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相信我吗

如果全世界都和我的意见相左，你会为了我去质疑全世界吗

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照得每个人的身上都发光。

戚月坐在座位上一语不发，安夕每次看到她沉默都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谁又惹老佛爷您不开心啦？”

戚月牵了牵嘴角，横眼看着他，“你觉得我阴郁么？”

“噗……”安夕突然笑出来，“你干吗？想学人家黑暗自虐系么？你和阴郁完全不沾边啊。”

“不是，随便问问。”戚月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对了，明天的闯鬼屋去不去？”

被安夕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四天没有和韩轩联系过了，自从上次的冷战后双方谁都没有找过对方，也没有在学校遇见过。

“我和韩轩吵架了，去的话也落单，不……”

“我陪你啊。”安夕回答得当机立断。

戚月迟疑了一下，好像在那一瞬间相信了他的话，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耍我啊你，五粮液先约的你，到时候你怎么可能抛下她而陪我呢？”

一道奇异的光突然照到安夕脸上，他的五官也变得突然深刻起来。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陪她吧。”

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戚月的怒火，她猛地捶了捶安夕的肩膀，“你说话不算话，我就知道。”

安夕对她过激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儿都不温柔，是你让我陪人家的啊，我真陪她你又发脾气，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没要怎样，要你以后说出来的话每句都算话。”

“我本来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啊。”安夕毫不示弱地回答。

“之前的都不计较了，你发誓，发誓从现在起你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到而且都是真的！”0

安夕有些无奈，但还是照她说的做了，把手举到耳边，无力地重复着戚月前面的话，“好好好，我发誓，从现在起我答应你的每件事都要做到，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行了么？”

戚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在我都发誓的面子上明天就一起去吧，和他们那群人在一起我也会觉得有些闷，有你的话我就不怕到时候无聊啦。”似乎被说得有些心动，戚月终究答应了下来。

周六一早一群人声势浩大地等在鬼屋门口，戚月穿了很普通的恤和牛仔裤，相比不远处叶舞凉的一套天蓝色连衣裙就显得少女气质太多。

懒得去观赏，戚月在人群中找到了韩轩，走过去主动开口，“我来了。”

对方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故意用一副和平常一样的口吻说道：“还有两个人没来，都到齐了就一起进去。”

韩轩似乎没有再生气了，让戚月安心下来。

鬼屋一组最多六人进去，正好所有人被分成了两组，戚月、安夕、叶舞凉、文慧、韩轩和顾超被分在了一组，两两一组分成三对，由胆子最大的顾超和文慧打头阵，胆子最小的叶舞凉要求和安夕走在最后。

才刚进去，就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出冷汗。

屋内黑成团，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所有人只得走得很慢。

向来胆子不怎么大的戚月在刚进去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但碍于面子硬装成一副没问题的样子。

其实鬼屋里的东西在开灯的情况下完全不会觉得恐怖，只是在这样诡异的灯光下才会给人恐惧感。

突然一阵声音，身边的画像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让除安夕以外的所有人都吓得叫了出来。

戚月越是往里走就越是后悔，她觉得自己快哭了，所以紧紧贴着身边的韩轩。

在最后的叶舞凉小鸟依人地蜷缩在安夕身边，用力拽着他的衣角。

“这有什么好怕的，都是假的啊，人为的。”

“我胆子小。”叶舞凉的声音轻而细，正好这时屋里本就微弱的白光开始拼命闪烁起来，叶舞凉一紧张在黑暗中摸到了安夕的手就猛地紧握起来。

安夕被这个反应吓了一跳，虽然这也不算两人的第一次握手，但还是每次都让他不适应。

一群人又过了个恐怖浪潮，松下心的间隙戚月开口道：“其实这个东西本不恐怖，恐怖就恐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吓你，不相信等我们出去后再进来一次，一定不会再被吓到……”

戚月一边说话一边转过头，当看到背后两人紧贴在一起的画面的时候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我一会儿可不要再来了，我要快点出去，否则怕是要晕过去了。”文慧似乎没意识到她话还没说完，倒是很自然地把话给接了过去。

安夕被看得有些尴尬，指了指前面，“看着路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因为害怕前面而回头。”

戚月这才回过神，眨了两下眼，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怕，我是看看后面有没有什么东西，否则怕他们从后面吓你们。”

听到这话叶舞凉整个人塞到了安夕怀里赖着不肯走了，“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再走了我要出去。”

剩下的五个人都跟着停下脚步，戚月蹙起眉，“现在不能出去啊，再坚持一会儿吧，马上出去了。”

“不要，我怕它从后面吓我们。”叶舞凉拼命摇头。

“不会啦，我瞎说的，那要不你们站中间我们殿后，前后都有照应。”戚月觉得她的行为有些造作，多少有些反感。

“都怪你啊戚月，把人家叶舞凉给吓哭了。”身后的文慧添油加醋着。

似乎意识到戚月正在因为自己而被教训，叶舞凉缓和了局势，“好吧，我们走中间。”

戚月没有因为她的善解人意而对她产生好感，反倒因为她的圣母行为让自己显得像尖酸刻薄的泼妇而更加讨厌她。

“你看看人家叶舞凉多善良，好好学学啊，戚月。”文慧毒舌完后继续往前走。

所有人的心情又被紧张的环境覆盖，只有戚月心中是满满的不爽。

似乎人在生气的时候会变得胆子特别大，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摸着她的后脑勺，戚月狠狠地回过头瞪了他一眼，反倒把那个“鬼”给吓了一跳。

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终点，一群人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补充水分的补充水分，补充体力的补充体力。

“啊！好刺激啊！”文慧喝完一大口水后喊道。

“有什么刺激的呀，挺无聊的。”安夕回得毫不客气。

“你们男的当然不怕了，女生天生就柔弱点，才让人怜香惜玉嘛。”文慧说完走到叶舞凉身边看着她，“你不要紧吧？”

“没事。”叶舞凉脸色有些惨白，但还是强忍着笑出来。

“等后面那组出来吧，晚上说好一起去唱歌的。”一直很没有存在感的顾超说道。

身边人一一迎合着，只剩戚月和安夕没有回答。

“去不去嘛？”文慧跑过来摇着戚月的手说道。

“不去了吧，有门禁，爸爸不让晚回家。”

“啊，真扫兴。”文慧努起嘴，看向安夕，“那你去吗？叶舞凉都去你一定会去的吧。”

“啊！我啊，我晚上可能不行，我妈妈叫我回家吃饭。”安夕挠挠后脑勺。

“唉，你们两个走吧走吧，毫无团队精神。”文慧甩了甩手，把两人赶走。

和大家纷纷道了别，安夕走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叶舞凉。

“我没关系，不用担心。”女生的笑容像阳光般洒在她的整张脸上。

“安夕你看你忍心抛下佳人不顾么？”文慧看着叶舞凉一副被欺负的样子忍不住出来打抱不平，“你要是不照顾她出了事谁来负责啊？”

被说得回去也不好不回去也不好，所有人都僵持在原地。

“算了，你有事就先回去吧。”终于，韩轩站出来说话了，“不过麻烦你替我送戚月回家，我也就替你照顾一下叶舞凉好了。”

安夕很快答应下来，身边的戚月却一下子黑下脸来。

“早点回去休息。”韩轩没有发现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对她进行了可有可无的叮嘱和关照。

“知道了。”戚月的声音冷到可以把水冻成冰，说完后都没有打招呼便直接转身迈开步子。

安夕稍稍和大家挥了挥手就转身追过去，等到确定身后的人听不到自己声音的时候才开口说道：“怎么了，突然？”

戚月不回答，或者说用加快脚步无声地回答了他。

“哎，走这么快干吗？当心看着路啊。”安夕有些不解也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横冲直撞。

“你别管我，我只不过想快点回家而已。”

“你以为你骗得了我？”

手腕突然被精准地握住，没办法再往前移动一步。

安夕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说道：“和你同桌那么久了还能不清楚你在想些什么？你明明是不开心了。”

戚月咬住嘴唇，觉得有些发痛，似乎又要咬破了。

“你转过头来看着我啊。”安夕加重手上的力气。

“才不要，看你干吗？你有什么好看的？”戚月的声音明显发涩，还有些隐约的哽咽。

“我叫你看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样有气势的话给镇住，戚月没有再反驳，慢慢转过头去看着安夕。

“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安夕说话的时候正好一阵风吹起，落叶飘了下来，在两人身边盘旋着又坠地，像是一个人的低语，又像是一首缓慢而冗长的歌。

“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戚月的目光落到他眼睛上，四目相交，蹦出一种沉默的火花，“光是我的一面之词，你会相信么？”

“你可以说说看。”

戚月侧过头，手攥紧拳头，吐了口气说道：“那天，烟火晚会那天，我看到叶舞凉和韩轩拥抱了。”

时间凝固住，穿梭过身边的车流好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变得一下子安静异常，安静到几乎可以听到对方气息传入自己耳廓的程度。

与之形成反比的是此时安夕脑袋里的声响，像有无数马蜂围绕着般的聒噪。

半晌，安夕开口了，没有对话题的本身提出质疑，反倒是回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答案，“所以那天你突然抱住我，是想报复叶舞凉么？”

其实本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本来是故意逃避不去想这个问题，如今却被别人当面质问，戚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其实那时候自己的心境，就连现在的自己也难以解释、难以表述，脑子里除了想抱住他以外什么想法都没有，但若照实说怕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戚月索性将错就错，“是啊，她吃了我男朋友豆腐我不吃回来不是亏了么？”

安夕愣了几秒，突然冷笑起来。

他笑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清晰地发现自己在意的人是戚月而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叶舞凉？为什么在听到她和别的男生相拥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却在听到戚月这番告白的时候怒火中天？

为什么？

自己到底把叶舞凉当作了什么？明明是自己女朋友，但在受到这种指责和诋毁的时候没有半点想要反驳的想法。

他甩了甩手，“我明天自己去问她，如果是真的我就立刻和她分手，如果不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那怎么样？”

安夕看着戚月，却再也说不出话。

“是我亲眼看到的，怎么可能不是真的，就算她说谎也一定会有破绽。安夕，你曾答应过我以后都会说话算话，如果我说的是真的，那你就和叶舞凉分手。如果我是在骗你，那你以后永远都不要再和我说一句话好了。”

听完戚月的话，安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管好你的女朋友好不好？”戚月说话的时候听得出明显的气愤，“完美无缺又怎么样？不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抱了别人的男朋友又来握你的手，我看她觉得最好全世界男人都是她的，贱不贱。”

“戚月，你闭嘴。”安夕突然响亮的分贝让戚月整个怔住。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戚月也无语。

安夕内心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燃烧着，愈来愈旺盛，“你不也是一样么？和韩轩牵手，又主动来抱我。”

一下子无法呼吸，快要窒息的感觉让戚月整个人发起抖来。

“那和她相比，你又高尚在哪里？”

戚月只记得这是两人最后的一句对话。

听完这句话后，她就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转身逃跑。一边跑一边抹眼泪，根本看不清路，只管凭着直觉往前跑，最好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最好跑到一个没有人知晓这所有过往的新世界去。

安夕虽然嘴巴毒，但从来没有说过伤她心的话，反之，倒是每次都比任何人都更会温暖她，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刚才的话是出自对方之口，一定是耳朵坏掉了，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一定是……

一定是被嫉妒冲昏了头，才会在此时此刻那么那么想代替叶舞凉的位置。

那个被谁都小心庇护着的位置。

看到戚月逃跑的背影，安夕没有去追。

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追不回来了。

虽然他跑步可以比任何人都快，但他永远追不上时间。

可能是因为戚月刚才的话真的触碰到他心底最柔弱的地方，又可能或多或少想为自己女朋友辩护，又或许……

他能想出无数或许，却看不透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灯火阑珊的大街上，安夕突然找不到自己。

虽然在内心深处没有半点质疑，但安夕还是忍不住第二天去找叶舞凉核对。似乎是安夕第一次主动在周末的时候把自己约出去，叶舞凉显得相当兴奋和憧憬，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一见面对方就没什么好脸色给她看。

安夕开口就问道：“烟火晚会那天晚上，你和谁在一起？为什么没找到你？”

叶舞凉被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问得摸不着头脑，细嫩的眉间有微微的皱褶，“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来。”

“没什么……”安夕垂下眼睫，又蓦地睁开，直直看着叶舞凉，“听说你和韩轩抱在一起。”

叶舞凉好像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大一步，哆嗦起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和预想中的反应完全不同，让安夕也整个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

“是谁告诉你的？你相信？”

被叶舞凉这么质问，自己倒变成了犯错的那方。

男朋友，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女朋友，不是吗？

而安夕似乎不曾经过思考，在听到戚月那番话的时候几乎肯定了那就是事实，就不顾一切地去质疑叶舞凉，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真实性。

“是戚月说的吧？昨天回去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

安夕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沉默地站在那里。

“安夕，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就不相信好了，你说什么我都无话可说，只是不甘心。”叶舞凉咬咬牙，“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加到我身上，我不甘心。”

安夕也发现她这一番表现并不像演出来的，缓和了口气，“好了，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叶舞凉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消气，脸上顿时露出一副显而易见的失落感。

有一种不得不去怀疑曾经深信不疑的人的空洞感与无力感。

“对不起，我今天没心情约会了。”叶舞凉扔下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

在安夕的印象里这似乎是第一次叶舞凉主动先离开，而他成为被留下的那个人。

心里有一点点郁结，但更多的是不解。

两边的态度都是那么决绝的肯定，让他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无法同时相信的情况下，安夕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天平是偏向哪一方的。

又好像无论正确答案是哪一个，都无法说服自己另外一个所说的是谎言这件事。

第二天来到学校的时候，戚月意外地还没到。

平时明明都比自己来得要早，而今天眼看着快迟到了她还没出现，让安夕多少有些担忧。

似乎她不在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感觉没过几分钟就打铃了，班主任踏进教室的时候数了数人头，发现戚月缺席脸上也显得有些出乎意料。

安夕则一直侧着头看着教室的后门口，被老师发现了后毫不客气地调侃起来，“安夕盯着看什么呢？”

安夕木讷地回过神，眼睛里雾茫茫地看着班主任说道：“她从来不会迟到的。”

“是啊，看来同桌坐久了你的坏习惯传给她了吧。”班主任是个刚研究生毕业没几年的年轻男子，十分开朗，和同学们关系打得一片火热，所以经常会说这种玩笑话调节气氛。“好了大家把书打开翻到第八十五页……”

之后的话安夕根本无心去听，拍拍前面女生的肩，“哎，借我你的手机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