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别人渺小至极的缺陷无限放大

这是唯一能拯救那无可救药的嫉妒心的东西

戚月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卷子还是没有带回来，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洗完澡后早早躺到床上。

倒不是说有多难过，只是心头空落落的感觉太过明显。

像被挖掉了那个会喜怒哀乐的器官，剩下的只是没有温度的表皮。

耳机里放着周杰伦的《暗号》，眼泪却突然流了下来。

不是灼热的，而是冰冷的。

可能是被那颗心给感染。

戚月觉得像自己那么冷冰冰的人，流下来的眼泪，始终无法与感动挂钩。

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安夕已经少有地坐在自己位子上了，他看上去有些焦虑不安，戚月则巧妙地避过他的视线埋头开始做卷子。

“我帮你抄。”安夕试图把戚月手里的卷子抢过来，却被对方的一只手牢牢按住。

“那我去借班长的给你抄。”男生急匆匆地站起身又急匆匆地跑回来，把三张卷子摊在戚月桌子上。

终于无法接受这样献殷勤的安夕，戚月抬起头笑着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

安夕像是有些微微地怔住，然后用很小的幅度吐了口气，“对你什么时候敢怠慢过。”

“呵呵。”戚月发出两个奇怪的音节。

听上去并不像真的听到好笑的事那样从鼻翼中微微呼出的气，而是带有明显停顿的两个字。

就像是把“呵”“呵”两个字用好易通的发声器读出来了一样。

安夕睫毛轻颤，“你在生我的气？”

戚月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接着写。

“我昨天说的话只是为了不让她多想而已，其实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只是上一次我怀疑她的时候她好像真的很难受的样子，不像装出来的，我实在不忍心再怀疑她一次。”安夕自己也能感觉出话越说越乱。

“是啊，人家一个受伤的表情就把什么都打败了，像我这种什么负面情绪都藏在心里的人活该没人疼没人爱，我就该是女金刚，就该就算天塌下来了都不会哭，就该是那个受质疑的人。我懂的我全部都懂的，安夕从现在起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我们除了同桌之间这三十公分的距离外什么都没有了。”戚月顿了顿觉得不解气，还加了句，“反正也不是什么朋友，也不用绝交，我看很多同桌都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我们也那样最好了。我讨厌你，真的讨厌，真的。”

安夕明明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但却相信了。

有时候生活带着一种对自己无可奈何的嘲笑。

“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过了很久，安夕才说出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戚月觉得鼻子明显发酸，就连声音也哽咽起来，但觉得现在哭不仅太没气势，甚至还带着一种可能“被和解”的误会。

这次她不想和解，虽然还谈不上多受伤，但是无数失望聚拢在一起的力量还是足够让人悲伤。

“可是我需要你这样的朋友，你知道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安夕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连自己都震惊了。

可能人只有在情急之下才会说出平时在心中默想了许久的话来。

戚月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滴落在试卷上被瞬间晕成一大滩深邃的水印。

幸好上课铃声打破了这一僵局，看到历史老师拿着课本笑眯眯地走进来，所有人都舒心一笑。

这是大家最喜欢的老师，因为无论下面多吵闹，无论你在做什么，历史老师都永远笑眯眯地对着少数的一些认真听课的同学讲着他认为津津有味的故事，只有这时候才会觉得班级里那些学霸有用武之地。

戚月迅速抄好了试卷，低下头不知道该看哪里。

窗外的落叶飘落得特别厉害，风一阵阵地刮，这是冬季就要上映的预告片。

安夕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戚月，他越是这样，戚月越是不自在。

“你听我说，看着我。”安夕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有力量。

戚月决定不理会她，前一天晚上发过誓再也不要理他的，不能这么快就失去意志。

“戚月。”似乎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叫着她的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戚月头朝旁边一扭。

本以为对方会放弃这样无谓的努力，自己的手腕却在下一秒被他抓起，让戚月忍不住大喊一声：“你干吗？”

这样的音量在略显喧闹的教室里还是显得有些刺耳。

寥寥无几的人回过头来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瞥一眼，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回过头去。

戚月有些难为情，尽量让自己的上半身看上去没什么异常，而在课桌下拼命想把手腕抽回去。只是自己越用力，对方也明显变得越用力。

觉得这样的挣扎没有意义，戚月索性放弃使力，整个手一松，对方也跟着松懈下来，想趁机抽手回来，对方却在一秒内又一次紧抓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啊？”戚月甩了甩手，又气又羞地说道，“给别人看到多不好啊。”

“我才不管什么别人，我要你听我解释清楚。”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我是看穿了，你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了吗？你说你答应过我的事都会做到，对我说的每句话也都是实话，你……”

“我并没有骗你，我当时只是回了一句‘我还和她在一起’，那是实话。”

“好精彩的解释啊。”戚月此刻无比想拍手，可是手腕被扣住做不出动作来。

“我没有骗你，我相信你，也相信她，我知道这很矛盾，但是我实在不知道你们谁说的是事实，所以我不怀疑任何一个人。”

“你是想证明在你心里我和她的地位一样是么？谢谢你，不过我不需要这种可怜！”

“你一定要我说出口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比她还高才满意是么？”

安夕的口气第一次变得咄咄逼人，“你知不知道多少次她和我不高兴，是因为她觉得在我心里你比她还重要得多？她会吃醋很多事我只对你做过而没有对她做过，我并不是不喜欢她，相反，我很喜欢她，而且是越来越喜欢，只是……”

这个欲言又止的停顿搞得戚月的心发痒。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吊她胃口，安夕发了个表示结束的音调。

“只是什么，你到底说不说下去？”

安夕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什么，可能和你一直这样相处，潜移默化中就觉得你是自己重要的人，发生了什么事都是第一个告诉你，想说什么话也是第一个说给你听，什么样的心情都是第一个和你分享，虽然可能因为是同桌的特殊原因，但是和别人从来没有这么惺惺相惜过。”

戚月的嘴角很小幅度地勾了勾，却又马上板起脸，“我又不是生气你和她要好，你们是男女朋友再要好也是正常的，只是……只是觉得你不相信我，就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存在感很弱，特别是和叶舞凉这样的人比。你也知道女孩子的虚荣心，特别是我这种好胜又带一些别扭的人，文慧天天在我面前夸她，加上韩轩和她……”说到这里戚月用试探的眼光看了看安夕，“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是么？”

“我真的不知道，这不是骗你的。”

“好吧，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总觉得韩轩也对她有些好感，你就更不用说了，以她男朋友的身份，总不见得帮我而不帮她吧。一下子觉得原本都站在我这边的人突然被另一个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和焦点，就好像从高空坠落的时候你们明明在下面做好接我的准备，但在我双脚离开地面的时候你们又纷纷朝另外一个地方跑去的那种感觉，你懂吗？”

“没有归属感？”

“归属感……”戚月回味了一下这个词，然后拼命点头，“是啊，就是归属感，可能就是因为太没有安全感，所以总觉得什么都会失去得很快，没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安夕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其实你身边关心你在乎你的人有很多。”

被他安慰着觉得心情好了很多，戚月撇撇嘴，“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安夕也终于放下心事般地冗长一笑。

“喂，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吧。”戚月甩了甩胳膊。

安夕意识到后放松了手上的力气，但没有放开她的手，他只是低头看了看，然后说了句：“借你的手用一用。”

戚月还没有来得及明白他要做什么，就感觉自己的手心被整个温暖覆盖住，每个指间都被用力挤压着。

安夕把手微微抬起，戚月的手也跟着朝他下巴那里移动。

“你握紧试试看。”安夕对戚月说。

虽然觉得他提出的要求很无礼，但戚月还是照着做了，她慢慢把手心握成一个拳头，捏住了安夕的手。

十指紧扣，是用来形容这个状态的。

似乎应该只出现在恋人中的动作，这两个人做倒也并不显得不适合。

“你有什么感觉啊？”安夕像是在问数学题的答案一样，充满了求知欲。

“什么什么感觉啊？”戚月马上把手抽了回来，用另一只手不停搓着刚才被他捏紧的地方，“怪怪的感觉。”

“我也觉得。”安夕一拍大腿，“每次叶舞凉想这么牵我的手我就马上把手缩回去，觉得浑身不自在，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这感觉啊，那我就安心了。”

“神经病啊，我是说和你这么牵手有怪怪的感觉。”

“是吗，我怎么没有？”

戚月挑眉看着他，“你刚还说和叶舞凉有。”

“对啊，奇怪的是和你没有啊，难道说是她的手奇怪？”

“我怎么知道啊。”戚月没好气地回道。

“哎呀，烦死了，她偏偏就喜欢这么牵手，我偏偏不喜欢。”

“男朋友就该迁就女朋友呀，她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咯，哪怕要求再离谱、再困难。”

“听到这里就一阵冷汗，听说班里那个谁以前女朋友让他去买卫生巾什么的，如果是我死也不肯啊。”

“这就不肯了啊。”戚月横了他一眼，“那如果让你去做困难几万倍的事情怎么办啊？”

“比如？”

“比如带她环游世界什么的。”

“你当在童话故事里啊，所有人的梦想都是环游世界？”

戚月努起嘴，“哼，和你说不通，总之那是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梦想好不好。”

“这么俗？”

戚月用手指用力往他的腰那里戳过去，好在安夕迅速往旁边敏捷地一闪逃过。

“反正以后没空和我环游世界的男人我绝对不会嫁啊。”戚月的口气听上去有些像耍无赖。

“哟，你倒敢情好，考虑起这个来，我觉得你还是先考虑嫁不嫁得掉，有没有人要你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吧。”

“哼！”戚月朝安夕露出两个鼻孔，“刚原谅你就得寸进尺了，是不是真的要绝交才满意啊？”

“啊……不敢了不敢了，你以后一定抢手，人人抢着带你环游世界去。”

“这还差不多……”戚月在幻想中得意地笑起来。

“你这样也挺好，至少有个梦想，我连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都不知道，整天浑浑噩噩，可能就这样人生没目标到中年，过着无比平淡的日子，老了也没什么可回忆的。”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