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芸说：“柴米，我已经报名考公务员了。”

我正在刮胡须，随口说：“恭喜啊，我的准公务员，一步登天啊！”

刘芸说：“恭喜什么？生死难料的事。3700人报考，只录取三个，又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你说我倒不倒霉啊，哪里窄往哪里挤，想不苗条都不行啊，这都第三次了。”

我说：“第三次？”

刘芸说：“是啊，高三时，老师说挤上大学的独木桥就一生轻松了，我挤上了，结果被骗了；大四时，导师说你挤上研究生的独木桥就高级知识分子了，一生无忧，我又挤上了，结果又被骗了。有个问题是究竟你上了大学，还是被大学上了。这次又去挤桥，不会再被骗吧？”

我说：“这次放心，你现在是挤中国最牛的独木桥。知道什么叫中国梦吗？做梦考公务员，考上公务员继续做梦。中国梦，哦耶！”

刘芸说：“哈哈，考试我没有问题，我就这个特长。我就怕考上了，面试过不了，被有关系的潜规则掉。”

我说：“那也得试试！有个别黑幕是肯定的，但也不要偏激，也不会全是黑幕，这东西怎么都值得你赌。朱哥牛吧，见到教育局一个小姑娘也要满脸堆笑。用十年青春按资排辈混个副科级，我们的孩子就可以去拯救水深火热中的美国人民了。”

“别跟我说姓朱的。”刘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了一下，说：“这么说，你支持？”

我点点头。刘芸脸红了，说：“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我们的孩子？”

我说：“造孩子我没有问题，我就这个特长。刘芸，我面试这么久了能通过吗，你能潜规则我吗？”

刘芸撩撩头发，说：“讨厌。”

我当场酥了，从后面抱着她，吹她的耳朵，她可没这么乖过。嗯，肤白腿长，眼媚波大，有妻如此，夫复而求？刘芸乖乖地趴在我身前，被亲了两口后，回头“嗯”地一声，千娇百媚地说：“噢，借点钱给我，我要买公务员考试资料，交报名费，还要买卫生巾。”我顿时就像被点穴，像刚刚亲了一块木头，浑身都软了。

见我松了手，刘芸整整衣服，望着我，也不说话。

我假笑道：“多少？”

刘芸也假笑道：“时间紧，我报了一个培训班，两周时间，学费3000块。报名费200块，还有资料费，两周吃午饭，买点生活用品，再买件面试的衣服，预算800块。你借我4000块吧。”

我说：“靠，培训班两周3000块，奸商！”

刘芸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说：“不谈了，不谈了。刘芸，不带这么破坏气氛的。我们重新亲一下好不好？”

刘芸想了想，努起嘴，我亲过去，感觉就是h2o的两个分子在滚动，没有任何舒服感。所以文学也好，艺术也罢，品茗弄梅，赏月拍拖，所有风花雪月的事，纵使不是吃饱了撑的，也是吃饱了以后干的。

因为被借钱而心事重重的我只好放开心事重重的她，说：“4000块？我没有这么多钱啊！”

刘芸盯着我看，不说话。

我说：“要不，你的房租我不要了，你就帮我煮煮晚饭吧。”

刘芸盯着我看，不说话。

我说：“好了，好了，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刘芸盯着我看，不说话。

我说：“妈的，我做什么不好做白领，我这个月又白领了。等会儿回来给你取钱。”

刘芸站了起来，仪态翩翩，搭手做了个万福，说：“多谢柴公子，小女子写张借条，中举后我两个月就还。”

我说：“要是考不上呢？”

刘芸怒目一睁，说：“请你不要歧视一个公务员。”

我说：“是准公务员。”

刘芸说：“那也不能歧视，臭鸡蛋也是鸡蛋。”

我发了一下愣，公务员就是牛。

刘芸帮我拿起衣服，说：“又不在家吃饭吗？”

我说：“有饭局，你自己吃面条吧。”

李白笑着说：“恭喜张哥连升三级，苏书记慧眼识珠，选到区里做秘书。”

张部长说：“李白，组织还没任命，别瞎说。”

李白说：“得了吧，都是兄弟。这种类型的小道消息从来都是很准的，有些还是有关部门放风出来视察民意的。我连区长年底去哪里做市委书记，省长会不会调到上面去都知道，这眼皮底下的事还有我不清楚的？张兄你别谦虚了。”

张部长左右瞟了一眼，虽然在包厢，但酒店毕竟人流穿梭，隔音一般。张部长爽朗地说道：“其实我根本无心官场，太累。柴米，我虽然不是学中文的，但我佩服陶渊明，做梦都想着‘抚琴弄鹤，饮菊东篱’，唱唱我喜欢的摇滚。只是人在江湖啊，身不由己啊不由己。算了，无论做什么官，都是为人民服务。我的信条就是为人民服务。”

我点点头，朱哥点点头，连四爷都点点头了，我们都带着蒙娜丽莎的微笑。嗯，我们懂的，我们都懂的。

李白听闻，马上降低声音，悄悄说道：“上一任区长去了清山做一把手，你现在跟的苏书记很快也会被调到其他地级市去，你要不要作些其他打算？是一直跟着苏书记，还是找个局做局长，或者下到镇里做镇委？”

朱哥轻声说道：“张哥，你还是留在利德吧，哪里都没有这里好，兄弟都在这里呢。”

张部长笑道：“这话能随便说吗？我是国家干部，工资是老婆的，财产是儿女的，成绩是领导的，只有缺点和错误是自己的，我只能听组织安排。不过你们放心，我是希望扎根在家乡的，建设家乡是我一个共产党员一生的事业和追求。”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极有气势，跟新闻联播一个腔调。

李白被感染了，为自己身处影视圈深感自卑，他说：“我敬大哥一杯，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的代表。以后小弟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加提点。”

朱哥说：“我也敬大哥一杯，以后有事多加关照。”

四爷说：“敬大哥一杯，以后有打架的事叫我一声。”

我就在旁边斟酒，谁杯子空了倒给谁。

张部长说：“仁义啊，这一次教育评估，你们干得漂亮，很给我长脸，应该多喝几杯。入股南水中学的事情应该提上日程了。我们这些人，趁着年轻，还是要多为社会作些贡献。”

朱哥拿出一张名单，说：“正好要给张兄看看，我对公办教育不是太熟悉，而且公办民助也是个新鲜事物，我更不熟悉。这里有个名单，我想请这些人入股，为兄弟担些风险，也给新学校的发展把把关。”

张部长拿过去，认真地看了看，说：“不错，都是本地的教育专家。”说完后在五六个名字上打了叉叉，又补充了几个人名，郑重说道，“还是有些不完善，怎么连苏书记都没请？他可是我北大校友，而且是支教出身的，现在是中华教育基金会的理事，还进了《牛津教育专家大辞典》啊！”

朱哥马上会意，说：“疏忽了，张大哥的大哥，那是我大哥的大哥。如果他愿意指导一下，我就完全放心了，他应该占多少股份，张兄说个数。”

张部长拿起名单揣摩了一下，又抓紧在手中，另一只手掌拍在桌子上，说：“荒唐，我们只是做专家，怎么能占股份呢？公务员是不能从商的，仁义啊，什么时候都要记住党纪国法，这地雷不能踩啊！”

朱哥怔了半天，一拍脑袋，说：“明白，如果没有张兄，我差点犯了大错。我让阿莲跟他们的太太认识一下，打打麻将，这个可以吧？”

张部长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隔行如隔山。仁义你不是官场中人，很多事不明白。有些事我能讲义气，有些事不能，如果你讲义气，就不要把我介绍给你的兄弟扔到火边上去烤，你明白吗？”

连我也明白了，官员不能入股，这是高压线。官员的太太没有说不能吧，看来莲姐要忙起来了。

张部长说：“你的竞争对手很强大，明确表示要参与这事的就已经有四个公司了，而且包括碧元集团这样的巨头。我打叉的几个名字，就是很希望碧元成功的人。”张部长把声音压得很低了。

朱哥皱眉问道：“碧元集团不是搞房地产的吗，他们也搞教育？”

张部长说：“这年头，哪还有这么老土的观念？他们有的是钱，去年已经入股做汽车了，本来想搞飞机的，牵涉国防国家不让而已。再说你这个搞教育的不也打算玩房地产吗？现在搞房地产的准备搞汽车，搞汽车的顺便搞点电器，搞电器的顺便搞点教育，搞教育的再去搞点房地产，这就叫名流圈。为什么叫名流圈？因为它就是一个圈。只要有钱，就是圈内人。仁义啊，你既然打算到圈里来玩，就不再是种几亩兰花，开个把补习班，小打小闹了啊！”

朱哥豪情满怀地说：“我明白了。”

张部长说：“你要跟碧元他们拼财力，肯定会输的，你是本地人，要拼人和，明白吗？”

朱哥说：“放心，我懂的。”

张部长看了一眼那个名单，说：“过完年，南水中学改制就进入实质阶段了，这是公平公正公开的投标。这个学校是个百年品牌的老校，成绩稳居仙水前三，你要用心点。”

张部长把名单放在打火机边，向朱哥问道：“只有60多天了，搞得定吗？”

“60多天？”朱哥狠狠地说，“放心吧大哥，我出道这么多年，有这么长的时间，就算不能把生米煮成熟饭，也会煮成稀饭。”

张部长把名单烧掉，爽朗地笑了，房间里声音的分贝陡然提高。刚才听他们对话时，我感觉自己像被卷入了某个地下组织，双方正在接暗号。

张部长说：“李白，你那鲁迅文学奖的事情怎么样了？听说已经列入我们区重点文化建设工程，投了不少钱啊！”

李白说：“应该没有问题。希望政府在文化上进一步投入，为打造文化利德提供动力。”

张部长呵呵笑着说：“现在我们归省直管了，官员级别都升了，经费也充裕了些。只要你们有成绩，经费你放心。”

李白眼睛放光，说道：“只要有经费，成绩你放心。”

张部长乐了：“这也能由经费决定——这年头，磨都推鬼了。”

李白压下声音继续八卦道：“省直管了，本地官员都高配。但张兄一次性跳过正科、副科这两个级别，也很难得啊！”

四爷说：“张兄北大毕业，再上去一点都应该。”

张部长说：“嗯，混了几十年，终于成为处级男人了，简称‘处男’。”

李白说：“预祝张兄早日破处，快点挺起来。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