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穷无尽是离愁——离愁别绪(4)

作者:文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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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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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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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980字

后人点评


罗大经《鹤林玉露》曾引时人杨东山对欧阳修的评论说:“文章各有体。欧阳公所以为一代文章冠冕者,固以其温纯雅正,蔼然为仁人之言,猝然为治世之音,然亦以其事事合体故也。”“虽游戏作小词,亦无愧唐人《花间集》。”


俞平伯在《唐宋词选释》中赞此词下片结尾两句,“似乎可画,却又画不到。”——画不到处不只是春山外的行人,更是那悠远的情境。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读欧阳修《浪淘沙》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欧阳修入仕初期三年西京留守推官的生涯,不仅使他文名鹊起,而且与梅尧臣、尹洙等结下了深厚的友情,而洛阳东郊的旖旎芳景便是他们友谊的见证。明道元年(1032)春,梅尧臣由河阳(今河南省孟县)入洛,与欧阳修把酒言欢,重游故地,曾写下《再至洛中寒食》和《依韵和欧阳永叔同游近郊》等诗,纪其游历之盛。欧阳修的这首《浪淘沙》或作于同一时期,词中同游之人则很可能就是梅尧臣。这是一首惜春忆春、伤时惜别的小词,抒发了人生聚散无常的感叹。


此词在时间上跨了前后三年。上片由现境而忆已过之境,即由眼前美景而思“去年”同游之乐。首二句语本于司空图《酒泉子》“黄昏把酒祝东风,且从容”,而添一“共”字,便有了新意。“共从容”是兼风与人而言。对东风言,不仅是爱惜好风,且有留住光景,以便游赏之意;对人而言,希望人们慢慢游赏,尽兴方归。“洛城东”揭出地点。洛阳公私园囿甚多,宋人李格非著有《洛阳名园记》专记之。京城郊外的道路叫“紫陌”。“垂杨”同“东风”合言,可想见其暖风吹拂,翠柳飞舞,天气宜人,景色迷人,正是游赏的好时候、好处所。末两句说,都是过去携手同游过的地方,今天仍要全都重游一遍。“当时”即下片的“去年”。“芳丛”说明此游主要是赏花。


下片再由现境而思未来之境,含遗憾之情于其中,尤表现出对友谊的珍惜。下片头两句深深地感叹:“聚散苦匆匆”,是说本来就很难聚会,而刚刚会面,又要匆匆作别,这怎能不给人带来无穷的怅恨。“此恨无穷”并不仅仅指作者本人而言,也就是说,在亲人朋友之间聚散匆匆这种怅恨,从古到今,以至今后,永远都没有穷尽,都给人带来莫大的痛苦。“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南朝梁江淹《别赋》)好友相逢,不能长聚,心情自然是非常难受的。这感叹,就是对友人深情厚谊的表现。下面三句是从眼前所见之景来抒写别情,也可以说是对上面的感叹的具体说明。“今年花胜去年红”有两层意思,一是说“今年”的花比“去年”开得更加繁盛,看去更加鲜艳,当然希望同友人尽情观赏。说“花胜去年红”,足见“去年”作者曾同友人来观赏过此花,此与上片“当时”呼应,这里包含着对过去的美好回忆;也说明此别已经一年,这次是久别重逢。聚会这么不易,花又开得这么美好,本来应该多多观赏,然而友人就要离去,怎能不使人痛惜?这句写的是鲜艳繁盛的景色,表现的却是感伤的心情,正是“以乐景写哀”。末两句意为:明年这花还将比今年开得更加繁盛,可惜的是,自己和友人分居两地,天各一方,明年此时,不知同谁再来共赏此花啊!再进一步说,“明年”自己也可能已离开此地,更不知是谁来赏此花了。


此词笔致疏放,婉丽隽永,把别情熔铸于赏花中,将三年的花加以比较,层层推进,以惜花写惜别,构思新颖,富有诗意,是篇中的绝妙之笔。而别情之重,亦即说明同友人的情谊之深。


后人点评


黄蓼园《蓼园词选》说此词“大有理趣”。


俞陛云称此词“因惜花而怀友,前欢寂寂,后会悠悠,至情语以一气挥写,可谓深情如水,行气如虹矣。”


尽此情书尺素


——读晏几道《蝶恋花》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这首词描述了刻骨的相思之情,全词语言清畅,而抒情有递进、有顿挫,沉挚有力。


上片借梦境曲折地倾诉离情别绪。起首三句:“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是说梦游江南,梦中始终找不到离别的“心上人”。“行尽”两字,状梦境倏忽和求索之苦;求索之苦又反映思念之深,出于梦中的潜意识活动,深更可知。“烟水路”三字写出江南景物特征,使梦境显得优美。上下句“江南”叠用,加深感情力量。接着两句:“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这两句写得最精彩,它表示梦中找不到“心上人”的“消魂”情绪无处可说,已经够难受;醒来寻思,加倍“惆怅”,更觉得这“消魂”的误人。“消魂”两字,也是前后重叠;但重叠中又用反跌机势,递进一层,比“江南”一词的重叠,更为曲折,自然也就倍增绵邈。这种以反跌为递进的句法,词中也不多见。“觉来惆怅消魂误”七个字为痴绝之语,千回百转地表现了作者梦后沉重的失落感和他的一片深心,极耐人寻味。


下片抒写音信难通的感慨,作者寄情于弦索,却因积郁的感情如山洪暴发,而终于弹破了弦柱,语虽夸张却真挚感人。起三句:“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说的是写了信要寄无从寄出,寄了也得不到回音。相思之情,真到了无可弥补、无可表达的地步了,那只好借音乐来排遣。结尾两句:“欲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用的乐器是秦筝。古筝弦、柱十三,每根弦有柱支撑,“柱”左右移动以调节音高,弦急则高,弦缓则低。他借低音缓弦抒发伤别的情怀,移遍筝柱不免是“断肠”之声。以“缓弦”、“移柱”来表达其“幽怀难写”,可见以行动写心理,自有其妙处。


作者有过人之情,所为词不是酒宴间的消遣之作,是深有所感而发,因此“清壮顿挫,能动摇人心”(黄庭坚《小山词序》)。


后人点评


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说,“小晏精力尤胜(即他写词时更敢于纵情抒写)。”


红烛自怜无好计


——读晏几道《蝶恋花》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这首词语境含蓄蕴藉,情意深长。与其他抒写离情别绪的怀旧词相比,它更广泛地慨叹于过去欢情之易逝,今日孤怀之难遣,将来重会之无期,所以情调更加低回往复,沉郁悲凉。


上片表现作者别时及别后痴迷、恍惚的情态和深深感慨。开篇忆昔,“醉别西楼醒不记”写往日醉别西楼,醒后却浑然不记。这似乎是追忆往日某一幕具体的醉别,又像是泛指所有的前欢旧梦,实虚莫辨,笔意殊妙。晏几道自作《小山词序》中说他自己的词,“所记悲欢、合离之事,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不过,这并不妨碍词人构思时头脑中有过具体的“醉别西楼”的回忆。


二三句“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袭用其父晏殊《木兰花》“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词意——用春梦、秋云作比喻,抒发聚散离合不常之感。春梦旖旎温馨而虚幻短暂,秋云高洁明净而缥缈易逝,用它们来象征美好而不久长的情事,最为真切形象而动人遐想。“聚散”偏义于“散”,与上句“醉别”相应,再缀以“真容易”三字,好景轻易散的感慨便显得非常强烈。这里的聚散之感,似主要指爱情方面,但与此相关的生活情事,以至整个往昔繁华生活,也自然包括在内。


上片最后两句,“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转写眼前实境。斜月已低至半窗,夜已经深了,由于追忆前尘,感叹聚散,却仍然不能入睡,而床前的画屏却在烛光照映下悠闲平静地展示着吴山的青翠之色。这一句看似闲逸的书写,却是传达心境的妙笔。在心情不静、辗转难寐的人看来,那画屏上的景色似乎显得特别平静悠闲,这“闲”字正从反面透露了他的郁闷伤感。


下片抒写满怀离情别绪,又以红烛替人垂泪作为陪衬,极言愁情之深。过片三句“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承上“醉别”、“衣上酒痕”,是西楼欢宴时留下的印迹,“诗里字”是筵席上题写的词章。它们原是欢游生活的表征,只是如今旧侣已风流云散,回视旧欢陈迹,翻引起无限凄凉意绪。前面讲到“醒不记”,这“衣上酒痕诗里字”却触发他对旧日欢乐生活的记忆。至此,可知词人的聚散离合之感和中宵辗转不寐之情由何而生了。


结拍两句“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化用杜牧《赠别》“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诗意,直承“凄凉意”而加以渲染。人的凄凉似乎感染了红烛,它虽然同情词人,却又自伤无计消除其凄凉,只好在寒寂的永夜里空自替人长洒同情之泪了。杜牧诗里的“蜡烛”是人与物一体的,实际上就是多情女子的化身;晏几道词中的“蜡烛”却只是拟人化的物,有感情、有灵性的物,两者各具其妙。


此词为离别感忆之作,全词充满无可排遣的惆怅和悲凉心绪。作者用拟人化的手法,从红烛无法留人、为惜别而流泪,反映出自己别后的凄凉心境,结构新颖,词情感人。作者晏几道由于“不受世之轻重”,“遂陆沉下位,无效国之机缘,只好流连歌酒而自遣,成为古之伤心人”。他的词作,大多务于言情,颇得后人称颂。其词惆怅感伤的基调、超乎寻常的艺术技巧,具有永不消退的艺术魅力,即以此词而论,就颇能打动读者,给人以美的享受。


后人点评


沈祖棻《宋词赏析》对这首词的第一句评为“极言当日情事‘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不可复得”,“抚今追昔,浑如一梦,所以一概付之‘不记’”。


《唐宋词鉴赏集》:这首词真称得上既隐且秀,可以“使玩之者无穷,味之者不厌矣”!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写别情凄婉。一起写醒时情况,迷离惝恍,已撇去无限别时情事。“春梦”两句,叹人生聚散无常。一“真”字,见慨叹之深。“斜月”两句自言怀人无眠、唯有空时对画屏凝想。一“还”字,见无眠之久;一“闲”字,见独处之寂。下片“衣上”两句,从“醉别西楼”来,酒痕墨痕,是别时情态,今人去痕留,感伤何极。“自怜”、“空替”等字,皆能于空际传神。


去年春恨却来时


——读晏几道《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曾照彩云归。


这是一首感旧怀人的名篇。《小山词·自跋》记载:“始时沈十二廉叔、陈十君宠家有莲、鸿、苹、云,品清讴娱乐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诸儿,五三人持酒听之,为一笑乐。已而君宠疾废卧家,廉叔下世,昔之狂篇醉句,遂与两家歌儿酒使俱流转人间。”张宗《词林纪事》卷六谓:“此词当是追忆苹、云而作。”


词之上片写“春恨”,描绘梦后酒醒、落花微雨的情景。起首两句“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写午夜梦回,只见四周的楼台已闭门深锁;宿酒方醒,那重重的帘幕正低垂到地。“梦后”、“酒醒”二句互文,写眼前的实景,对偶极工,意境浑融。“楼台”,当是昔时朋游欢宴之所,而今已人去楼空。词人独处一室,寂静的阑夜,更感到格外的孤独与空虚。企图借醉梦以逃避现实痛苦的人,最怕的是梦残酒醒,那时更是忧从中来,不可断绝了。这里的“梦”字,语意相关,既可能是真有所梦,重梦到当年听歌笑乐的情境,也可泛指悲欢离合的感慨。


起二句情景,非一时骤见而得之,而是词人经历过许多寂寥凄凉之夜,或残灯独对,或酽酒初醒,遇诸目中,忽于此时炼成此十二字,如入佛家的空寂之境,这种空寂,正是词人内心世界的反映。


第三句转入追忆,“去年春恨却来时”。“春恨”,因春天的逝去而产生的一种莫名的怅惘。“去年”两字,点明这春恨的由来已非一朝一夕的了。同样是这春残时节,同样恼人的情思又涌上心头。“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写的是孤独的词人,久久地站立庭中,对着飘零的片片落英;又见双双燕子,霏微的春雨里轻快地飞去飞来。“落花”、“微雨”,本是极清美的景色,本词中,却象征着芳春过尽,伤逝之情油然而生。燕子双飞,反衬愁人独立,因而引起了绵长的春恨,以至梦后酒醒时回忆起来,仍令人惆怅不已。这种韵外之致,荡气回肠,令人流连忘返。“落花”二句,妙手天成,构成一个凄艳绝伦的意境。


下片写相思,追忆“初见”及“当时”的情况,表现词人苦恋之情、孤寂之感。过片两句“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是全词枢纽。“记得”,那是比“去年”更为遥远的回忆,是词人“梦”中所历,也是“春恨”的缘由。


小苹,歌女名,是《小山词·自跋》中提到的“莲、鸿、苹、云”中的一位。本词中特标出“初见”二字,用意尤深。梦后酒醒,首先浮现脑海中的依然是小苹初见时的形象,当时她“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她穿着薄罗衫子,上面绣有双重的“心”字。此处的“两重心字”,还暗示着两人一见钟情,日后心心相印。小苹也由于初见羞涩,爱慕之意欲诉无从,唯有借助琵琶美妙的乐声,传递胸中的情愫。弹者脉脉含情,听者知音沉醉,与白居易《琵琶行》“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同意。


“琵琶”句,既写出小苹乐技之高,也写出两人感情上的交流已大大深化,也许已经无语心许了。


结拍两句“当时明月,曾照彩云归”,不再写两人的相会、幽欢,转而写别后的思忆。词人只选择了这一特定情境:当时皎洁的明月映照下,小苹像一朵冉冉的彩云飘然归去。李白《宫中行乐词》:“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彩云,借以指美丽而薄命的女子。这两句因明月兴感,与首句“梦后”相应。如今之明月,犹当时之明月,可是,如今的人事情怀,已大异于当时了。梦后酒醒,明月依然,彩云安在?空寂之中仍旧是苦恋,执著到了一种“痴”的境地。


这首词通篇用形象抒情,以境界会意,词尽而意未尽,蕴藉含蓄,轻柔自然,代表了作者在词艺术上的最高成就,堪称婉约词中的绝唱。


后人点评


谭献《谭评词辨》:“落花”两句,名句千古,不能有二。末二句正以见其柔厚。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小山词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又“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既闲婉,又沉着,当时更无敌手。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前两句追昔抚今,第三句融合言之,旧情未了,又惹新愁。“落花”二句正春色恼人,紫燕犹解“双飞”,而愁人翻成“独立”。论风韵如微风过箫,论词采如红蕖照水。下阕回忆相逢,“两重心字”,欲诉无从,只能借凤尾檀槽,托相思于万一。结句谓彩云一散,谁复相怜,惟明月多情,曾照我相送五铢仙佩,此恨绵绵,只堪独喻耳。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感旧怀人,精美绝伦。一起即写楼台高锁,帘幕低垂,其凄寂无人可知。而梦后酒醒,骤见此境,尤难为怀。盖昔日之歌舞豪华,一何欢乐,今则人去楼空,音尘断绝矣。即此两句,已似一篇《芜城赋》。


水是眼波横


——读王观《卜算子》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这是一首送别词,风趣近乎俚俗,时有奇想。此词以新巧的构思和轻快的笔调,在送别之作中别具一格。词中以轻松活泼的笔调、巧妙别致的比喻、风趣俏皮的语言,表达了作者送别友人鲍浩然时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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