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九国夜幻镜云笺(3)

作者:语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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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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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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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300字

齐嫣独自走在黄昏幽静的大街上,不知不觉走到了月老祠。月老祠里,巴掌大的地方亮得如同白昼,却看不见光源。这座城就是这么光怪陆离,如果一辈子困在这里,是不是只是看一看灯光,听一听风声就能度过残生?齐嫣想起她和耶律湛轩一起写的月老牌。她站在姻缘树下,抬头看,那些月老牌有的藏得很深,有的挂得很高,但是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却离视线很近,都能够看得清楚。她看见了属于她的那一块。齐嫣,耶律湛轩。美得就像一纸婚书。可是,却突然有另一块月老牌晃花了她的眼睛。她摇了摇头,重新定睛看。没错!就在她和耶律湛轩的月老牌的旁边,有另外一块,上面清楚地写着——云镜,齐嫣。她顿时倒退两步,惊愕的神情全僵在脸上。偏巧,行踪诡秘的云镜在那几日忽然消失了,客栈的房间里空空的,还积了尘,他似乎有好几日都不曾回来住过。客栈日渐冷清。


有一日,齐嫣和宁思因为某件小事而争吵起来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大街上传来惊恐或凄厉的哭喊。有人在喊:“快逃啊,魔鬼杀人了!”齐嫣闻声冲到客栈门口,一眼便看见满手血腥的云镜,他穿着黑色的斗篷,高举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剑尖的鲜血滴进满地黄沙,他的眼神如死灰一般,眼睛里面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表情也是冷得可怕。齐嫣看着他一剑就割下路边小贩的人头,她吓得尖叫出声,声音喊出,立刻便将云镜的目光吸引过来。他看着她,隔了很远的距离,眼神如刀。她想起那块月老牌。想起那些和云镜之间相处的画面。心思翻涌间,云镜的长剑已经像咆哮的猛兽,劈头盖脸地朝她飞来。她已经吓得不能动弹了,双腿像被牢牢地钉在地上。就在剑刃即将割破她喉管的那一瞬间,齐嫣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了他一声:


“云镜——”众人口中杀人的魔鬼有了一丝犹豫,动作戛然停住。空洞的眸子,盯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子,她面颊的泪水,就仿佛流入了他的心脏深处尚且还有一丝理智的地方。他的手一震,喃喃地轻念:“齐嫣?”这时,耶律湛轩和宁思也从客栈里跑出来,他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耶律湛轩半带质问半带抱怨地问了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声,瞬间把云镜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他的长剑改变了方向,身体再度移动起来,直奔耶律湛轩而去!漫天风沙之中衣襟狂舞,像跳着一曲悲伤的挽歌。尽管齐嫣已经哭喊得声嘶力竭,剑尖还是轻而易举地刺进了耶律湛轩的心口。心真的碎了。碎了三人。


耶律湛轩倒在宁思的怀里。


最悲痛时,欲哭却无泪。齐嫣看见脚边有刀剑铺里掉出来的烂铁,是半截断掉的匕首。她俯身捡起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唤:“云镜,云镜——”一声一声,每每传到云镜的耳中,斗篷之下掩藏的邪恶身躯就会有些僵滞,空洞的眼睛里,也会有些许的迟疑。她说:“云镜,是我,齐嫣。你还记得我的,对不对?”云镜在原地站着,面无表情。某一个瞬间他凝神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齐嫣,眼神里多了迷茫。他慢慢地伸出没有握剑的手,去抚摸齐嫣的脸庞,却突然动作一僵,手停在半空,低头缓缓地看下去,只看到一点点寒铁断裂的边缘。那半截匕首几乎全没入了他的身体。他身子一晃,跪倒在地。鲜血从伤口喷涌出来,顷刻,空洞的眼睛里有了伤,有了疼,他的魔性消失了。他的头发忽然变成银白色,神态间的凶狠和呆滞都没有了。他望着齐嫣凄然一笑:“你是对的,只有杀了我,才能阻止我成魔。”齐嫣流着泪摇头:“我不懂,你为何会成魔?”云镜道:“你知道他们俩为什么还在这梦镜之城里吗?”“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我,因为,整座梦镜之城都是属于我的,我要他们留下,他们就永远都别想离开!”他说,“齐嫣,我留他们,是因为不想看到你因为失去耶律湛轩而痛苦。原本他们已经彼此相爱,是可以打开城门脱离梦镜之城的。但是我施法,使城门依然为他们关闭,我以为我可以给你制造机会,让耶律湛轩重新爱上你。


“可是,我错了。我没有想到,梦镜之城虽然成就了许多的姻缘,但也有无数困死在这里的怨灵,当他们得知我为了你而违背梦镜之城的守则,改变了这里的因果秩序,他们觉得,这对千百年来因为梦镜之城而受到囚禁、因循规则的人来讲,是不公平的。


“他们的怨气因此而爆发,攻击我,占据了我的灵魂,他们驱使我成魔,迷失心智,胡乱杀人。他们想要我亲手毁了梦镜之城。这是他们给我的惩罚,也是上天给我的惩罚。我一手造就的梦镜之城,原本就是一个错误。”——云镜,镜云。——原来云镜就是传说中的梦镜仙,是月老身边犯了过失而被贬的小童。如今他已脱离天地人三界,游走于无形。他一手造就了梦镜之城的传说,扮演着一个非正非邪的中间人角色,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痴男怨女们,营造着相爱的环境。


他在梦镜之城里,看着这世间姻缘的聚和散,也看着人性的胡乱与卑微,他常常化身成不同的角色,介入前来梦镜之城的情侣当中,像看戏一样,观看着别人的悲喜。


直到他遇见齐嫣。他爱上了她。这个有点儿迷糊却善良又楚楚可怜的姑娘,在他的心里疯长。他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不知道如何去争取,所以只一味地隐忍和成全。他为了她违背规则,徇私,却引来了怨灵们的不满。他为了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最后,却也是她——他所爱之人,将他的杀戮,和他的生命,一并终止。从此后,再没有梦镜之城和梦镜仙了。再也没有镜云笺。爱情只剩下最纯净的爱与不爱,没有阴谋,没有强迫。虽然心疼心碎犹在,但真实的甜酸苦辣,却永远是生命里最宝贵的回味。只可惜,这道理竟是要用生命的陨落才能换得。


云镜躺在地上,看着齐嫣,勉力憨笑着:“多可惜啊,齐嫣,你以后再犯迷糊时,我却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他很想抬起手为她擦一擦颊边的泪水,“你可不可以为了我,变得聪明一点儿啊?”齐嫣接过云镜吃力抬起来的手,捧在掌心:“我看见你挂在姻缘树上的月老牌了,云镜,对不起。”云镜艰涩地笑了笑,道:“你不必说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是你让我明白了何谓有情,何谓有心。齐嫣,谢谢你!”那是云镜说的最后几句话,他的笑还噙在嘴角,身体却僵了。此时满地鲜血铺洒,云镜的血,耶律湛轩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突然地动山摇,黄沙与白雾,将良田与房屋都吞没了。齐嫣觉得天旋地转,就好像她初来梦镜之城的时候那样。渐渐地,耳边浮起人声、马蹄声、车轮声,待烟雾都消散了,齐嫣发现自己已回到了沧澜城,一切都是熟悉的景况。天与地的色彩,也鲜艳了不少。只有眼泪依然还挂在脸上。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神思恍惚间,有一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从街头迎面过来。齐嫣听身旁的路人议论说,这宁家小姐再刁,也斗不过宁老爷的铁腕,不想嫁也得嫁。还有人说,新郎官是那耶律家的公子吧,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年纪轻轻的就瘫痪了。齐嫣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沉进了深潭,呢喃道:“怎么可能?他们在梦镜之城不是已经彼此深爱了吗?他,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身旁的人立刻听到了齐嫣的自言自语,惊愕不已地问道:“姑娘,何谓梦镜之城啊?”“你不知道梦镜之城?”齐嫣更糊涂了,原本整个东离国的人都知道梦镜之城的传说,这传说跟嫦娥奔月夸父追日一样久远和普及。可是,忽然之间,又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存在过梦镜之城,问再多的人,他们都摇头,都以为这小信使在发白日梦。


斜阳西沉,沧澜城的天,逐渐暗下来。齐嫣终是不得不相信,梦镜之城的传说不存在了,或者说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不知道云镜的死究竟给现世带来怎样的变化,为什么耶律湛轩还活着,却成了无法行走的病瘫?为什么宁思不再那么疯狂地爱着耶律湛轩,就连成亲也是受迫?


但这一切似乎都离她很远很远,她没有能力解释,也没有能力干预。那是别人的故事,不容她参与。


她不知道,耶律湛轩之所以会复活,是因为他沾到了云镜的血,那是云镜能够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可耶律湛轩毕竟在梦镜之城里犯下了一个残酷的过失,他利用并辜负了齐嫣,他的自私和宁思的奸诈,使他们虽然活着回到了现实,却不能安然地享受着一段真爱带来的幸福。


真的爱,必须是纯洁没有瑕疵的。


事实上,千百年来有许多像耶律湛轩和宁思那样的人,他们在梦镜之城相爱,回到现实,却又重新跌入现实的残酷。他们虽然可以如愿厮守,但接踵而来的考验与变故,也一样会给予他们无情的打击。无论他们是最终相守白头,还是分道扬镳,都没有谁能预测。只有一件事,齐嫣是清楚的。——纵然在梦镜之城里面所发生的一切,都受到命运的颠覆,可她的心还在,她的爱还在。被利用被辜负的伤痛,也激不起她的怨念和仇恨。耶律湛轩,依然那么深深刻刻地占据在她的心头,如春花般灿烂。也如严雪一般寒冷。这时,有几簇烟花腾空,是耶律家的喜宴到了尾声。有几簇烟花的灰烬落到齐嫣的肩头,被风吹进她的眼睛里。她的眼泪流出来。却笑了。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力气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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