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的戚月，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一下子快到自己都没有办法解释。

周围的人好像都没有往这里看过来，戚月的双手慢慢环住安夕的腰，闭起眼，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见。

心头像亮起一盏温暖而明亮的灯，让所有黑暗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感受到的彼此的温度，才真实。

天空中一朵朵璀璨绽放的花，都在美丽了几秒后就瞬间凋零。

留下的，是像烟花那样转瞬即逝得那么迅速的，感动与心动。

安夕不知道烟火大会是什么时候散场的，只是觉得当他意识恢复的时候已经坐到了宿舍的床上。刚才发生的事清晰得像被刻在脑子里一样，但往往越是清晰的事情就越是觉得虚幻，一些细节虚幻起来，到最后会怀疑是不是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一个幻境。

“哎，老爹，刚才你人到哪里去了，怎么去了一下就消失到最后啊？”舍友看到安夕一个人坐在宿舍里觉得有些不解。

“哦，我刚才啊，找叶舞凉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对别人说了谎，明明坦白是和戚月在一起也不要紧，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去刻意地掩饰。

“哦，是么？我好像有看到她啊，和一群女孩子在一起。”

“哦，难怪。”安夕笑得有些尴尬，“找了半天没找到。”

“唉，可惜了吧，否则这么美的背景下抱抱亲亲多有感觉。”

听到“抱抱”两个字的时候安夕突然红起脸，就连说话也变得无法舒畅，“想这么多……干吗……我……我和她……很……纯……”

“哎哟，看你紧张得，不就随便说说么，没想到老爹也是个羞涩的小男生啊。”

在所有人的玩笑声中这个话题终于落幕了，喧嚣终究会沉淀下来，静谧的夜晚永远是让人胡思乱想的最好时机。

戚月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旁边床的女生发出了明显不悦的声音，让戚月不敢再多动。

——仲夏之夜绽放的烟花，那绝色的花朵瞬间凋零，令人伤怀。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忘记是哪部漫画的旁白了，却因为这句话听上去特别伤感而记到现在。

对于烟花，大部分人会觉得很浪漫，然而浪漫的并不是它本身绽放凋零的短暂时光，而是在那绚丽光彩下反射出来的画面。

脑海中看着安夕的画面没有几千次也有几百次了，但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那么心动过。

这是为什么？

问题永远没有答案，这才是让提问者最烦心的事情。

学农回来后上学的第一天，戚月略显尴尬地坐到座位上，幸好安夕还没来，让她叹了口气，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叹这口气。

侧过头看着窗外，世界照样清晰。

那天看到的画面并没有找当事人去质疑，而是一个人闷在肚子里，不敢跟任何人分享也不敢和任何人坦白，自认为埋在心中就会慢慢腐烂直至消失。

眼前的光影被打住，出现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早上好啊。”安夕别无异常地和她打着招呼。

戚月伸了个懒腰，“不早啦，再晚点你就又迟到了。”

身体的僵硬程度让安夕一眼看穿她是由于尴尬而故意做的这个动作，没有揭穿，安夕坐下后把书包随便一甩，“马上就期末考试了，然后就可以放假了，想想就开心啊。”

“你当日子真的过得像一眨眼那么快么？考试前那最艰苦的复习阶段你给直接跳过了是吧？”提到考试，戚月不由得头痛起来。

“考试的事情我反正从没放在心上过，不过今年五粮液说要帮我复习。”

“你怎么也叫她五粮液了？”戚月的脸上刚扬起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寂下去。

“没怎么，你不是一直叫她五粮液么？我觉得挺顺口。”

戚月没有搭话。

“怎么了？”安夕凑过去，脸都快贴上她的脸了。

“没什么。”戚月低下头不说话，安夕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嘴正因为不悦而微微努起。

“明明就有什么啊。”安夕双手抱臂。

被问得实在有些烦，戚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要想知道的话，去问叶舞凉好了。”

“问她？”安夕不解，“问她干吗？她惹你不开心啦？”

戚月侧过头，给他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

“你告诉我啊，我去给你讨回公道，一定骂得她落花流水。”

不可否认的是，这句话有良好的搞笑作用，否则戚月为什么此刻会笑得合不拢嘴呢。

“别闹了。”戚月捶了捶安夕的肩膀，“人家是你女朋友好不好，要帮也应该是帮她来骂我啊。”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们的友谊啊。”安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这个人可是友谊第一的。”

“说是这么说……”戚月的语调慢慢缓和下来，“但真的发生一些事情的时候，你站在谁那边还难说吧。”

“这么多愁善感可不像你啊。”安夕笑了出来。

“是啊，我也觉得这不像我。”戚月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是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让人不得不在乎，不得不多想，不得不……”

“不得不？”安夕对她说话只说一半的习惯表示很着急，恨不得掐住她的喉咙让她立刻说出来。

“不得不……”戚月又重复了一遍，但还是没有勇气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不得不自卑，这样的话怎么能轻易说出口，因为这样的话换来的安慰可能也是怜悯，因为这样的话在说出口的时候就很容易被认定为是事实。

有时候选择闭口不言，才是最好的解释。

安夕也是急性子，所以在心里暗数了5秒还是没听到答案后决定放弃继续追问，只是心里的疑惑没有被解开，多少有些胸闷。

也因为这样，所以赌气地说道：“那我中午就去问叶舞凉。”

这句话带着一点挑衅的意味，也因此两个人一早上就没说过什么话。中午吃完饭安夕早早地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文慧照样跑来找戚月聊天。

“我们去看男生打篮球好不好啊？老是闷在教室里很无聊呀。”

其实本来心里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戚月没有犹豫片刻就答应了她的提议。

篮球场簇拥着密集的不认识的人群，所有人脸上都朝气蓬勃，所有青春都被书写在一个个跳跃和挥汗的动作中。

“帮我一起找找看有没有安夕啊。”文慧推了推戚月。

其实从还没有靠近篮球场开始戚月的视线就一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人，比起刚才的偷偷摸摸，现在可以更光明正大地肆意张望。

“怎么没看到呢？”两人从头走到尾，都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戚月显得有些泄气，回了句，“没准去约会了。”

“是吗？对哦，中午的时候好像看到叶舞凉和同学说有事走开下什么的。”

“是吗……”戚月的声音很轻。

“班里男同学都羡慕死安夕了有没有啊，我也好羡慕他哦，能和叶舞凉这样的女神走这么近……”

不想听，一句都不想再听下去了。

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声音，但戚月还要表现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表情。

有时候真的很想捂住耳朵大声让文慧闭嘴，但这个画面却永远只会在她自己的脑中无限循环。

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对文慧做出这样的事。

女孩的敏感，可能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导致一个很大的结果。

戚月只能佯装很有兴致地听着笑着，却在心里暗自难受。

“上次听说叶舞凉的爸妈都是公司高管，从小也学过很多乐器啊芭蕾舞什么的，还曾经得过市里什么唱歌大奖，小时候还拍过电视剧，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她就像是神一样，和她比起来，我们都是庸俗的凡人啊……”

“我还要回去背单词，先走了。”实在听不下去了，戚月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下午要默写课文，我给忘记了。”

“哦好，你先回去吧，我再随便逛逛。”

戚月给了她一个很难看的微笑后转身，整个脸黑了下来。

叶舞凉叶舞凉，够了！

为什么她的名字要时不时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或许是完美是无懈可击，要比较你自己去和她比较，为什么要把我拖进去，是的，在她面前我是不堪是显得毫无优势，但那又怎样，又怎样……

戚月想到这里突然停住脚步。

她突然意识到原本在这句后接下去的台词是：我喜欢的人喜欢的是我又不是她。

但现在她发现，似乎没有办法胸有成竹地再把这句话作为一个论点去为自己辩护。

早就变成了对方的有利证据，再拿出来，只会笑掉别人大牙。

她用着极其缓慢的速度回到教室，聒噪异常的教室里，戚月所在的地方像是被打了阴影一般，显得异常安静。

她慢慢翻开书，眼前却聚不成焦。

如果真的，如果真的连韩轩对自己的喜欢都被叶舞凉抢走，那自己就真的彻底败给叶舞凉了。

从远处传来的喧嚣声似乎在慢慢逼近，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让戚月不免吓了一跳。

“没事发什么呆啊你？”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安夕已经在自己背后捏住她的脖子。

“看什么这么认真啊？竟然没有在八卦，少见啊。”

“干什么啊？”戚月一把拍开他在自己身上的手，“不要你管。”

“关心你一下而已啦。”安夕坐到自己位子上开始荡起椅子吹起口哨来。

戚月斜睨了他一眼，“你刚中午哪里去了？”

“打球啊。”安夕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抹汗，“一身汗，臭死了。”

戚月的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滞，她不知道该不该揭穿对方，又怕揭穿后发现他其实是在打球只是被自己遗漏而暴露了自己一整个中午都在找他的事实。

正犹豫不决着，安夕又突然开口说道：“哦，之前去找过五粮液了。”

“哦，是么？说了什么？”戚月心中一动，开始拼命翻自己手里的词汇册。

“也没说什么，说到一半突然被拖去打球了，她说放学再说。”

“哦……”听到这里戚月“啪”的一下关上词汇册，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心中像被扔了石头的湖水，泛开一圈一圈不消逝的涟漪，无法停息。

“哦，对了，好像说这周六一群人要去新开的鬼屋探险，你去不去？”

“啊？我？”戚月猛地摆手，“我不去了，不打扰你们情侣约会。”

“都说了是一群人，五粮液叫我多叫点人，人多才壮胆。”

“不了，估计都是些不熟的人，去了也尴尬。”

安夕挑起眉毛，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却欲言又止。

这件事本就这样被戚月放在了一边，却没想到放学在便利店前遇到韩轩的时候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周六有没有空？朋友组织一起去鬼屋玩。”

戚月眨了两下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一边的文慧兴致勃勃地答应着，“好啊好啊，好有意思的样子哦。”

韩轩对着她微微笑了笑，然后看着戚月。

“有哪些人去啊？”戚月问。

韩轩报了一些名字，虽然不认识几个，但一听就都是些男生的名字。

并没有出现那个让戚月尤为牵挂的名字。

“听说叶舞凉也会去，是不是真的啊？”一边的文慧显得过于兴奋。

“她也去么？”戚月顺势询问过去。

韩轩的眼角抽了抽，动作幅度非常细微，但还是被戚月捕捉到了。

“会去的吧。”被轻易地一笔带过了。

本想问一些问题，但看到文慧也在，忍了忍又吞回肚子里。

送走文慧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压抑，今天的韩轩显得异常安静。

“韩轩。”戚月突然停下脚步来。

身旁的人也停下了步子。

戚月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韩轩突然瞪大眼，半张着嘴，“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戚月的眼神突然暗淡，“学农最后一天，烟火晚会那天，你和谁在一起？”

“我一直和顾超他们在一起啊，途中去你寝室找过你没见到你就又回去了，你可以去问他们啊。”韩轩说得振振有词。

其实越是这样，就越是奇怪。

照韩轩往常的脾气被这样怀疑早就跳起来翻脸了，而这次他竟是一五一十地解释，这才让人更加怀疑。

“是这样啊。”戚月闷闷地笑了笑。

树叶飘落下来，触碰到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像是一种嘲笑。

戚月不想听到更多声音，从书包里拿出mp3戴上耳机听起音乐来。

“你最近怎么了？变得这么阴郁的。”

隔着音乐，还是能清楚地听到这样一句话。

“我变得阴郁？”戚月蓦地扯下耳机，眉毛扭在了一起，“是我变了吗？明明是我好好的，身边却什么都变了。”

“什么变了？”韩轩的火气也被慢慢提了起来，“你不觉得是你变了才会觉得周围的一切才变了吗？”

辩解不下去，戚月只得冷笑一声继续听音乐。

身边的韩轩看着她摇摇头，“和你无法交流，今天你自己回家吧。”

耳机中传来一种沉重的痛，直刺心脏，由于自尊，戚月没有挽留也没有回头。

眼眶里盈满了滚烫的暖流，难以言喻的难受。

虽然没有难受到流泪，但眼眶却难以解释地滚烫起来。

戚月把音乐调到最响，继续往前走，脚步虽然变得沉重，但还抬得起来。她脑中一片空白，街边的路灯把她的影子照得又细又长。

——真的是我变了吗？

戚月扪心自问。

但哪怕是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

她把所有的错都归在叶舞凉身上，手心攥紧力气，恨不得现在她就在自己面前，一拳头砸下去。

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拳头正在口袋中，太用力按到了mp3的不知道哪个键，耳机里传来的歌曲变成周杰伦的《暗号》。

突然想到一些场景。

突然想到那些歌词——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

手开始微微发抖，心跳也跟着加速。

世上有很多温暖如阳光的暗号，被写进一首首想你时会哼起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