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晓晗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34
|本章字节:9200字
缓和了几天,林天又开始了生机勃勃的活动。他说再在家待着就要发霉了。我说那你就出去晒晒太阳。他说,好,今晚就出去晒晒,组个饭局。
我最佩服的就是林天的组织能力和折腾的能力。而此时此刻我想讲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
有一个男的叫mrzhao(赵先生),他爱上了一个女的,这个呢,是个很作孽的女人,她对mrzhao说,你什么时候长出两个生殖器我就嫁给你。过了好多好多年,女人终于和mrzhao结婚了。正在这篇文章的小朋友和饥渴青少年们一定要问了,mrzhao那么大本事啊,怎么能长了俩啊!其实不是mrzhao神奇,而是女人同时嫁了俩mrzhao。
故事讲完了。因为林天不是人口贩子,他不能把一大帮人北京上海地来回托运,所以他在北京上海分别组了一人渣俱乐部,每年年终还他妈开年会,很是恶心人,跟黑社会聚会似的,他们喝到high(高)时,我总有种想要报警的冲动。
苏夕却喜欢跟着一群不学好的闲人混,她从小有一宏愿,就是当阿嫂,她说:“成为小马哥身边的女人,墨镜一戴,ak47(一种自动步枪)一揣,多飒!”
后来,她真的成为过大哥的女人,那人真是典型的老大长相,又高又壮,胳膊有一刀疤。每每他穿黑色紧身衣的时候我都不敢正眼看他,唯有苏夕小妞小鸟依人似地焊在丫身边,结果阿嫂没做几天还是掰了。
有一次苏夕带着大哥和众好友吃饭穷显摆,说:“你们知道吗?就是他开车带我去天津吃狗不理的,那天我想吃他就带我去了。你们知道吗?就是他,我说我想买一台灯接着给我送了一奥地利水晶灯!他是峰哥你们认识吗?他就是江湖上的峰哥!就是这个男人,敢在胳膊上文我的名字!”话音刚落,苏夕拉过峰哥的胳膊把袖子一撸,潇洒的草书当场震惊全桌男女。
我惊呆之余,凭着小学练过两天书法的底子,仔细研究了半天,弱弱问了一句:“王思思是谁?”
后来他们鸡飞狗跳地打了一架,散了。
今天派对到场的成员有出版商孙先生、做文化生意的老王和他小蜜、林天的哥们宋宋和他的上海媳妇赵四。宋宋他们长居北京,这两天正好陪老婆回娘家。叶希金是闲人,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但他现在在上海,为什么在上海呢?没人在乎。
最令我意外的是,著名三流演员周觅带着他的新妞也来了。
我想隆重介绍一下叶希金,他是个闲着的诗人,我比较承认他是闲人。我对他的身份非常敏感,因为我从小就害怕诗人,他们总能想出奇奇怪怪的死法。照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叶芝和普希金的完美结合,这句话说明他是个结合型诗人。他喝多了就要背古诗,而且都是几首诗混合在一起背。“我劝天公重抖擞,天公劝我不要活”以及“东边日出西边雨,多少楼台烟雨中”都是他的经典名句,我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就是一装诗人的大骗子,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因为他每次错位的诗句都是一样的,说明他并不是随便凑诗,是他学就没学对,这也怪不得他,是老师的问题。我本来对他极其反感,不知道为什么林天每次聚会还要叫上这个堕落的男诗人,后来我发现这也是有道理的。虽然他的行为不靠谱但是为人十分仗义,等到我们全喝得烂醉如泥,他会把我们一个个送回家,无论刮风下雨,电闪雷鸣。我觉得他不是叶芝和普希金的结合而是雷锋和张思德的结合。
我有点事耽搁,进包厢的时候大家基本已经喝得差不多进入了状态。我刚一推开包厢的门,就听见林天在那里吆喝:“嘿,樱桃,你看谁来了?”顺着他那兰花指看去,周觅一脸苦大仇深地坐在那儿。
我知道林天、周觅以及周觅旁边那个骚妞儿都等着我错愕的神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镇定,活蹦乱跳地跑到周觅跟前:“你也来了呀,好久没见到你了。”
林天招呼我坐到旁边,不怀好意地对我笑,我全当没看见。
这些人喝酒是很有意思的,通常是越喝人越多,跟孙悟空变小猴子似的,从小包间换到大堂,再从大堂换到大包间。有一次喝着喝着苏夕跑来给我打招呼,我说:“真巧你也在这吃啊!”她说:“我们是一桌的。”我说:“我没叫你来吧!”她说:“我也不知道桌上谁叫我来的,那个人的网名叫叶希金。”我说:“那不是网名是真名,就桌上唱《水调歌头》的那个变态。”
“哎呦我***,我的幻想又一次破灭了。”
“网恋伤身,来,干杯。”
今天的场面也已经到达了难以控制的地步。老王把他治哮喘的喷雾当酒喝,把酒当药吃,老王的小蜜在旁边特着急,说:“错了错了。”她盛了碗鱼汤送到老王嘴边,说:“老公喝药。”他俩那气氛,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在演《雷雨》,很是恐怖。
老王是哮喘长期受害者,时刻随身带着一瓶喷雾,后来据说那厂子要停产了,急得他要死,觉得自己生命已经敲起丧钟,叫上林天开车去工厂把库存全都拖了回来,却差点被警察以为贩毒的给扣了。他每次喝酒都是混着喷雾一起喝。林天评价说他这种精神很令人感动,他是拿生命喝酒的男人!
编辑部的孙先生拉着林天猛聊电影,问:“这次影评给你怎么写?”林天说:“先骂,再表扬,表扬一个礼拜之后再骂。”孙先生说:“就你他妈的要求多。”林天说:“不这样不行啊,既然大众审美就是欠教育,就得忽悠着走。”
叶希金抱着周觅的妞吟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比不过你。”骚妞儿连连拍手,说:“叶老师您真有文化,真押韵,再来一首。”叶希金经不起骚妞儿的夸奖,又开始老一套,爬上餐桌。人家喝醉是上床***,他是上桌做诗。他还邀请骚妞儿一起上桌,林天突然转身看见了,说:“别别,这桌子经不起重量,我们也经不起你豹纹小内裤的诱惑。”骚妞儿脸一下子红了,又开始跑去招惹林天,说:“讨厌讨厌,你偷看我,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我最讨厌你这种喜欢我还不泡我的伪君子了。”
这个时候我发现周觅没了,我也决定暂时离开动物园,出去透透气,走出包间,穿过大堂,发现他站在酒店门口抽烟。
我拍拍他肩膀,说:“你回去吧,你带来的妞喝多了,跟里面脱呢!”
他耸耸肩:“随她去。”
我说:“哦,我看你怎么挺清醒的。”
“我得开车,不能喝多,你不是也很清醒。”
“我也得开车,林天为了让我把车开回去才把我叫来的。”
周觅扫了我一眼,说:“你现在和林天住一块儿吗?”
我说是的,他又哼哼唧唧了两声。
“周觅你怎么总这样,每次我交了新男朋友你从来不说句好,老是阴阳怪气的。以前和沈念,你也是这样的。”
“好不好你自己知道,你跟林天不清不楚的也不是两三天,用不着我手捧鲜花祝贺你。我刚和吴雨好的时候,你不也隔三差五往我家寄《pyboy》(花花公子)啊,每次还都塞点情趣内衣裤和套子假装正品。”
他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我那就是祝贺你的一种方式啊,那你们倒是用了没有?”
“没呢。等着和你用呢!”
“那不行,我买的都是吴雨的尺码,我可比她大了去了。”我笑起来。
之后我们再也没说话。
车子在我们面前飞驰而过,为黑暗带来光芒,也划破了黑夜辛苦编织的网。我们坐在酒店的台阶上。刚下过雨,天气闷热,刚一坐下蚊子就在我们身边转悠。这很容易让我想到中学时代的夏天,穿着短裤走过大街小巷,拉着周觅的手。那时的他英俊且年轻得滴水,才十六岁。
周觅说:“樱桃我想抱抱你。”
“你抱。就当我和外国友人打了次招呼。”
“你总对你自己那么好。”
“我也总对你那么糟糕。”
我们很难得这样面对面微笑。我和周觅的关系很交好,也很糟糕。我们了解对方,就是因为步步深入的了解才深刻地意识到我们性格上的矛盾太多。
我们之间的破事其实不容易被想起,但不想起并不代表忘记。周觅是我的初恋,从他开始,我的生活多了一种新的快感和波折。我们乐此不疲地伤害彼此,无论是在一起还是分开,但都无法将种种变为对对方怀恨在心的理由,我希望他生活的幸福,我相信他也希望我如此,或许他没我这么大度。周觅是口碑很差的三流演员,但我从十六岁就知道,他只是懦弱又善良的人。
周觅和吴雨去美国上学。很突兀,收到他的一封邮件。他说他想我想得哭出来。
我相信这是真的。这么多年,这是他发给我的唯一一封邮件。我知道他和吴雨肯定不好了,周觅只有在生活过得十分不如意,觉得要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找我,需要我亲吻他,抚摸他,拥抱他。我们永远找不到一种合适的相处方式,像真正的成年人那样,隔着桌子吃饭,眼神里充满暧昧地挑逗对方。
回忆在心里就是故事,表现出来了就是事故。因为我们太善于制造事故,所以我们很少见面。周觅像青春圈养在我日后岁月里的猫猫狗狗,我的职责就是不让他死掉,我永远不会摒弃他,也从不干涉他的生活,等着他没了力气半途而废满脸沮丧,他会跑来说:“我过得很不好,生活得很不好,活得很不好”,我说:“来吧来吧,让我拥抱你。”
我们从不***,只是拉着手睡着。他当时和我趴在床上,说吴雨要和我一起走,我们真的要结婚了。我说这样很好。
从一开始我便应该预知,这就是我们日后的关系。
林天拎着我的包从里面走出来看见我和周觅坐在楼梯上,说:“你们叙旧也差不多了吧?”
我乐呵呵地看着林天说:“你在吃醋吗?”
林天说:“我什么时候吃过你醋。我们撤吧!”
周觅对林天还有我挥挥手,返身朝饭店里走。
林天把钥匙扔给我,我们走上车。车里反复地放着《电台情歌》,落寞的声音在深夜微凉的空气中颤动着。林天将脑袋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我问:“难受吗,要不要找个地方先醒醒酒?”
他逞强:“没喝多啊!”
“是啊,今天你怎么撤这么早,以前你不都要转战好几场吗?”
“因为今天你在啊!”
“以前我也在啊!”我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现在我想和你好好生活了。”
我想和你好好生活了。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很卑微,竟然因为他的这句话哭了出来,一边开车一边掉眼泪。我一声都不敢出,害怕林天发现。半晌,林天问我怎么了。我说:“你不要睁开眼,你会后悔的。”
“你哭了啊?”
我把车停在路边,放声大哭。林天抱着我,满身酒气。我们什么都说不出。
我认识林天多少年,见过他搂着多少姑娘的腰在我面前走过,他在我的床上和别人***,而我们又经历了多少。他现在说要和我好好生活,我就像一个日日夜夜乞求糖果的孩子,突然有一天下了一场大雨,掉下来的全是糖果,被砸得生疼,疼了就要哭。林天从没给过我任何承诺,现在他给了,反而令我不安。好像我们经历的那些,毁灭的那些,建造的那些,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