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玉晚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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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科幻·灵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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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7-08-31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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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5598字

华小雪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出去打牌了,是王名烈亲自开的门。见面也就点点头,没有热情的问候。罗林森已先来了,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喝茶抽烟。


“罗大哥,你来得早啊”贺长生歉意一笑。


“也刚到一会。”罗林森点点头,然后慢悠悠地掀开茶杯抿了一口。


“来,长生,先喝口水,我们马上商量事儿。”一杯茶递过来了,接着一支软中华香烟也很快地递过来了,王名烈却没有一丝笑,仍是板着一副苦瓜脸。


“两位大哥有事尽管吩咐,老弟我两肋插刀也再所不辞。”贺长生点了烟,言词凿凿,掷地有声。


“好。我们都到了两肋插刀的时候了。”罗林森插了一句。


“这次机关开展作风整顿,市委研究整个活动计划和具体工作的几个会,我和老罗自始至终都参加了,所有的内容和安排我们都十分清楚。但是,我怀疑卫民生和石维民背着我和老罗开了小会,或者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开了一次小会……”王名烈停了一下,狠狠地吸了两口香烟,然后抿了一口茶,像似故意给面前的两个哥们留下一点思考的空间。


“原定的市委常委扩大会的程序突然变了……本来是安排卫民生主讲,结果他们临时改变程序让石维民唱主角。这下倒好,有机会了。石维民借贯彻中纪委和省纪委工作会议精神发挥,开始搅浑水发难……”


“石维民那臭小子的讲话通篇充满火药味。含沙射影地发起了攻击。很显然肯定是得到卫民生认可和支持的。”罗林森又插了几句。


王名烈继续说道:“毫无疑问,石维民和卫民生已经联手了,开始宣战了。市委常委扩大会一结束,卫民生就找我谈话,后来也找老罗谈了。名曰谈心,交换意见,实际上是在打招呼,敲警钟了。什么老同志要高风亮节,要正确对待群众意见,正确对待批评与自我批评,就好像他们已抓住了什么把柄,掌握了我们什么真凭实据一样。”


罗林森又插话了,“那臭子石维民大放噘词,唯恐天下不乱,点了不少现象,主要是针对我和老王,也包括你贺长生在内。”


石维民还点了我?点了我一些什么问题?贺长生一惊,浑身顿时一阵寒颤。因为那个市委常委扩大会他没有参加,也没有人给他传传小道消息,真是蒙在鼓里,晕了。完了,这次恐怕是彻底的完了。


王名烈使动地摁灭烟头,陡然一下站了起来,一种恶狠狠的声音脱口而出,“我们决不能任人宰割,坐以待毙,必须予以坚决的反击。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罗林森也站了起来,语气有点伤感,“现在史老大走了,泰平的天下变了。不靠神仙不靠皇帝,只能靠我们自己救自己了……”


贺长生突然一阵热血沸腾,也陡然一下立起了肥胖的身躯,直将一个肉鼓鼓的胸脯拍得咚终作响,“请两位大哥安排吧!”


王名烈终于露出了一点勉强的微笑,“都坐下来吧,我们坐着谈。”


这三人一谈就是几个小时。时至凌晨两点,罗林森和贺长生才离开王名烈那座阴气浓浓的小院。两人分手后贺长生没有回家,而是乘着出租车去了另外一个家。这个家也不是他为方红构筑的小巢,方红已回乡下,小巢也转到何小丽的名下出租了。这个家是罗林森的公主、泰平大姐大罗仁凤位于郊区龙子山脚下的临时住宅。


自从罗仁凤半年前搬到这里后,贺长生来的次数并不多。一是路远,二是人杂。贺长生只和罗仁凤保持单线联系,并没有再与其他人接触。按罗仁凤的规矩,他也不能接触其他人。多年以来,贺长生一直保持着当初他在市建委当科长时,与这位称为妹妹的罗仁凤所建立的暧昧情人关系。他只所以喜欢罗仁凤,是因为她带有一种原始野性的风骚,见面就主动并且板眼多,过程长。


但如今这种情哥情妹的关系已不同于从前了,除了那层关系之外,他们还有了另外一层秘密的关系。这种关系是一种买卖关系,一种相互依存的生存关系。


雨还在下,出租车驶进了龙子山脚下一条三岔路口,贺长生下了车,走进了乡村小路,远远地他看见那座漂亮的农家已亮起了灯光,任务的目的地到了。贺长生已提前打了电话,罗仁凤已经起床正在室内等着他。


正文第136章车祸如虎


清丽秋天的阳光洒向大地,原野一片苍翠,起伏的山峦暖气洋洋。蓝天白云之下,白鹭盘旋飞翔,欢鸣不断。西子江波平如镜,一片湛蓝。一阵阵微风轻轻荡起江边的芦花飞絮,飘飘忽忽,飞飞扬扬。连续几天的阴雨让人感到压抑,这天一放晴,野外的空气格外新鲜,人的心情也格外爽朗。两部红旗车一前一后沿着西子江畔,驶进了泰西县的乡村柏油马路上,小马手握方向,面带微笑盘盯着路的前方,快乐地哼起了泰平小调。


妹妹坐船上江洲


哥哥牵手走前头


一声小心一回首


拨得芦苇晃悠悠


……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毛小伟笑了,“小马,这条村村通马路刚刚竣工,坡多弯道多,小心点,别大意。”


小马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伟哥,马哥的技术你尽管放心,绝对保证首长的安全。”


毛小伟皱了一下眉头,递给小马一支烟,“闭上嘴,什么伟哥伟哥的?难听死了。马儿别脱缰了,一天就是哥呀妹的。盯紧前面刘县长的车,岔路多,别走错了。”


小马摇摇头,接过烟丢在驾驶台上,继续唱着。


坐在后座上的石维民卟哧一声笑了,“小伟,让他唱吧,好久没下乡呼吸新鲜空气了,天气又那么好。”


这小马一听石维民发了话,更加得意了,旁若无人,摇头晃恼地放声唱起来。


妹妹拉紧哥的手


热汗伴着恩爱流


日头已落卧龙山哎


张嘴亲哥不害羞


……


石维民侧首望着玻窗外飞驶而过的秀丽风光,一边听着小马唱歌,一边想着这次下乡的任务,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机关作风整顿已基本结束,各单位领导班子以及领导干部个人的整改措施,已经公布于众;各种存在的问题已经梳理成条,涉及违纪违法的问题已移交市纪委等相关机关和部门进行调查处理。对于自己在市委常委扩大会上的那次讲话,机关和部门颇有一番议论。在一片肯定赞同声中也有个别非议,但石维民不但不感到后悔,而且心里感觉非常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直抒胸襟了。作为政府的一项工作职能,他有责任和决心抓好机关的作风建设,彻底解决泰平机关存在的问题,把廉政建设和反斗争进行到底。


这次作风整顿中,卫民生、石维民分别找市级领导和几个部门的主要负责人谈了话。王名烈和罗林森的态度表面上看还是比较端正,但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公安那边,蒋真义压力很大,本身也觉得有些问题,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出在哪个人的身上,他一时也拿不准。调查工作已暗中安排了,一旦拔出了钉子,马上就调整。秦正联的刀伤已基本痊愈,再过几天就能上班了。还得找他谈一次,一俟公安那边的问题查清了,就调他过去任职。


全市机关作风整顿工作总结会一结束,市政府就马上召开了市长办公会,研究和安排了市政府近期的几项工作。除罗林森副市长留在市区,继续负责西子江生态旅游工程建设的督促检查,以及石化城一期工程的质量监督和工程扫尾工作外;石维民和林副市长及其他几位副职全部下到县(区)检查农业产业化工作和农民增收情况。石维民昨天下到泰西县在刘县长的陪同下跑了两个乡镇,今天依然要跑两个。石维民的工作习惯不只听汇报,最喜欢深入村社实地看,和村农面对面进行交谈。


这次下乡,石维民不让带记者,但报社和电视台还是闻风而动,各自派了一个精干的采访组下了县。报社那边就是刘明芳和楚小兰,她们也和电视台的那个采访组一样,怕挨批不敢直接跟在石维民后面,也只好伺机悄悄偷点石维民的工作报道了。


石维民目前最满意和最放心的就是自己的那个小家。女儿户口迁移泰平后,林家珍情绪稳定了,不再两头牵挂了。而自己呢?当然更开心。小丫头,还真是关键的棋子呢。眼前长得越来越乖巧,小嘴巴也越来越甜了。


一想到女儿,石维民马上忍不住开心地笑了。小马还在唱,唱完了一首小调,又唱起了另一首泰平的歌《美丽的西子江》。毛小伟这会儿不但不反对,竟然也跟着哼唱起来,而且声调越来越高。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一条美丽的西子江


白云荡漾碧波中


青山相依江之畔


风扬白帆去飘荡


花引百鸟来歌唱


……


有人说这美丽的江畔


像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有人问江在哪里


江在秦平啊我的家乡


这首歌?这首自己最熟悉,石维民想。去年的秋天,也是这个时候,自己就曾和李芳玲在龙珠洲上唱过,不但唱过,而且还用竹笛吹过。李芳玲最近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因为太忙好久不但没与她上网,连个电话也没给她通一个。回去后得抽个空好好与她聊一次。


在那遥远的一个地方


有一位美丽的西子姑娘


她的衣裳像那天上的云彩


她的眼睛像那天上的月亮……


白云悠悠传颂着她的故事


青山巍巍永伴在她的身旁……


小马和小伟怎么也会唱这首《西子姑娘》?石维民楞了一下。这首歌,只有李芳玲曾在率团考察投资西子江生态旅游开发时唱过。西子姑娘?李芳玲和林家珍都像一个美丽的西子姑娘。一个投资了五个亿,帮了泰平人民这么大一个忙;一个帮了我石维民多少忙啊?长年累月,默默无闻辛勤地操持着这个家,关心我,理解我,支持我。特别是在迁移女儿户口这个问题上,她又是下了多么大的一个痛苦决心啊?!真是一个好妻子。石维民又笑了一下。


村口到了。刘县长一行已下了车子站在那里等着,吱的一声刹车,小马也停下了红旗车……


这天晚上,林家珍在耳鼻喉科病房值夜班。


十点半钟病房里来了两个男青年要看喉科。其中一个青年患的是急性咽喉炎,林家珍十分和蔼地为那个患者检查着病情。站在旁边的那个男青年和林家珍拉起了家常。林家珍很健谈,而且非常喜欢和年轻人说话。今晚陪着患者来的这个青年和侄儿石小兵差不多大,林家珍很高兴。


“早就听说林医生是我们泰平赫赫有名的耳鼻喉科专家,不但技术好,而且态度也特别好,许多患者找您看过病,都夸奖您。”


林家珍笑了:“那是我应该做的,值不得说。”


“有人说您是市长的爱人,却没有一点官太太的架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如此。”


“什么官太太?都是老百姓,不管做什么工作就要把工作做好。”


“那是。理是这么一个理,但生活里还是有区别。您爱人是市长,像您这么好的人并不多见,哪有市长家属还要上夜班的。上夜班辛苦,要上一整夜吧?”


“习惯了,也不见得好辛苦。”


“林医生,您上下班市政府要派小车接送吧?”


“接什么?我又不是市长。”


“林医生,那您住的地方离这里是不是很近?如果太远了挺不方便的。”


“说远也远,说近也近,从太和街穿过政通花园步行最多也就半个小时。”


“走路都要半个小时?还是不近,一天走几趟挺累的。”


“步行好,可以锻炼一下身体。天天坚持步行,人还觉得舒服些。”


男青年奉承地说:“怪不得您身材那么好,可能就是天天坚持步行的缘故吧?”


“好什么好?都三十几了。”


“林医生,您看上去也和我们差不多大岁数,真看不出来有三十几了。”


林家珍诊治完毕,开了一些消炎止痛的药,又耐心地嘱咐护理注意的事项。两个男青年高高兴兴地道了谢,离开急诊室马上坐上出租车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林家回到值班室躺下了。得抓紧时间休息,万一来了急诊病人又得爬起来。可是不知怎么啦就是睡不着。想男人了?有点。石头哥下乡才两天哩。但今夜却特别想。如果石头哥不当市长就好了,就像当初在部里工作一样。天天下班两口子就能在一起,下班一到家里就来抱抱我,亲吻我。


许多人都认为女人能当个官太太好,享清福。当个市长太太更是了不得了,荣耀啊。好什么好?不进围城不知道。老公一年到头忙得团团转,几时有个时间陪你散散步说说话?几时又有一天闲空陪你逛逛街?家里的油盐酱醋、鸡鸭鱼肉、大米、鸡蛋、蔬菜多少钱一斤?他全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让他买一次,就连他身上里里外外穿的衣服也得你去给他买,身体有点不适药也得你去给他开,你还能指望他能帮你一个忙?唉……林家珍叹了一声,自己禁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石头哥只有一个好,那就是为人有分寸,在外面不会乱来。在官场里为人正直,不贪不沾,不存在一个翻船问题,能让家里人心里感到踏实。在男女关系方面,虽然有个李芳玲与他有过一段情,还有一个刘芳玲单相思地暗恋着他,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点桃色事件和绯闻了。石头哥他是那么的帅,又是那么一个年轻的副市长,喜欢他、暗恋他的女人一定很多,如果他真要开放一点,还怕没有几个漂亮的女人沾上他?石头哥真的很爱我,而且也只有这夫妻之间的事,真正是力所能及,让我感到了满足和开心。也不知道这次下乡要几天才能回来?如果今夜他能在泰平能来医院陪陪我,那该有多好?林家珍幻想着与丈夫的亲热劲到此又禁不住笑了。


早上七点林家珍下了夜班,又到中医科为石维民捡了两付中药。从医院到市政府家属大院步行要走半个小时,途中经过人和街和太和街。林家珍喜欢步行,她认为步行是锻炼身体的最好办法,利用上下班的路途步行,既锻炼了身体又节省了专门锻炼的时间。


人和街与太和街交界处连接宁升大道中路有个政通花园,这个花园是泰平第三大花园路口。走完人和街进入太和街必须沿花园路口穿过宁升大道。


站在政通花园路口的林家珍,看见人行路口的行人过街标志出现了绿色,抬腿准备过街。就在林家珍踏进斑马线准备过街时,一辆挂着外省牌照“奥bf-04321”号的黑色尼桑轿车突然闯过红灯朝安北方向疾驶而过,只听见“嘭”的一声,林家珍被飞驶而过的尼桑车撞倒并迅速滚了几圈,随即摊倒在地奄奄一息。


“车子撞人啦!车子撞人啦!”行人惊呼起来。


肇事的黑色尼桑轿车非但没有停下来,而且加快了速度向泰北方向飞快地逃窜而去。行人迅速围住了肇事现场,纷纷谴责着肇事司机。


“简直太缺德了,撞了人连车都不停就跑了。”


“人行道的斑马线上撞人像什么话?”


“那车闯红灯,像是故意来闯人的,那鬼司机迟早短命,不得好死!”


“哪一位有手机的赶快报个警,赶快救救这个大姐。”一个长者问道。


有个中年人掏出手机拨打了交通事故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交警和医院的救护车片刻赶到了现场。交警迅速地采证了肇事现场,医护人员开始利索地抢救林家珍。


一个中年医生看了看林家珍,立即惊叫起来:“被撞是我们医院的林医生,是石市长的爱人。快!快!赶快通知市政府值班室,叫石市长马上到医院急救室,他爱人出车祸了!”


一个交警立即拨通了市政府值班室的电话。


林家珍被抱上了担架,两名护士为她挂上液体,担架又被迅速地抬上了救护车,随着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救护车向医院飞快地驶去。处理事故现场的交警迅速地报告了交警指挥中心,一张围堵肇事车辆的大网迅速地向四面展开。


正文第137章怒发冲冠


三束她最喜爱的黄色康乃馨被整齐地摆放在床头柜上,而林家珍此时正高度昏迷地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了。经过一段紧张的医疗急救、各种必须的检查和表面伤口的清创缝合,林家珍被推进了这间急救设施最齐全的重症监护室,全身挂满了塑料导管,各种最高档的药物液体、氧气和血浆正在缓缓地进入她的体内,维持着她那年轻生命的活力和那颗善良心脏的跳动。也许在那奄奄一息的潜意识里,她还在挂念着她的石头哥,她的女儿,她的婆母石老太太,还有那众多的病员和亲友。可是此时,谁也无法看到她那甜甜的微笑,并且再通过那微笑走进她那美好的心灵了。


“林医生早上下夜班途***车祸了!”接到市政府值班室的紧急电话,正在泰西县检查工作的石维民心急如焚,心如刀割。小马快速地驾着车辆恨不能飞起来,一百三十公里的路只用了一个小时,终于平安地驶进了市中心医院。车刚停稳,毛小伟、小马着石维民马上冲进了外科大楼。


院长、外科主任和交警中队长都在病房里,江正华、兰天都赶过来了,赵茗和兰草正陪着石老太太守侯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石维民与他们一一打了个招呼。老母亲见儿子来了马上走上前来紧紧地抱住了他,老泪纵横地哭了,哭得非常伤心。


“石头呀……珍子这么好的一个人,她招惹谁了?得罪谁了?……是哪个黑了心肝的人,要下这样的毒手啊?”


在石老太太的心目中,林家珍不但是她的好儿媳妇,更是他的好女儿。这一辈子她没有生过女儿。林家珍小时候,她一看这个丫头就打心眼里喜欢,当时她就动过念头,想将林家珍认做干女儿。谁知天随人愿,后来石头和林家珍好上了,又天经地义地成了她的儿媳妇,而且一过门,这婆媳俩就真的成了一对好母女。如今眼见心爱的三儿媳妇被撞成这样,你说这石老太太心痛如何了得?对那个鬼司机又是愤怒如何了得?


石维民忍着悲恨,安慰着母亲,“妈,这是车祸,谁也不能预测到。”


“可他们都说,那个鬼司机撞倒人就跑了。撞了人,为什么要逃跑?他是故意的啊。”


“如果是故意的,也一定能抓到,法律不会饶过他。妈,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哟。”


“妈知道。石头,儿呀,你也要挺住啊……无论如何你也要把家珍救过来……”


江正华说:“我已给卫国和敏儿打了电话,他们就要赶回来。石市长你要挺住,一定要保重。”石维民神情悲怆地点点头。


交警支队长向石维民报告了事故现场勘察和调查情况,语气肯定地说这是一起明显的故意伤人案。院长介绍了林家珍的伤情,从检查的结果看,林家珍伤势严重,大脑严重震荡,胸腔脑腔均有淤血,脾脏有破裂,胸部及左臂和左腿均骨折,目前处在高度昏迷中,生命垂危,手术暂时还不能施行,需要进一步观察才能做出安排。


石维民在院长的陪同下,走进重症监护室,马上坐在床边抚摸着妻子的一只手,望着她那张被肇事车辆撞得变了形极度苍白的面容凄然泪下:


家珍哪……家珍,你怎么了……你一天都在尽心尽力地做好事,救死扶伤,你的医德谁不称赞……在家里你时时为我着想,为老母亲着想,为女儿着想,从来没有关心过你自己。家珍啊……家珍,你听到石头哥在跟你说话吗?你天天埋怨的那个“见不得又离不得”的不称职的丈夫,此刻正坐在你的面前看你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呀,家珍……你是个好人,为什么你要遭此毒手?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石维民心里不断愤怒地呼喊着:这究竟是天灾,还是?


卫民生、严连杰、蒋真义、刘中义、泰正联等人先后赶到了医院,他们看望林家珍后,对石维民进行了一番安慰,然后一起来到了外科医护办公室。卫民生对院长交待了林家珍的治疗注意事项后示意医护人员暂时回避,外科主任喊走了几个医护人员后,严连杰等人相继走进来,卫民生马上关了门。这四人见卫民生早就变了脸色而且有凳子,知道这个碰头会不同寻常,也一个个如同木桩一样齐刷刷地立在那里。


果然,卫民生满脸激愤,怒不可遏,“大家都看到了林医生的伤势了。这起车祸,从表面上看是一起车辆撞人逃逸案,但实质上是一起非常恶劣的故意伤人恶性案件,背后隐藏着极其险毒的阴谋。老蒋,你们公安方面要抓紧破案,必须千方百计地逮住肇事车辆和凶手。”


“请卫书记放心,交警指挥中心已作了部署,肇事车辆很难逃出我们的视线……”


卫民生突然咚地一声拍响了桌子,“蒋局长,先别说放心不放心。逮不住凶手,你这个公安局长就辞职,别再当了!一而再,再而三,最近接连发生几起这类事情了。泰平是谁的天下?想整谁就整谁?这伙黑恶势力竟敢这么猖獗?嗯?你们公安部门是干什么吃的?就吃白干饭,而心安理得?还要打算让他们疯狂到何时?还要准备再伤多少个无辜啊?!”


蒋真义浑身一阵寒颤,楞怔了一下,语言木纳,“卫书记……我……我想……”


“别再叫我卫书记。你想,你想怎么样?蒋真义,我再对你重申一次:凶手和背后的密谋罪犯必须尽快抓住,老账新账一起算。如果抓不到,我就和你来算算这个老账和新账。不能再等了,我卫民生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叭叭两声,卫民生又怒冲冲地拍响了桌子。


蒋真义是个老公安,此时他非常理解卫民生的心情,而且已经镇定下来,语言没有再木纳,而是干脆有力,“好。我亲自上,抓不住罪犯,我就自动辞职,并且任由市委对我进行任何组织处理。”


严连杰、刘中义、泰正联从来没有看见性格一向稳重、态度和蔼可亲的卫民生发过这大的一次火,全都楞在那里垂头不语。医护办公室的空气突然间凝固了,连针落在地上都能让人听见。秦正联掏出烟来,自个儿点上,想了一下,又默默不语甩给严连杰、蒋真义一支。蒋真义凭空抓过,二话不说也点上火吸了起来。严连杰接了烟,也掏出火机自点了。


“好,我拭目以待……”卫民生沉默了一下,终于冷静下来,


卫民生从不抽烟,乍今天一见秦正联他们三个都抽起了烟,那嘴里马上就冒出了口水儿,他咽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终于伸出手来。秦正联会意,马上递了一支帮着点上了火。卫民生又让秦正联再给刘中义一支,刘中义只好接了,凑了一个火,只在那里假吸。而卫民生动作生疏地叼着烟卷儿,马上像模像样地吸了两口。刘中义望着石维民吸烟的笨拙动作,觉得有些滑稽,禁不住想笑,马上用牙轻咬着舌头,总算忍住了。


“最近以来,发生了一系列反常的事件,泰正联半夜遭暗算等事件我就不再提了。可石市长就曾经半夜被砸窗遭恐吓骚扰,现在林医生又被故意撞成重伤,生命垂危。为什么这个肇事者要撞林家珍?因为她是石市长的爱人。这一起又一起的突发事件,看起来好象都是独立的,但‘山雨未来风满接楼’,这其中会不会也有某些必然的联系呢?依我分析,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机关作风整顿以后,为什么会连着出这类事?巧合?我看决不是如此……”


医护办公室又出现一阵寂静,五个人都在叭叭吸烟。


“大家要从深层次思考问题,都仔细地想一想,心里要多问他几个为什么?一方面,要提高警惕,要切实做好安全防范工作,已经作过安排了,关键是要抓落实;另一方面,大家要做好思想准备,迎接更大的斗争。你们市纪委和公安要紧密配合,根据机关作风整顿梳理出来的问题和群众举报的线索,一条一条地深入调查,一查到底,查它一个水落石出。市委这次已经下了决心,不查清问题决不罢手。对贪赃枉法的人和事,不论牵涉到谁,决不姑息迁就。”


谁的手机响了,蒋真义接了电话,马上报告,“卫书记,肇事的‘奥bf-04321’号尼桑车已在泰北县与奥省交界处被扣,但肇事的驾驶员已弃车而逃。估计已逃往奥省。”


卫民生果断地下达命令,“立即通知奥省警方,请求他们支援协助进行调查,必须千方百计缉捕凶手,同时查清尼桑车来源。”


蒋真义根据卫民生的指示开始重新布置侦破工作。


卫民生走出医护值班室,重新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石维民一见马上走出来。


卫民生紧紧抱住了石维民,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维民,挺住。林医生的伤势和治疗问题,不要过于焦急。暂时放下市政府里的一切工作,集中精力照顾好病人。同时要注意休息,保重好身体。”


“谢谢。”石维民松开胳膊,也以握手回答卫民生的关怀。


“中义同志也暂时移交手上的工作,最近你就留在医院上班,协助维民同志安排照顾好林医生。还有毛小伟和小马和你一起。”


刘中义、毛小伟和小马自感义不容辞。随后卫民生一行又对石老太太进行了一番安慰,这才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医院。


卫民生一行刚离开医院,罗林森、王名烈在贺长生的陪同下也很快来到医院。他们不但买来了鲜花,一大堆营养品,还带来了几千块钱。王名烈心情十分沉痛地拍了拍石维民的肩膀,“维民……我们刚刚得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就和林森赶来了。现在弟媳妇的情况怎么样了?需不需要转到林城几家大医院进行治疗?”


石维民脸上毫无表情,心里骂了一句“什么不幸?人还没死呢!”嘴上却说了一句:“谢谢三位的关心。人还在昏迷中,没有脱离危险,手术可能等几天才能实施。”


罗林森愤怒地骂道:“这个混账的司机,简直太不像话,撞了人还竟然敢逃跑,逮住后一定要严加惩处。”


石维民恨恨地说:“跑?往哪儿跑!跑到天边都能逮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定要报。”


送走了罗林森等三个,这边的几个马上商量起病人的陪护和毛毛的照顾问题。关于陪护病人,刘中义已对院长交待了如何安排。林家珍就是本院的职工,院长还有什么好说,自然考虑的十分周到:安排三个最好的护土暂时作林家珍的轮流陪护,而且这三个护士都和林家珍非常要好。石维民一听,也没作推辞。


对于毛毛,赵茗和兰草却各自摆出了几条过硬的理由,争着要照顾她的衣食起居。石维民考虑再三,二嫂带过毛毛好几年,两人很熟,如果让她马上赶过来也得两天,而且二哥在京城打工,也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决定让侄儿石小兵和江敏小俩口暂时住到家里,除了白天上课,早早晚晚不但可以照顾一下毛毛,而且还可以陪陪他们的奶奶说说话。这赵茗和兰草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也不再争执,但都决定一有空就过去看看,照应一下。石老太太母子很是感激。石维民决定:暂时不将林家珍住院的事告诉女儿,只说她妈出差了。


正文第138章痛失爱妻


重症监护室里,几束新鲜的黄色康乃馨,正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两位年轻的护士正在坚守着自己的工作岗位。她们一会儿盯着高挂的液体瓶和氧气瓶,一会儿盯着心电监视仪银屏上波动的曲线图,一会儿又站起来走到靠墙的床头,深情地望望病床上昏迷的林家珍。这个面慈目善的林家珍对她们来说,确实太熟悉了。都是耳鼻喉一个科的人,天天在一起。她文静低调的为人,她对病人对同事的和善与热情,谁不夸赞呢?但一个科室的人除了今天,谁又知道她就是年轻的副市长石维民的妻子呢?这是一个大好人。


坐在室外走廊过道椅子上的赵茗,此时心情最不平静。作为一个副主任医师,虽然不是外科医师,但她依然非常清楚林家珍的伤势,能熬多长时间虽然她无法推测,或许今夜,或许明天后天,但不久的将来,就绝对不会再有一个活生生的好姐妹快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因为她看过外科为林家珍检查的所有拍片,除非老天或突然降下一个奇迹来。


江正华被石维民“撵走”后,又很快返回了医院。因为女儿、女婿很快就要放学赶过来,他想当面对他们交待一些事情,或许就是善后之事吧。听了赵茗的耳语后,他已在心里悄悄为这位年轻的亲家公而痛哭流泪。作为一个丈夫,他能理解石维民此时的心境。


江正华想多陪石维民一会儿,关键的时候能够帮扶他一下。院长和外科主任已经明确地告诉赵茗,林家珍不会支撑的太久。他们只所以不愿过早地告诉石维民的实情,只是想让这位血气方刚的年轻副市长,能够暂时保持一点心情的平静,而不要过早地陷入人生最大的悲痛之中,哪怕只有半天的平静也好。


石小兵和江敏一放学就立即赶到了医院。江正华夫妇见女儿女婿来了,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愁苦的微笑。除了石老太太,这小俩口应该算是石维民身边最亲的亲人了。应该让石小兵知道实情,让他张罗一下,提前通知石维民的至亲好友提前赶过来,为林家珍送别。


经过主治医师的同意,石小兵和江敏换了拖鞋,套上白大褂进入了重症监护室。林家珍还没有苏醒过来,两人一见三婶的伤势,顿时痛哭起来:“三婶……婶娘……你怎么了……”石维民、江正华和赵茗赶紧劝他们回到走廊。江敏和石小兵见石维民非常憔悴疲惫,劝他中午回家休息一下。


“那好吧,我先到办公室去一下,然后回家休息。你三婶醒过来后,立即通知我。”


石小兵和江敏收住了眼泪,“三叔……你也要多保重,注意休息。”


“知道。江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下午要上班,都请回吧。小伟也回去,办公室的文件我们一起清理一下,急件要马上处理。这里有小兵、小马他们中午守着就行了。”


也只好走了,江正华马上对石小兵嘱咐了一番,然后跟随石维民、兰天、刘中义和赵茗、兰草一起,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外科病房。


重症监护室需要安静,不能嘈杂,探视的亲属和亲友不能长时间地滞留。外科主任想得非常周到,专门让出了一间值班室作为他们临时休息的地方。


整个下午,看望林家珍的人络绎不绝,但也只能是朝重症监护室里望一眼,然后听石维民、赵茗和石小兵、江敏简单介绍一下,然后安慰几句,就匆匆离去。


熬到晚上十点,重症监护室一个护士突然走休息室,“赵老师,请林医生的家属过来一下,最多三个。”赵茗一听,知道事情不妙,但仍朝好处想,“林医生怎么啦?是不是醒了?”“还像有话要说,嘴巴动了几下。”赵茗马上喊上女儿、女婿跑了过去。


昏迷中的林家珍像是有了一点意识,嘴巴不停地动了。江敏抵近耳朵喊道:“三婶……你还好吗?我和小兵来看你了。”


林家珍血肿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但苍白的脸上分明露出了一丝笑容,江敏握着的那一只手也在动,声音太小,几乎听不到,但从她嘴巴的咕嘟声里,也能分辩她在说什么,“敏儿……小兵……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石小兵也握住了林家珍的一只手,“三婶……我和江敏请了两天假,上午一下课就过来了。三婶,你好养伤。这几天我们天天在这里陪着你。”


林家珍微微点了一头。


赵茗俯下身子喊了一声:“家珍……你终于醒了?”


又是微微的点头,嘴巴在动,“赵姐……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赵茗轻轻地拍了拍林家珍,“家珍……你记不得了哇?你被车子撞了。”


林家珍像是想了一下,从嘴巴的懦动上依稀听得,“哦……我做了……一个恶梦……我梦见……自己正走在一个高山顶上……没有站稳,突然……一下子就栽进了深渊。那深渊里有许多豺狼虎豹……都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突然……又来了一个大妖怪张开大嘴,一下子就将我吞进去了……再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林家珍吃力地懦动着嘴唇,忽然又轻轻转动了一下脑袋,分明想要看什么,赵茗已经明白她在找人,再抵近嘴巴,这才依稀听见,“石头哥呢……石头哥……怎么不在?还有毛毛……母亲……我想……看看他们,我有话……要对石头……哥哥……说……”


赵茗赶紧解释,“石头才出去,今天一天都在陪着你。他们马上来……你等着啊。”


林家珍又露出了一点苍白的笑容:“哦……石头哥哥……忙……”


几乎快不行了,赵茗已是满脸泪痕,她转过身拉起石小兵,抵近耳朵,“快,快出去,马上给你三叔打个电话,再和小马去接奶奶和毛毛,林医生要见他们,要快,越快越好。”


石小兵迅速冲了出去。主治医师走进监护室,仔细检查了林家珍后,拉过赵茗摇摇头,没有说话,从他满脸哀伤的表情上,赵茗马上明白林家珍已无回天之力了,眼泪又禁不住卟卟往下掉落。那女儿江敏虽然没有出声,更是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石维民和母亲、毛毛火速赶到医院,马上冲进重症监护室。秦正联和兰草也赶过来了,滞留在病房门口看见林家珍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些血色,非常高兴。


石小兵喊了一声:“三婶……三叔他们来了。”


石维民正欲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像是奇迹出现了,林家珍忽然就真的睁开了那对血肿的眼睛,虽然睁开很小一点,但毕竟睁开了,而且隐约地能看见那两只温柔的明眸,正在闪出一点光来。石维民两眼呛着激动的泪花,俯下身体,一只手牵着妻子的手,一只手不停轻轻抬抚摸着妻子的秀发和脸庞,“珍子……你还好吗?”


望着石维民那憔悴的面容,林家珍十分吃力地笑了一下,竟然还开了一句夫妻间常开的玩笑话,“还好……石头哥,见不得……又离不得……”


石维民嗓子哽咽着,但挤出了满脸的笑容,“珍子……我们都是好人哩……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林家珍又笑了一下,“希望吧……希望能那样……石头哥……我想先跟毛毛……妈……说几句话,然后,再和你……说一些事……”


石维民点点头,从母亲怀里接过毛毛坐了下来。毛毛今夜特别懂事,看着林家珍浮肿苍白的脸庞,小眼睛早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然后一直往下掉,但就是坚持不出声,静静地听着爸爸和妈妈说着话。这会儿见妈妈要和她说话,蹭的一下挣脱了石维民的怀抱趴在床边,将一张小脸紧紧贴在林家珍的脸庞上,又伸出一只小手不停地摸着妈妈的头发。


“妈,毛毛知道你病了,你别急,在医院里要听医生的话,早点治好了,毛毛和爸爸,奶奶就接你回家啊……”


林家珍两只浮肿的眼泪早已包不住这生离死别的泪水,“毛毛……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好女儿……妈妈只有一个希望……以后要多听爸爸……奶奶的话……”


毛毛点点头,像是已经明白什么,突然一声大哭,“妈……我的好妈妈……毛毛要听话……毛毛也要听妈妈的话啊……我的好妈妈呀……”


只恨这天地无情,人世生死两茫茫,不忍离去,却硬要将这至亲至爱的骨肉深情来割断!病房门里门外所有的人,包括那两位护士都禁不住掉下了伤感的热泪。


听见女儿这凄惨的哭喊声,林家珍那游离在生死线上的一点香魂,此时可能已经肝肠寸断,嘴巴不动了,眼睛又闭上了,只有几颗泪水还在眼角边滚落下来。两位护士一看,心电监视仪银屏上微弱的曲线顿时成为水平。形势突然直转而下,石维民果断一声大喊:“快叫医生!江敏,快把毛毛抱出去!”


外科主任和主治医生很快跑进来,马上实施急救,欲留香魂芳影。江敏飞快抱起毛毛出了监护室。“毛毛不走,毛毛要陪妈妈……妈妈,好妈妈,毛毛要听你的话……我要妈妈……妈妈呀……”毛毛尖厉的哭叫声先是在走廊里回荡,然后越飘越远……


林家珍的嘴唇又动了两下,心电监视仪上的一根水平线也终于微弱地波动起来。两位大夫忙了一身汗,然后默默走出监护室。石老太太老泪纵横,早已俯下身子不停地呼喊着林家珍的小名。


不甘心就这样走了,还有心里话没有说完,林家珍终于又睁开了肿胀的眼睛,“妈……”


尽管声如游丝,石老太太还是抵近耳朵听到了,“珍子,妈的好女儿……你会好起来的。”


林家珍露出了一丝惭愧的苦笑,“妈……珍子……对不起你……以后不能再为你……尽孝了……你要……多保重……叫爸爸……大哥、二哥……他们都要……保重……还有小兵……敏儿……不要……荒废……学业……”


石老太太无限慈爱、无限痛惜地抚摸着小儿媳妇的脸庞,又是一阵声泪俱下,“妈知道。珍子,我的好女儿,你要挺住啊……”


“从今……往后……石头哥……还有毛毛……更要累你……操心了……”


石老太太已是泣不成声,俯下的身体突然踉跄了一下,“珍子……妈的好闺女……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要挺住……要回家呀……”


石维民不愿意让母亲过于悲伤,马上让赵茗和兰草将母亲扶出病房。


那油丝般的感觉,感觉至爱的丈夫石维民就在床边,林家珍极度虚弱地喊,但喊不出声音,“石头哥……”


心灵的感应,让石维民听到了,他又俯下了身体,依然是一手牵着妻子的一只手,一手无限深情地轻柔地抚摸着妻子的头发和脸庞,“珍子,石头哥在……


生命回光返照的夕阳余晖突然呈现在林家珍的身躯上,手脚同时动了一下,眼睛睁大了,嘴角分明挂上了满意的微笑,头摆动了两下,又翘起下巴向后仰了两下,石维民用耳朵贴近妻子的嘴巴,终于听到了,“石头哥……叫她们……都出去……就我们俩……说……”


石维民含着泪花,仰起头来对两位护士歉意一笑,“麻烦你们暂时出去一下,帮我关上门。”两位护士会意,“没事,石市长。”轻轻走出重症监护室,然后又轻轻关上了门。


“好了,珍子……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石头哥……我真的……不行了……我是医生……我知道……真对不起……”


“珍子,快别乱说……你永远都是石头的好妻子,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石维民满面泪水,已经伸手抱住了病床上的妻子。


像是爱情的力量已经注入林家珍的身体,那本来最为美丽的一双明眸突然泛起一丝光芒,声音也顿时大了一些,“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但生死由命啊……今后,家里的一切就更辛苦你了……妈和毛毛,都要你多操心……还有,石头哥……你的身体……要注意爱惜……中药别忘了……坚持吃……记住呀……”


人已到了这种份上,爱还是这么的深,石维民泪流如注,“珍子,石头已记在心上……”


林家珍轻轻点点头,“石头哥……官场是个……大染缸……珍子希望你……要做一个清官……要一辈子对得起父老乡亲……对得起老爸、老妈……还有我们的女儿……”


石维民不停地点头,泪水不停地掉落在妻子的脸上


“你工作太忙……要注意……改脾气,不要轻易得罪人……注意安全……在泰平,我没有……在你背后收过别人的礼……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衣柜下面……有个抽屉,里面有我,一封信……你看到就知道了……”


石维民无语,他相信妻子。


“石头哥……我走后,你要尽快找一个……不要苦了自己……毛毛也需要母爱……铃子人不错,但不能在你身边……还有那个刘明芳,也很不错……而且她也是真心的深爱你……就在这两个中选一个……不要拖太久……”


石维民飞快地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搭在妻子的嘴唇上,“珍子,快不要说这些了……你永远都是石头的好妻子,永远都是我至爱的人……”


“……答应我……石头哥……快答应我……”林家珍声音越来越小。


石维民心里陡然一惊:人之将死,其言最善,何况还是自己的珍子?决不能让她再有任何遗憾,“好珍子,石头答应你……但哥更爱你呀……”


林家珍像是更满意了,嘴角又露出了一丝笑容,“谢谢……石头哥……最后一次……再亲亲我吧……”


石维民抱紧了妻子,开始无限柔情地亲吻她的眼睛、头发,然后再轻轻地亲吻着那张冰冷的唇。怀中的爱人一动不动,眼睛早已合上,只有脸上还分明挂着一种人生终点时得到的满足笑容。


石维民使劲地摇晃着怀中的妻子,突然一阵号啕大哭,“珍子,珍子,你快回来呀……石头哥在等你……我的好妻子……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呀……珍子……”


门外的人全部冲进房内,但林家珍已经从容地走了,永远地离开亲人走了……


正文第139章遗书藏爱


石维民紧紧地抱着妻子的遗体,任由人们安慰着,劝解着,就是不愿松开双手,他悲怆地号啕着,大声也呼喊着珍子,可是林家珍再也听不到了。石维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或者叫连想都不敢想,他的一生会遭受这么大的一次磨难。一个最亲近的人,一个最可爱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会突然之间撒手人寰,远离自己而去,远远地离开了可爱的女儿,离开了所有的亲人,再也不能回家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丧妻。如果把管理泰平的官位比作石维民的江山,而此时此刻的他宁可不要江山也要美人。也就是说他宁可不当这个实质上的代理市长,甚至让时间倒回去,不要他的博士生学位,不要一切笼罩在他的光环,哪怕只是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他也愿意,只要能够换回他心爱的妻子。


天欲坠,地欲陷,山岳恸。重症监护室的门内门外早已是哭声一片。


“石市长,卫书记来了。”人们让开一个道儿,秦正联和院长正陪着卫民生站在病床边。


“维民……”只有这一声喊,卫民生也已是嗓子哽咽,他俯下身子轻轻拍着石维民,就像是正在拍击着一个无助的孩子,“维民,你站起来好吗?听我说几句。”


好久,那趴在林家珍身上的高大身躯终于慢慢地动荡了一下,他终于轻轻地放下了妻子的遗体。秦正联一个箭步冲上去,扶起了满面泪水的石维民。


“谢谢你,卫书记……累你半夜三更还要赶过来看望……”


“维民,我的好兄弟,没想到啊,万万没有想到,在泰平却让你遭受了这么大的一次打击……作为兄长,我有责任,确实有责任啊……维民,好兄弟。”卫民生由衷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石维民,双手又不停地拍打着石维民那坚实的后背。


“石市长,请节哀保重……”


谁在旁边说话?谁的声音?像是天使在歌唱?石维民马上转过头来,见院长正站在身边,情绪又马上激动起来,他一把推开卫民生,马上就要下跪,“院长,求求你,快救救林家珍,你快啊,快安排人来……珍子还有希望,她不会走的,她永远不会离开我……”


秦正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马上就要下跪的石维民。谁如石维民又一头扑向病床抱住妻子的遗体一边摇晃着,一边号啕恸哭起来,“珍子啊珍子……你快醒过来呀……你不能走啊……你的石头哥就在你的身边……等着你……那个‘见不得,又离不得’人要等你一起回家啊……珍子……回来吧,珍子……”


院长开始抹泪,就连那位所谓铁石心肠的秦正联,此时嗓子也哽咽起来,“石市长……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为毛毛着想,为石妈妈着想,也要珍惜自己,保重自己呀。”


“维民,你是一条铮铮铁汉,必须从长计议,节哀保重。刘中义、秦正联,你们留下来,安排料理后事。我和王主任送石市长回家。”卫民生果断地作出了决定。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王主任、毛小伟和小马架起石维民,连扶带拖离开了重症监护室,离开了医院,回到了石维民的家。市政府办公室该来的都来了,两边都开始忙碌起来。林家珍遗体火化和告别以及联系公墓等各项仪程、日程很快排定。


第二天,石维民的老父亲,大哥和二哥两家人以及林家珍的亲朋好友,都及时的赶过了。


为林家珍送行的那天,泰平市机关、部门的同志都自发的赶到殡仪馆送了花圈,刘明芳和楚小兰也自在其列,两人护着江敏和毛毛,陪着落泪。令悲痛中的石维民没有料到的是,李芳玲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千里迢迢赶到泰平亲自为林家珍送葬。还有一个贺长生的老婆何小丽也跑到现场,哭成一个泪人儿似的。老石家的三个儿子没让老父亲和母亲踏进殡仪馆,由大嫂在家陪着。


林家珍医院的同事们除了留下值班的也全都涌进了殡仪馆,胸戴白花,冒着风雨,抬着花圈,排着整齐的队伍来为亲爱的林家珍医师送行。哀乐低鸣,人们悲伤地呜咽着,和着那愁肠的秋风和秋雨,殡仪馆内外早已是悲哀一片,像天崩地裂,无情地击碎了石维民的心肠。


伴着微寒的秋风,灰暗的天空又淅淅沥沥地飘下了小雨。石维民的心情就像是这雨中的深秋,充满着无尽的荒凉和神伤。老石家和江正华两家人,哭哑了嗓子,肿了眼睛。亲友们不断地安慰着劝说着,但怎能抚平他们心灵上的创伤?!亲情,友情,这些平时无时不刻存在于人世间最朴实最平常的东西,只有当人们真正失去时,才会铭心刻骨地感受到她的珍贵和可爱……


晚饭后,江敏和刘明芳带走了毛毛,她们不愿意让她幼小的心灵充满太多的丧母之痛。客厅里坐满了亲朋好友,笼罩在这个家庭里仍然是一片饮泣之声。万分悲痛的石维民心里无时不刻晃动着妻子的身影。突然他想起了妻子的遗言:“石头,官场是个大染缸,珍子希望你要做一个清官,要一辈子对得起父老乡亲,对得起老爸、老妈,还有我们的女儿。”


“你工作太忙,要注意改脾气,不要轻易得罪人,注意安全,在泰平,我没有在你背后收过别人的礼,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衣柜下面有个抽屉,里面有我一封信,你看到就知道了……”


有封信在衣柜里?什么信?石维民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对亲友打招呼说,要到房里找一个东西,就马上走进卧室关了门。


在这充满夫妻恩爱的房间里,今天已是一片死寂。再也看不到她那微笑的娇容了,再也听不到她那甜美的声音了。这个家已经塌了下来,从此再也没有往日的生机和活力了。


石维民取出钥匙拉打衣柜,蹲下身子,试了几把钥匙终于打开了底层的抽屉,一个大信封马上映入眼帘。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石维民撕开大信封,发现里面共有两个小信封,一封上写:


石头哥,这两封信只能到了需要打开时才能打开,而且要先看了这封信后,才能打开另一封(非常重要)——珍子嘱


什么内容这么重要?这么郑重其事?石维民一看,“珍子”后面还落了时间。他歪着想了一下,突然想起那正是林家珍陪母亲上京城接女儿,出发的前夕。另一个小信封上无字,只用笔作了三个“★★★”号。石维民按照妻子生前的要求,拆开了第一封信。隽永字迹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马上浸入石维民的心窝。


……


石头哥:作为夫妻我不应该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你。而作为与丈夫在一起共同生活的妻子,更没有必要以书信的形式来对你说事,并谈谈我心里的一些想法。但我没有办法。


家里的窗子半夜被砸,确实让我担惊受怕。特别是那支抛进室内匕首上的威胁纸条让我时时感到心胆寒。石头哥,别笑我胆小没出息。


我们同学多年,这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特胆小,我不但怕蛇,就是见到老鼠都害怕。还记得吗?小学四年级上学期的那堂自习课,班上那个出了名的老捣蛋,捉来一只老鼠放在教室里吱吱叫着到处跑,只把我当时吓得马上跳到课桌上,两腿哆嗦只想哭。同学们哄堂大笑,只有你没有笑,马上踩死了那只老鼠,一脚踢出教室,一边狠狠地臭骂了那个老捣蛋同学,一边将我从课桌上抱下来,我一不小心一下子就倒在了你的怀里了。同学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还让你弄了一个大红脸儿。那时我就特喜欢你,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你即像我的亲哥哥,又像我的……唉,就不说了吧,总之,当时我面红耳赤,心里咚咚直跳。


一个人的胆大或胆小或许就是天生的,长大后也很难改变。高考上了大学以后,你我各奔东西,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每当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无论在教室、在图书馆、在寝室,我都会感到害怕。害怕的时候,我就幻想你能来到我的身边陪伴我,为我壮胆。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直至结婚生下毛毛前前后后的那些日子里,只要我们不在一起,我的心里都会有一种恐惧感,所以这一生我最大的渴望就是与你天天厮守在一起。还不仅仅因为夫妻之间需要恩爱,也因胆小需要你为我壮胆的因素。


石头哥,你别笑话我,即使我借调到泰平市中心工作后,我依然加此。口鼻喉科没有专门的住院病房,每个医生晚上都要轮流在门诊部值急诊班,因为一个人上夜班害怕,有好几次我都想直接找到院长,然后亮出你的身份,提出不要安排我值夜班的要求,但最终我还是忍住了。因为作为一个妻子我太了解你的个性。况且作为一个市长的老婆,我依然没有特权,我不能打着你的牌子去张扬,去招摇,如果那样做了,那只能是给你脸上抹黑。


……


看到这里,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石维民又是一阵心痛:珍子,我亲爱的珍子,这件你为什么不能早点说呢?胆子小不上夜班这并不妨碍什么大局啊?你为什么总为我想不为自己考虑,并且非要这么悄悄地委屈自己呢?我的好珍子。


……


石头哥,我原以为官场很纯洁,没想到它是那么复杂。只到来泰平后我才隐约地感受到了,特别是这次事件发生后,更让我感到了可怕,并且时时为你担心起来了。我不是一个势利的女人,我不想这辈子你能得到一个什么高官厚禄,我只想过一种平静平安的日子。当部里确定你下县当县委书记时,我没有一点欢喜,但我也没有坚决反对,因为你的头上还有一个党组织,你既在其中你也是身不由己。


石头哥,你既然做了官,你的人品和性格就已经决定了,你只能做一个好官,做一个清官。但做一好官、清官也很难。官场里有诱惑,有陷井,有旋窝,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就起不来了。而且你想做一个好官,别人也不一让你做,总想拉你一起淌混水,陷你于不仁不义。一旦达不到目的,可能就会整你,害你,置你于死地而后快。这一点你即使从不对我说,我也体会到了。


石头哥,前不久我竟然收到了一个二十万元的股权证。我好生纳闷:我从来没有参加投资,怎么会得到二十万呢。我心里明白,假如我不是石维民的老婆,别说二十万,恐怕连二十元也得不到。本来想告诉你这件事,但突然发生了砸窗子的事,我忍了。因为我太了解你的个性,我担心这两件事如果搅在一起会对你更不利。


……


珍子,你聪明一时又糊涂一时啊,不管什么情况,你怎么能悄悄收下这二十万呢?痛苦中的石维民这会儿又为妻子感到有点惋惜。石维民楞了一下,又继续看下去。越看越辛酸,越看那心中对妻子的敬佩和感激之情越来越浓。


……


石头哥,我虽然不敢告诉你这件事,但我私下处理了。不管这方法是不是妥当,但我觉得问心无愧了,坦然了,也对得起你了。这股权证是泰平购物广场的股权,是罗副市长的爱人任敏悄悄拿给我,并嘱咐我暂时不要告诉你。这股权让我感到烫手,我找到了赵大姐和兰姐,因为她们口风紧,值得我信任。当着她们的面,我寄回了股权证,并且请她们为我写了一个证明,我还留了一份股权证的复印件,都装在另一个信封里。我只所以这么做,是想为日后万一需要的时候,能够证明我的清白,并且不给你增加任何授人以柄的任何麻烦。


石头哥,砸窗的事情发生后,我想了很久,我心里十分清楚,你是不大可能主动要求离开泰平,并且主动退出泰平这个官场的。因为你已心系泰平的父老乡亲,在发现问题和困难的时候,你决不会当逃兵,这是你的一贯个性。


我好害怕,我好担心你,但仅仅天天担心和害怕也于事无补,没有任何作用。因为我爱你,我的命运就只能紧紧系于你的身上;因为我爱你,我必须勇敢地去面对已经发生和可能发生的一切。我已决定了这次和妈一起去京城,就将毛毛的户口办到泰平来,我只所以不告诉你,是想到时给你一个惊喜。石头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珍子都要坚定地和你站在一起。


石头哥,如果到了那一天你看到这封信时,你一定要好好抱抱我,亲亲我……你的珍子。


……


手捧着妻子的遗书就如同捧着一颗滚烫的心,石维民两眼热泪,双手不停地颤抖着。他捧着那封信反复地吻了吻,又紧紧地贴在心口上,然后又不停地反复吻着,眼前就仿佛站着一个可爱可亲可人的林家珍。


珍子啊珍子……你为什么偏要离开我那么早呢?你走了,却留下我石头哥孤苦零丁地备受着情感上的折磨。你走了,却让我每天只能面对你的影子说着心里的话。多么想再听到你那柔美和蔼的笑语,多么想再看到你那亲切娇好的身影,可我今天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你如果不走,我们这个家是多么的快乐、幸福和温馨。你如果不走又有多好。珍子,你听到了我心灵的呼唤吗?珍子,你为什么总只在那里微笑?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珍子,你开口说话呀……


珍子啊珍子……我这一生太多太多地对不起你,亏欠你太多太多啊。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你补偿,而你却静悄悄地离我而去。珍子……你这一辈子也有错,错只错在你不该嫁给我石维民。珍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任凭石维民怎样动情的呼喊,林家珍仍只在那里平静地微笑着,再也不答理他。


“珍子,石头哥永远爱着你!珍子,你永远都是我的爱人!”石维民大喊两声,可定睛一看,房间里依然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


珍子,你在哪里?珍子,快回来吧,石头哥在等你……


石维民擦干眼泪,突然感到心里一阵剧烈的痛疼。


正文第140章给你温柔


林家珍的去世对石维民的打击太大了。犹如大病一场,仅仅几天功夫,石维民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昔日的奕奕神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憔悴不堪和消瘦的容貌。乱蓬蓬的头发,已经看不到往日乌油油的光泽,肿泡泡的眼睛暗淡无神,胡子茬儿也齐刷刷地冒了出来,硬硬的,粗粗的。嗓子嘶哑,说话有气无力,心神不定,闪烁其词。


下午上班时,市政府办公室的同志见到石维民时,确实大吃了一惊,虽然可以理解他的心灵之痛,但也没有想到他那模样儿竟然是变化得这么大,大家也只能是见面安慰两句,然后各自走到一边为他心痛。尽管如此,虽然有些心寒甚至心灰意冷,痛定思痛中的石维民还是没有消沉,泰平市政府的各项工作还要抓紧继续进行,手头的事情依然繁杂,还得抓紧;而且爱妻的痛失,更加坚定了他将反腐廉政建设进行到底的决心。


雨停了,但窗外的天空依然是一片昏暗,办公室里的空气也像是然沉浸在一片忧伤之中。石维民处理完案头上积压的一堆文件,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石维民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仔细端详起妻子的彩色照片,耳畔又想起她临终的遗言,“石头哥,珍子知道你心系泰平的父老乡亲。”“珍子希望你要做一个清官,要一辈子对得起父老乡亲,对得起老爸、老妈还有我们的女儿……”


珍子,你的话将成为我石维民这一生时刻不忘的座右铭。言必信,行必果,铮铮铁汉必前行。我决不会辜负你的希望,请你放心。还有家里的事,也请你放心,我会代你对父母尽好孝心;我会好好善待女儿,决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一定努力将毛毛培养成人。安息吧,我的好珍子,你永远都是石头哥心中最亲的爱人。


石维民放下林家珍的照片,又看了一遍林家珍的遗书,心里又是一阵愧疚和心痛,然后发了一阵呆。忽然他又想那封装有股权证的信,珍子真聪明,只是苦了她的心。卫民生答应由他安排处理,此事也就可以放心了。对!还有那个撞倒珍子就马上跳逸的罪犯司机呢,抓到没有?蒋真义怎么一直没打个电话来?一想到那个罪犯,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将他碎尸万段,方能安慰珍子的在天之灵。石维民很快抓起了话筒。


“蒋局长吗?你在哪里?”


“石市长,你好!我在奥省。”


石维民直奔主题,“哦。故意撞人的肇事凶手抓到了吗?”


蒋真义语气有点欣喜,“石市长,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哩。奥省公安的刑侦人员配合。刚刚抓到,在奥省北部山区捕获。凶手系泰平市人,但身份不明。”


多少天来,石维民终于露出了一点惨淡的笑容,“好。蒋局长,辛苦你了。马上将凶手押回泰平,正式审讯时我要旁听。”


“好。晚饭后,我们连夜出发。”


“注意休息,更要注意安全。我听候你们返回泰平的消息。”


“请石市长放心,我们已作了周密的安排。哦,石市长,林医生的手术成功吗?”


“没做手术……当天晚上就去事了……”石维民心里又是一阵痛苦。


蒋真义大吃一惊,“啊?!”石维民又听见话筒里出现了咚的一声,显然对方的电话已掉落在地板上,片刻这才听到对方非常难受的声音,“石市长……对不起,我没做好工作,我有责任,回来后,我要请求组织上的处理。对不起……石市长。”


“蒋局长,这事你没有任何责任。祝你平安归来。”


放下话筒,石维民心酸地对着林家珍的照片自言自语,“珍子,你听到了吗?害你的凶手抓到了,还有幕后策划害你的凶手也一定要抓到,他们全部逃不出法律的严惩!”


石维民心里多少有了一点欣慰。反观天地沧桑,世态炎凉,生死无情,但于无情之处也有浓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让石维民最受感动的是,在自己经受人生最大的打击,精神几乎崩溃的时候,各级领导和同事以及众多的亲朋好友,乃至一些并不熟悉的陌生人,都伸出了热情的关怀之手,给予他最大的帮助、支撑和扶携。林家珍的丧事料理的非常顺利和圆满,女儿毛毛也不乏有人照顾和痛爱。而自己则是更深切地感受到人间自有真情暖人心。


老部长和省委李康民书记先后发来了唁电,并打来了安慰电话。特别是市委卫民生书记,不但亲自出马张罗着料理了林家珍的后事,还多次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赶过来,陪着石维民说话解闷,谆谆善诱,字字句句倾诉真心。


史树友也发了唁电,打了电话,言语措辞也不乏真诚的关心。只是那个罗林森和王名烈,还有贺长生、胡一发等人假惺惺的鳄鱼眼泪,只让石维民感到恶心。


家里其他的一些事情已安排妥当。大哥和大嫂以及李芳玲已于上午各自离开泰平,二哥和二嫂也已回京城继续打工。只有父亲留了下来和母亲一起照看毛毛……


“石市长,时间到了,该下班了,走吧。”秦正联正站在门口。


“好。走吧。”


石维民锁了办公室,在秦正联的陪同下走出了市政府大院上了大街,两人一路无语。石维民对秦正联夫妇俩非常感激,在料理林家珍后事的这几天,秦正联一直陪着自己,而兰草则是跟在母亲身边寸步不离。临近家属大院分手时,秦正联只说了一句话:有事你就直接叫我一声。石维民只说了一个字:好。到家了,父亲和女儿正站在门口接他。


石老大爷见儿子回来了,马上走进厨房给老伴帮忙去了。


石维民苦笑了一下,马上牵起女儿的一只小手,“毛毛,谁从幼儿园接你回家的?”


“是刘阿姨。刘阿姨真好,给我讲了好多好多好听的故事。”


“哪个刘阿姨?有那么好啊?”石维民明知故问,是想逗逗女儿开心。


“就是那个在报上写文章的刘阿姨,爸爸,你不记得了。她都陪了我好几天了。我上幼儿园后,下班就来接毛毛。刘阿姨真好,她还说要当我我的姑姑呢。”毛毛小嘴儿说个不停。


刘明芳?这个刘明芳真行,才几天就和女儿混得厮熟。石小兵和江敏要回师大考试,这几天也幸亏有她陪着女儿。石维民又苦笑了一下,又点了一下头,“爸爸记得。毛毛,她又不是你奶奶亲生的,你也愿意她做你的姑姑?”


“怎么不愿意?不是奶奶亲生的,还不是一样可以做毛毛的姑姑。妈妈就不是奶奶生的,妈妈还叫奶奶做妈妈呢。”一说到妈妈,毛毛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马上低下头想哭。


石维民一见,心里已是一阵心酸,马上替女儿圆话,“既然刘阿姨那么好,那就让她做毛毛吧。”


“太好了,那明天我就可以叫她姑姑了。爸爸,刘阿姨还给你写了一封信,她让让我亲自交给你。”毛毛笑了,从裤兜出信递给石维民。


“好。我等会儿再看。”石维民接过信随手丢在茶几上,马上抱起女儿亲了两口。多可爱的女儿,多懂事的女儿,这么小就失去了母爱。望着女儿稚嫩的小脸,石维民又是一阵心酸,禁不住眼眶里泪珠打转,总算没让它又落下来,然后使劲地挤出了一副笑容。只要女儿不提到妈妈,他也绝不提这两个字。他不想在女儿面前呈现出更多的悲伤情绪,而只想让她多一点快乐。


“爸爸……你怎么又哭又笑啊?像个娃娃似的。”毛毛伸出一只小手,轻轻地为石维民擦去了眼角上的泪珠。


“爸爸没哭,爸爸一看到我的乖女就高兴。”石维民又亲了女儿两口。


“爸爸胡子也不刮,扎人。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毛毛突然挣脱石维民的怀抱,跑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又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把小梳子,“爸爸,你坐下来,毛毛给你梳梳头。”


石维民真的坐下弯着腰,让女儿梳了起来。


突然之间少了一个林家珍,痛苦的阴影已笼罩了这个家庭,或许还要等待一些时间才能散去。晚饭时一家老少四口,面对着桌上的几盘菜肴,沉默无语,哪里吃得下去?毛毛在幼儿园已吃过晚饭,这会儿坐在石维民的怀里也只是凑个份儿。石老太太心痛儿子,还不停地朝他碗里挑菜,石维民也只是苦笑几下,勉强吃了一点。石老大爷看见毛毛眼睛红了要哭,赶快从儿子怀里接过放在地上牵了出去,下楼跑到院子里勉强逗乐去了。


饭后,石维民拿起沙发上刘明芳的信,走进书房拆开看了。


……


石头哥,您好!在你的精神遭受最大痛苦折磨,尚未康复的时候,请原谅妹妹冒昧地托毛毛给你捎去了这封信。我知道林姐是你一生的至爱,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替代她占据你心中的位置。失去至爱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我不视为你是一个市长,所以我也不想在这个非常的时期,对你说什么你应该对泰平人民,对市政府的工作如何做。但我却有一个真诚的愿望,那就是希望你能够为活着的人,为伯父伯母,为你可爱的女儿毛毛着想,早日走出心灵的阴影,走出痛苦的境地,坚强地走向生活的未来。我想,这也许就是林姐生前对你最大的愿望吧。


石头哥,过去,我曾经对你有过十分幼稚的爱的幻想,那幻想早已被时间埋葬了。林姐虽然走了,但那幻想也依然不存在了,因为我已有了意中人了。我也希望你在走出痛苦之后,能够早日找个意中人,因为毛毛需要母爱。原谅我,这个时候说了种话。


石头哥,我没有亲生的哥哥,你也没有一个亲生的妹妹。在你处在人生十字路口的时候,我有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能够结成一对亲兄妹。我别无他求,也并不是因为你是一个市长,我才提出这种建议。我承认我仰慕你的人品,但今天这种仰慕只是一种纯洁的真诚的情义。我想伯父伯母会接纳我这个女儿,毛毛也会接纳我这个姑姑。我想你呢?你也不至于会拒绝这个妹妹吧?做这样一个妹妹,我想我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妨碍和不利影响。你说呢?


哥哥,请允许我叫一声你:哥哥。石头哥,为了表明我的心迹,我写了一首《多想牵起你的手》,我想,当你看了这首小诗后,你一定能够理解妹妹。


……


当黑夜来临的时候


我多想牵起你的手


轻轻擦干你的眼泪


慢慢扶起你的头


给你一片温柔


融化你的忧愁


让力量紧贴你的心口


伴你走过那坎坷的路


……


当黎明来临的时候


也许我会松开你的手


轻轻对你说声再见


慢慢转过我的头


心里为你祈祷


春暖花开已有阳光雨露


好人已自平安


开心快乐已在风雨后


哥哥,你不必回信,也不必回答我,因为一对类似同胞兄妹之间,不必过多的礼节。望哥哥多保重——妹妹明芳叩上


……


看完信,石维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这个小刘真认真。谢谢你,谢谢小妹妹你真诚的关心。石维民没有再多细想什么,收好信,马上回到客厅,因为父亲和毛毛已经回家了。


正文第141章渴望圆梦


一架波音707飞机呼啸飞过长空,平稳地降落在深圳的宝安机场。满面泪痕未干的李芳玲走下舷舱,走出了空港,又钻进了司机小金为她开过来的宝马车内。窗外一片温暖的阳光,湛蓝色的天空漂荡白絮般的朵朵白云。大路两旁的菊花仍在绽放,挺拔的树木仍走绿色葱葱。离开了泰平,离开了林省,李芳玲疲倦地仰首靠在柔软的座椅上,心情依然忧伤难禁。


城南的明星花园月亮楼九号到了。宝马车缓缓进入一幢独立别墅院内,小金拧下行李箱包送进室内,与李芳玲一声道别,又独自驾车走了。


李芳铃推开室内的玻窗,让窗外的斜阳直射进来,然后拉开冰箝取出一瓶易拉罐,嘭地一声扯开小拉盖抿了两口,这才坐在沙发上发了一阵呆。


人生真无奈,生死一念间。上次去泰平,看到林家珍时还是有说有笑的,一副朝气勃勃的青春模样,谁会料到竟成永别。这次去泰平,却是江山依旧不见美人归了,只苦了一个石头哥丧魂落魄,痛苦不堪,一个三十多点的男人,就那么突然地一夜之间,痛失了心爱的妻子,工作又特别的繁忙,一个女儿又在年幼无知的阶段,也不知道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次去泰平与那两次去泰平大不一样了,自己也只能算个普通的亲朋好友去奔丧。没有昔日的欢歌笑语,两厢无猜,连个单独说话的机都没有,也只是例行友情,安慰几句,陪着一道同悲哀。只是下车去石头哥家里见面,两人刚刚握手坐下的那一刻,石头哥突然大喊一声铃子,竟哭着倾靠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不为情爱,而为心痛,自己好想马上拥抱他吻吻他,结果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是伸手轻轻拍拍无语哀声落了泪。石头哥不停地呼喊着珍子,那声音凄凄惨惨,只让人感到心酸又心碎。当时自己也确实恨不能替身而死换回一个珍子,或者化成一个活灵灵的珍子坐在他身旁,也别让心爱的人儿如此悲伤。唉……


李芳玲发了一阵呆,掏出一条洁白的丝绢擦了擦泪水,又想了想,轻轻地拿起话筒连着打了三个电话:一个京城,一个林城,最后一个石维民。


与石维民通话太短:再送关心与安慰,顺便向他报个平安。李芳玲心难平意难尽,又呆想了一阵,一看表已是下午六点,忽觉得该去洗个澡,吃点东西了。李芳玲进房取了衣服来到阳台上。


阳台上,六盆君子兰依然青绿碧翠绿,四盆牵牛花爬满了窗台前的栅栏,叶丛中还有几朵红色的花儿在微风里摇摆着。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时节,石头哥到深圳招商引资来家里的那个晚上,君子兰也是这么青绿碧翠,牵牛花也是这爬满了窗台前的栅栏。李芳玲突然又想起自己曾经写过的一首诗来,多少年来自己总爱站在栅栏前遥望,遥望天边,遥望心上的石头哥。


……


多少个无眠的夜晚


我常这么静静地想


多想见面问你一声


你是否已经把我遗忘


……


多少回驻足窗前遥望


我常常这么痴心地盼


多想依偎你的怀抱


你是否还能爱我依然


……


早也盼来晚也盼,终于盼来了去年这个时节的那个晚上,石头哥终于来了。记得当时自己已洗完澡正站在楼上的栅栏边,也是这一身石头哥带来的套裙,还没有来得及化妆,石头哥当时就站在客厅呆呆地望着自己,那眼神里分明就充满着一种仰慕和怜爱的光芒。然后自己用二胡为他演奏了那首著名的《良宵》,也让他听得如醉如痴。后来两人又喝了葡萄酒,自己脸红了,石头哥还赞了一句:“春风沐浴,人面挑花……好看。”再后来两人就自然地重温了一次旧梦,虽然仍是自己主动,但石头哥并没有刻意控制自己,而是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一次刻骨铭心的爱。


因为爱,自己全力促成了威尔公司投资泰平西子江生态旅游开发工程,也因为有了那个工程,自己才有了去泰平与石头哥会面的两次机会,又才有了少又少的两次快乐的时光。


回味羞涩而甜蜜,幸福地笑了一下,接着又是一种深深的愧疚感爬上心头。珍子?自己真是对不起她。珍子姐,我明明知道他已属于你,而且他也十分爱你,你也十分爱他,但这十多年来,自己就是放不下石头哥,我也十分地爱他,我又有什么办法?虽然如今你已经走了,但铃子还是要对你的在天之灵,说一声:对不起!


李芳玲洗了澡,胡乱地吃了两块蛋糕,然后走进卧室,抬头望了望墙上当年自己与石维民牵手合影的照片,又想起了从前同学的日子。


自从那一年我走进了大学的校园


突然与你相遇在一条幽静的小路边


多么亲切的声音,多么熟悉的身影


我的心在问,是否前生我们已相见


四年风雨的寒窗我们曾携手度过


又一起走进了大洋彼岸异国的校园


我以为我们能够心相映比翼蓝天


我以为前世已经注定了今生的缘


……


从大学开学开始直至海外就学,李芳玲就特别喜欢石维民,而石维民对李芳玲也有好感,至少不会讨厌他。李芳玲除了具有洋妞般的漂亮气质,开朗大度,热情奔放,她还有着与一般的姑娘不同的个性和特点,那就是她做的她肯定要做到,她想得到的她必得到。她也清楚追求石维民的女生不少,但依然感到成功在握,论条件没有任何一个女生可以与她相比。但她没有想到早就有个姑娘占据了他的心间。当她第一次向他表示爱意时,石维民很快向李芳玲出示林家珍的玉照。虽然这让李芳玲很是伤感,但她依然不愿放弃,以致于就有了后来刻意灌醉石维民,而在女生宿舍发生了初试巫山的那件事。


面对热情奔放的李芳玲,石维民也不只是个一个木头人毫不知觉。他也喜欢她,甚至爱她,但中国传统的婚姻观在他的脑海里早已是根深蒂固。一男不能事二女,林家珍在前,李芳玲在后,尽管有了留学生女生宿舍的那件事,他感到愧疚于李芳玲,但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最心爱的珍子。


毕业后同学们虽然各奔东西,但李芳玲心里始终没有淡忘过石维民,并且那爱情之火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炽热。尽管当石维民结婚的消息传来时,她也痛苦过,哭过,但她的爱依然无改。因为爱,她背着石维民,利用关系为他的前途作了精心的设计,包括分到部里,下县当县委书记,也包括后来到泰平任职。而这一切只有石维民全都蒙在鼓里,而浑然不知。


思绪又回到了眼前,李芳玲再次深情地望了望墙上自己与石维民牵手合影的照片,心又痛了起来。


眼下珍子走了,石头哥将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会沉浸在悲痛之中,他热爱妻子,在他的心中,林家珍的影子将永远难以抹去。在这个非常时期,李芳玲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应该说等到石维民的心情平静的时候,他会答应或者接受自己的爱意。得给他写封信,不能让自己的心就这么沉寂在默默的无言之中了。李芳玲走进书房,展开了信笺。


……


石头哥,当我离开泰平,离开林城,走进飞机的舷舱时,满脑海里都是你那憔悴痛苦的容颜。我哭过好几回了,而且此时当我独伴孤灯给你写信时我又流泪了。为你心痛,我总想痛哭一场,而且此时我好想就在你的身边与你为伴,将你拥抱在怀里放声大哭。我舍不得离开你更放不下你。恨不能与你日夜相守,用我满腔热血,满腔柔情去抚平你心灵的创伤。


石头哥,林姐不幸去世,这是谁也不愿看到的事。望着你无比伤痛的情景,铃子的心比刀子剐心还要难受。虽然我一直爱着你,十三年来心里也一直舍不得丢下你,放弃你,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的一生能够最幸福。本来你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家了,林姐贤惠能干,毛毛十分可爱,谁知你这个幸福的家如今却已支立破碎了。和你做了九年的同学,我非常了解你的为人和人品。我深知你非常爱林姐,而且我也知道你也有点喜欢我,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与林姐相比,都难以替代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我恨苍天无情,竟然降下如此巨大的灾难于石头哥。死者不能复生,逝者如逝。我只希望你能够节哀保重,早日修复心灵的创文,从痛苦中崛起。


也许真的是我害了你,害了林姐。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泰平官场,竟是如此的险恶。你到秦平一年多,为泰平的发展作了那么多的好事和贡献,竟然得到是这么一种回报,确实让人感到寒心。我心不平,心不平啊……


我曾经对你说过,如果说你觉得已在那里但呆腻烦了,想出国了,或者想回京城了,无论想从事科研或者教学,都要对我说一声,我一定会让你达到目的。如果你想经商,你就来威尔,我让你当这个芳子公司的老总,我为你当助手,这里的产业包括这套房子全送给你。无论如何,我只要的是,你能从此一辈子开心,快乐和幸福……


如果你在经受了这次巨大的打击后,你已经是心灰意冷了,你就直说吧,我的石头哥哥,千万别将苦处闷在心里。如果你愿意按照铃子妹妹的话这么做,这会让我得到一种精神上的解脱和安慰,我的心会平静些,也算是对你进行了一些补偿,也算是我对珍子的在天之灵作了一个较好的交待。石头哥,你认真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就请给铃子回个话。


当你万分痛苦的时候,当你形影孤单寂寞苦恼的时候,你应该想到在这千里之外的深圳,还有一个人日日夜夜都在时刻思念着你,牵挂着你,并用她那火热的心灵陪伴着你。你并不孤独,并不寂寞


自从投资开发西子江生态旅游工程工作开始后,包括这次为林姐送别,我们一共只见了四次面,每次的时间都是那么匆忙,那么短暂。石头哥,让我心里十分折服和敬佩的是,你是一个正直、公道正派,勤奋为民的好市长,你的心里时刻都装着泰平的父老乡亲,我作为一个从泰平走出的游子,我为你骄傲和自豪。


石头哥,恕我直言,我已经下决心了,为了你,我愿舍弃自己目前的一切。当你走出心灵的阴影的时候,当来年(或者后年,或者时间更长点)春暖花开的时候,我要和你在一起。不论你在哪里,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珍子姐能做到的,铃子也一定能够做到。珍子姐能做好的,铃子也一定能够做好。伯父伯母就是我的亲父母,毛毛就是我的亲闺女。而对于你,我铃子也一定能够做一个好妻子。一辈子我都能够为老石家,尽好为人之女,为人之母,为人之妻的责任。敞开心怀接纳我吧,石头哥……


也许是这命运的安排


让我的人生不再去漂泊


我不愿此生再错过


不愿这样孤单地徘徊


让我紧紧地拉住你的手吧


风雨中伴你走向那未未


……


你别让我再孤独地徘徊


总让我徘徊在你的心窗之外


多少次想放弃又难舍弃


多少回想追随又感无奈


我渴望你的情你的爱


哪怕是醉死梦中不再醒来


……


写完信,揉揉眼睛,李芳玲没有再流泪,一种新的希望在心头腾然而起。窗外一轮冷清的明月已经悄悄升起,她在翘首遥望着。


正文第142章连夜突审


泰平公安刑侦人员在奥省公安部门的配合下,终于捕获了故意撞人的肇事凶手。蒋真义率领刑侦人员押着凶手,日夜兼程返回泰平后,立即向卫民生、石维民作了侦察工作汇报。卫民生当即指示,尽快进行审讯工作,务必查清故意冲撞林家珍死于非命的恶性肇事车祸的案情真相,纠出幕后始作俑者,逮住并斩断其黑手。


审讯工作当天夜里九点进行。


这是一间特殊的审讯室,专为审讯重大嫌疑犯设计的。里外一共三间套房,一条小小的过道里开了三个门,外边的一间为审讯人员休息室。中间为审讯室,最里面的一间为听审室,一道特殊的玻璃墙将两间隔断。坐在听审室里带上耳机,可以透过玻璃墙直接观察审讯实况,而审讯室里的人则看不到听审室的情况。


石维民在蒋真义和秦正联的陪同下,早早来到了听审室。蒋真义泡了三杯茶,递给秦正联一支烟,自己抽了一支,然后坐在石维民身边沉默不语。


一身警服让今天的蒋真义显得格外的威严和庄重,作为一个直接负责泰平全市社会治安秩序的最高行政长官,这间听审室他来的次数最多,但今天他的心情却比往日更加沉重。从去年到今年虽说整个泰平社会治安环境算不上恶劣,但也先后发生了几起恶性伤人或杀案件,而且这几起恶性案件,都不是社会上一般意义上的谋财害命或者奸淫杀人案,而是带有某些政治色彩,牵涉官场某个人或某件事的案件。这些案件的案情也极为复杂,侦破工作难度大,而且阻力也不小,几个案件一查就断线。大华公司的史德元被杀案,林泰高速公司的赫前才父女的被杀案,还有该公司财务部经理的失踪案,至今尚未侦破。特别是在近期连续发生了几起,楚小兰被梆架、秦正联被暗算的案件发生不久,又发生了林家珍被故意撞死的恶性案件,也难怪卫书记发了那么大一次火。身为公安局长的蒋真义心里确实感到愧疚。


“老蒋,时间快到了吗?”石维民侧身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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