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说……

宛钜铁蛇，惨若蜂虿……如果是这样，她微笑着撑起身来，下一步，就该去古书里所载，春秋铁器最繁盛的地方。

铁剑之乡，古楚之地：长沙。

三晋楚血战

铅灰的天幕下斜飘着零星的雪霰，卷入赤瑾山炉升腾的热流中，顷刻不见。

来，阿宁，你跟我来。孩子的小小的手拉在老人温暖的掌心，幽深通道的尽头，七星熔炉之下的火光冲天而起，映亮了四壁上不知何人镌刻下的文字。

阿宁，你看。老人指向那些裂纹斑驳的篆文，那是昆吾古卷……他低下头，不知何时，孩子已经轻轻挣开了他的手心，站在岩壁之前，出神地望向那些古老的篆文。

羽生之子啊……老人轻轻叹息。

噗的一声，冰凉的雪球打在孩子的背后，他回转身来，脸上已然退去了几年的稚气。

喂，你就是那个小哑巴啊，你会说话么？明朗的天空下，朱裙少女拍了拍融雪濡湿的手心，你是不是真的穿着黑羽衣出生的？

又一个雪球打在他的脸上，冰冷的融水流进他的颈中，他努力擦了擦脸，怔怔望着眼前的少女。那笑颜如此明艳灿烂，眼前恍如满树繁花顷刻盛开，刺得他的双瞳如针扎一般疼了起来。

哼，有什么好看的，少女小鹿一般灵巧，几步地跃上山石，又活泼又骄傲，哼笑一声，原来你跟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啊。

揍他！她身后的一群少年哄然大笑起来，雪团纷纷砸在他的身上，少年只是默默蹲了下去，护住脑袋。

她咯咯笑着甩过头去，轻软的发稍在肩头跳跃，却又忍不住回头，想看清那沉默少年涣冰释雪一般澄清的眸子。

呆子！她轻轻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明艳夺目的少年少女们大笑着远远跑开了，那其中一团最耀眼的朱红，如冰雪中一点乍燃的火花，一直闪烁在以后无数的岁月中。

朱弦，唉，朱弦……他低下了头，默默擦拭着衣襟上的污浊的雪渍。

天色忽然黯淡下去，少年抬起头，深黑的屋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他对着面前垂暮的亲切老人，胸口蓦然涨满了深沉的哀伤，他缓缓跪了下去。

阿宁，你真的愿意一辈子留在赤瑾山上么。老人静静望向少年清澈的眼睛，阿宁，你喜欢弦儿么？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一字一字平静的说道：孟宁愿意守护昆吾古卷，在此孤老一生。

傻孩子……枯枝一般的手指最后一次抚过他的头顶，老人缓缓阖上了洞悉世情的眼睛，嗡动的唇中声音渐不可闻，可怜的孩子啊……

孟宁躺在泥泞的荒地上，睁开眼睛，那玄色苍鹰依然在天空中，仿佛无止无尽地盘旋。

还在跟着我吗？少年宁静深邃的眼中倒映着南国的铅灰云霾，这里的天色永远这样阴沉，让他总是忍不住怀念赤瑾山上新镜一般明润的天光。

他走下赤瑾山，离开吴越，无止境的流浪，颠沛流离，举目无亲，也许十多年独自参悟昆吾古卷的时光已经让他习惯了寂寞，并不觉得太孤单。

进入晋地之后不久，他听说步光剑铸成，三万吴师由孙武领军，自湖沼楼船之中冲出。步战精锐奔雷急电般连破义阳三关，大军逼近郢都。浩浩大军顿如褐色潮水卷涌而来，覆盖了楚地的山野。

他们在柏举平野决战，吴师步甲手中青铜利剑锋锐无匹，所向披靡。步甲剑士蜂拥而至，如滚涌云卷中刺出万千赤金电闪，击杀游龙，绞断了楚师不可一世的长车之阵。楚师人心震慑，二十万大军一触即溃，再三败退，三万神行吴师长驱直入，直逼郢都。

传说吴师在清发水畔洗剑，剑上粘满污血，竟如油脂一般沾水不得。这些剑下，竟有如此多染血的亡魂么，他默然叹息。

百年未至的战火终于烧到郢都，云梯架到都城上的时刻，十七岁的楚王掩面长叹一声，抛弃了郢都和宗庙，北上逃窜。

再后来，他听说伍子胥焚烧宗庙社稷，***楚王留下的家眷，甚至掘开了先代楚平王的坟墓，抠眼鞭尸泄愤。可他见过那白发青年眼中深重的怨恨和戾气，只怕是永远也发泄不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