚满十八岁,正在上大学。你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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