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本性难移与欲望不灭(1)

作者:王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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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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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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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512字

一、人类的本性难移


有一句俗话每一个中国人都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句话是说,连江山那样大的事移山填海、改朝换代都是容易办到的,但若要让人的本性发生变化,则难之又难。结论是:本性比江山还要难改。


这句话有对的一面,之所以对,是因为本性是烙进了基因之中的。什么贪婪、吝啬、尖刻、倔犟、害羞、内向、好奇以及疑心病、忧郁症等等,这些人的个性、脾气、“毛病”,起码有很大一部分在娘胎里就注定了的,后天的教育、改造也许能够起不小的作用,但是要彻底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这里,我们当然不是研究人的本性难移的整体问题,而是说人类与欲望力挂钩的那一部分“本性”贪欲、嫉妒、自私自利、喜欢别人恭维,想要冒尖出人头地这样一些基本性的东西,是十分难以消除的。


想要让自己的基因出人头地,鹤立鸡群,这是人之共性,但是偏偏别人比自己强,官没有他人做得高,名没有他人的响,钱没有他人挣得多、貌(或妻)没有他人美,运气没有他人好,子女没有他人的有出息……如此等等,嫉妒之心便油然而生。在人与人的竞争愈加激烈的今天,这种嫉妒心不仅消除不了,而且大有增长的势头。


“什么都可能让人嫉妒。美貌自非例外,甚至美德也会招妒。为避免招妒,有钱人可以装穷,有才人可以装拙,有德之人却无计可施,对嫉妒者格外宽容,徒令美德更加高尚,嫉妒者更加怒火中烧。从嫉妒者一方说,嫉妒之心被人发现,自然恼羞成怒,但若人们不曾在意他的嫉妒,他又会由于遭受轻视而更加嫉恨别人的洒脱坦荡。嫉妒通常发生在近似的人之间。同辈的文人互相嫉妒,但很少有人找麻烦去嫉妒上一辈作家或自己的学徒。所以,靠把事情弄得大致平等来消除嫉妒不会有什么效果,因为恰恰是那些微小的差异才让人嫉妒得起劲,你真的成了皇帝或影星,人们倒不来嫉妒你了。嫉妒和要强稍有相似,但不同之处则甚为明显。要强的人是要自己把事情做好直至超过对手,嫉妒者也想超过对手,其途径却正相反:自己什么都不做,一心一意盼望对手把事情做糟,相形之下就显得自己不错了。要强之心也许有一部分来自嫉妒,但一旦化为要强的努力,嫉妒已经升华消散。实际上,过强的嫉妒心反会压抑做事的冲动。人会出于嫉妒去偷去抢,但此种损人利己的行为反倒不是嫉妒的典型表现,我们知道,多数强盗小偷儿倒是嫉妒心不强。嫉妒的特点在于损人不利己,甚至为了损人不惜损己,只要让被嫉妒者不舒服,嫉妒者就心满意足,哪怕他自己也大受其苦,在极端的情况下,嫉妒者不惜自残甚至自杀,用自己的死去让被嫉妒者不舒服。


“嫉妒心太重,能做出很可怕的事情。一个人嫉妒别人有汽车,竟会设法用钢丝把司机的脑袋割下来。不过,绝大一半嫉妒留在心里,没有化做行动,我们也许该为此庆幸。但即使妒火只藏在心里燃烧,也足以使人间的气氛败坏到相当了。”


南京汤山的特大投毒案,就是嫉妒的产物。32岁的陈正平,在南京市江宁区汤山镇经营“菊红”面食店期间,为琐事与汤山镇“正武”面食店业主陈宗武发生过矛盾。陈正平见陈宗武面食店生意兴隆,遂怀恨在心,意图报复。2002年9月13日晚11时许,陈正平来到“正武”面食店,将所携带的剧毒鼠药“毒鼠强”投放到该店食品原料内,造成300多人食物中毒,至9月19日起诉他的时候,已死亡38人,后又有4人经抢救无效死亡,共死亡42人。于是,陈正平被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这其实就是陈正平内含于基因中的欲望力在作怪。如果他的生意比陈宗武做得红火,钱挣得比别人多,那么,他就不会使出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成为“大腕”的他就可能去争取一个汤山镇的政协委员(或人大委员),或者争取一个什么劳动奖章的获得者当当,成为一方的名人。


在我们一般人看起来,这种变化是不可思议的,怎么一个品质如此恶劣的人也可能成为“劳动模范”或“慈善家”之类的人物,而其实,好与坏的两种角色都可能统一在这个人的身上,只要他的欲望力得到满足就行了。欲望力的正出使人成为名人政要,欲望力的邪出使人成为罪犯凶徒,尽管某个人因一念之差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但究其本质,都是想让自己基因里的欲望力得以达成。


正是这种基因内欲望力的不变性促使陈正平产生了嫉妒之心,并走上了犯罪的道路。这种欲望力是不可克服的,能够改变的也许只是一个人的道德品质,假如陈正平有好的品德修养,他就可以通过自我约束,不产生这种邪念,即使不得已而产生了,也能中止于事发之前,不使自己生出罪恶的行动来。这就是说,陈正平萌动于内心深处的嫉妒之心,可以留在心间不化成行动,也可能像他现在那样犯下恶行,这种数量上的差距尽管反应了本质的不同,而隐藏于内心的根苗却具有不变的“同根性”见不得别人的基因比自己的强。因为正是这种“强”,阻碍了自己基因的出人头地。


二、本性难移也能移


由于每个人的基因各不相同,这种不同的基因结构形成了人不同的遗传气质与个性,所以,今天我们除非能有这样的先进技术,能拆开基因与重组基因,否则很难改变某个人的个性。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


然而,毕竟这个人还有数十年的现实生活,那才是活生生的,它与一百万年基因中的“记录”不同,那是祖辈历史的传承。这个人生活在现世的环境中,受到各种各样的环境的影响,受到各种各样事件的冲击,各种各样风气与教育的熏陶。对于某个人来说,这才是最深刻最生动的东西,他吸收着、学习着、记忆着,同时反省着。这些活生生的东西在教育着这个具体的人,从而部分地改变他的性情,而这种改变同时又被这个活着的人所“记录”,并且再次地烙进他的基因里,以便传给他的后代。


如果我们认为先天的遗传与后天的环境对某个人都有影响,那么,一个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性格的人,其实是这两种力量作用的结果,是这两种因素微妙地复杂结合的产物。


乔治·华盛顿大学儿童精神病学家、《智力的成长》一书的作者斯坦利·格林斯潘指出:“先天和后天的关系正如一对配合得天衣无缝的舞伴一样,任何一方的步伐太快,两人都会绊倒。先天与后天相互影响,每一步都会对下一步产生影响。”基因只是构成某种性格的可能原因,但不是必然原因。任何性格都必须在外在力量的“诱使”下,才会表现出来。显然,高度紧张会刺激很多基因。1945年荷兰遭纳粹封锁时期,发生了3个月的饥荒,在此期间受孕的儿童患精神分裂症的比例比未经历饥荒的荷兰父母所生的孩子高出一倍。伦敦精神病学院的遗传学家罗伯特·普洛明说:“二十年前,若要进行精神分裂症的遗传基础研究,根本无法得到资助,因为当时人人都相信弗洛伊德所说的,这是患者的母亲在其幼年时所造成的,但是现在只有从事遗传基础研究才能获得资助。这两个极端都是不正确的,数据为我们提供了答案:精神分裂症只有50%与遗传有关。”


这个50%也许不精确,只是个统计性的数字,但很能说明问题,那就是人类表现出来的个性,有50%来自于基因的遗传,另外的50%来自于现实的环境。


科学家们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希望发现哪一部分性格特征是具有“遗传性的”,哪一部分性格特征是社会影响的结果。宾夕法尼亚州阿利根尼大学的一项研究发现,如果一个人愤怒时具有扔盘子或摔门的倾向,有40%的遗传因素,而愤怒时大声叫嚷则只有28%的遗传因素。证实这些统计资料的最普遍的方法是对双胞胎进行研究。但是,这依然没有解开先天与后天这个谜。


有效的方法是区别一种特定的基因,然后研究它如何受环境的影响。科学家相信,多巴胺四感受器基因较长的人,在生理上有寻求刺激的倾向。因为此种基因似乎使他们对痛苦和身体感受的敏感度降低。此类儿童更喜欢把三轮车朝墙上撞,只是为了看看会有什么感觉。格林斯潘说:“他们都是胆大的家伙。”但如果给予严格限制,他们不一定会这样。喜欢寻求刺激的儿童可以通过教育变得温和,使他那过度活泼的好奇心获得正确的疏导。比如一个喜欢用拳头击硬物的孩子也可以学会在游戏中轻击。格林斯潘表示:“如果你能够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方法来满足他们需求,他们可以成为富有魅力、积极主动的领袖。”


害羞是科学家研究得最多的性格特征之一,它与追求新奇刺激的人不同,但同样可以在遗传中找到解释。在过去17年多的时间中,卡根在哈佛大学对500名儿童进行了监测,发现甚至在婴儿出生之前就可找到明显的害羞迹象。他发现害羞的婴儿在子宫内心跳速度持续高于每分钟140次,比其他婴儿快很多。害羞的胚胎已经高度敏感,注定会对环境过分警戒。父母如果能够以柔和而坚定的方式消除他们的疑虑与恐惧,孩子的这种性格是可以改变的。


性格在重新塑造后会终生不变吗?基因作用的证据直到最近才发现,因此目前回答这个问题为时尚早。不过,对动物的研究会给我们一些启迪。美国全国儿童健康与人类发现学院的斯蒂芬·苏沃米对一批天生害羞的恒河猴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如果将害羞的猴子交给一只出色的养母猴子照看,便会克服害羞的性格。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只曾经十分害羞的猴子后来竟成为同伴的领袖,并像它的养母一样成为一个出色的母亲。虽然它的害羞基因会转移给自己的孩子,但它也会像养母一样教育它的下一代去克服害羞,使结果变得正常。这种循环一代一代传下去,害羞的猴子不但都变得正常,而且出类拔萃。苏沃粕出:“我们不应在出生时预先评判某个人。无论你的遗传背景如何,天生的负面性格都可能转化为优势。”


美国新泽西州儿童发展研究院主任、《改变命运》一书作者迈克尔·刘易斯估计经验最终可以改变儿童90%的性格,成年人的性格中只有10%是与生俱来的。他说:“认为早期童年至关重要,塑造出个人生理和环境上的差异的说法是毫无根据的。我们经常受到经验的巨大影响,并可以通过经验重新塑造自我。”


尽管研究结果有了令人惊异的新发现,一些专家仍然认为,试图改变儿童性情中哪怕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也是极其艰巨的任务。美国圣路易斯市华盛顿大学医学院的精神病和遗传学教授罗伯特·克罗宁格说:“儿童并非24小时受控的实验品,只有将儿童装在一个实验盒中,才可能对他们的性格产生足够的影响。”


以上的这些观点,证实了这样一个问题,人的性格是遗传与环境共同在起着作用,是历史与现实在共同起着作用,至于这里面有多少是遗传因素的力量,有多少是后天环境的力量,恐怕是很难区分出来并给予定量界定的。


说本性难移,是说基因中有着决定人性格的力量,说本性能够漂移,是说后天环境与教育也起着作用。


然而,不知读者注意到没有,说本性不变与可变,说人的本性有一半烙印在基因里,还有一半是通过环境与教育可以变化这个概念,似乎与我们本来要说的命题有那么一点点差异。


本书的主题是谈人的欲望与欲望力的问题。


人的欲望藏在基因之中,而环境也可以改变人的欲望,这是对的。然而,一个孩子,本来喜欢动拳头打人,欺侮弱小的孩子,后来经过教育,他变了,长大以后成为一个很好的拳击运动员,并且能够较好地遵循比赛规则。像这样一种情况,我们可以说是他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从专门欺侮人的坏孩子变成了一个好人。但是,作为欲望与欲望力而言,这个人(孩子)其实并没有改变,他仍具有较强烈的争强好胜心,只不过他把这种争强好胜用在正道上罢了。


像爱追求新奇的孩子变成了创新发明家;好冒险闯祸的孩子变成了探险家、登山运动员;甚至一个害羞自悲的不合群的孩子变成了群众领袖等等,我们可以说他的性格发生变化了,但打人基因中的欲望其实没有改变。


我们可以将这种情况称做为基因力的转移,而不是基因力的消失。由此可见,基因中的欲望与欲望力比基因中的性格更难于改变。


三、欲望力不变,欲望力不灭


说到这里,我们应当把基因中的欲望和欲望力加以区别。


欲望并不能算做力,一个一辈子足不出户的穷苦农民,他的内心深处也可能想当一个皇帝,这是他的欲望。至于广大的农民,或许没有这样高的欲望,中国过去的农民只是想着要过好生活,说:“要是我们像城里的人就好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天天过年,天天吃饺子”。这些都可以称之为欲望。但有的欲望并没有激发出来成为一种力,而是自生自灭了。欲望只有被激发出来成为一种动力,这才能称之为欲望力。


这里面有这样两个概念需要分清楚:其一,是要在基因里有欲望因子,没有欲望者,不可能激发出欲望力来。基因内的原因是一种内因,是占主要的因素。


其二,是要有某种动力,来激发基因里的欲望,最后在这种欲望力的驱使下,使欲望变成了一种行动。这是外因。所以,基因欲望只有被激发的状态才能变作欲望力。


就如我们举到的刘邦和项羽那个例子,两人站在路边,看到了秦始皇的辇车、仪仗经过,一个便说:“大丈夫当如是!”另一个则说:“吾当取而代之!”这里面,首先是刘邦与项羽这两个人的基因里本来有着想当皇帝的野心(欲望),而秦始皇的车辇、仪仗是外因,是诱惑物,这种诱惑物像是催化剂,激发了这两个枭雄的欲望力。


由此说来,我们就可以这样来理解本性与欲望、欲望与欲望力的关系了。


人的本性是难变的,因为有一半扎根在基因之中;人的本性也是可变的,因为另一半由环境(包括教育)来决定。


基因里的欲望走向与欲望强弱决定人的(基因)本性。根植于基因中的欲望是不可变的。


假如我们承认达尔文的物竞天择的理论是对的,承认道金斯所说基因是自私的观点是对的,那么,每个基因都不想被别的基因消灭而想战胜别的基因,使自己得以不灭,使自己得以发展、繁衍。这种顽强的生存欲望与发展的欲望是基因得以生存的动力,也是它生存的保证,因此,只要基因存在,就有欲望存在;除非基因消灭,欲望才得以消灭。故而,我们是欲望不灭论者。


不过,作为欲望力,则还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