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国夜幻镜云笺(1)

作者:语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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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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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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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140字

这是怎么一回事?片刻之前,分明还在耶律家藤萝缠绕的后花园里,菡萏飘香,绿荫幽草,乃是一派浓郁醉人的盛夏光景。可是——片刻之后,却身在这荒凉的城池里,四周城楼高耸,人烟寥寥,满地的黄沙与枯叶,好像已到了萧瑟的深秋季节。偶尔经过身边的人,粗衣麻布,面容木讷,瞳孔幽暗地敛着,眼睛里也没有丝毫光彩。


黄衣少女看着眼前这一切,满脸惊骇与怔忡。待渐渐地回过神来,才感觉到左手还有一阵微温。她低头一看,自己的左手还被那陌生的男子紧紧地牵着。他跟她一样,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事感到慌乱茫然。


黄衣少女忽然面色潮红,退后一步,手一缩,挣脱了男子。这也算是肌肤之亲了吧?还从没有哪个男子和自己靠得这么近,牵了手,好像共赴一场劫难那么深,那么久。她低头抿了抿唇,声音细细地问道:“耶律少爷,这是哪里?”白衣青靴的男子耶律湛轩,乃是东离国的京都沧澜城富商家的大少爷,养尊处优,终日游玩不识愁滋味,此刻他渐渐地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玲珑娇俏的黄衣少女,转而无奈地耸了耸肩,使自己放松下来,道:“我也不知道,这大概是做梦吧。”“谁说这是梦了?”身旁的客栈大门内,忽然跨出一个人来。这是一个柳眉凤眼的妩媚女子,穿着淡青色的纱衣,白绸系腰,璎珞环绕,也是一身富贵的装扮,跟这条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不一样。黄衣少女认得她,她是沧澜城米商宁家的千金小姐宁思。


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就是这位宁小姐,把一封粉色的信笺交到自己的手上,并且嘱咐道:“你一定要把这东西交到耶律湛轩手上,并且看着他亲自拆阅。”可是,信拆了,就在耶律湛轩读完信笺的一瞬间,耶律家的后花园竟卷起一阵乱风,烟雾弥漫,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把人卷走。


耶律湛轩脸色大变,慌乱地挥手胡抓,想抓着点什么来使自己保持平稳站立,结果他没有抓到树干亭台之类的物件,却抓到了前来送信的少女轻轻一折便骨骼脆响的手腕。


就那样,两个人都被怪风卷入无形的洞穴之中,云里雾里地翻转颠簸,只看见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似炼狱又似雪原,回过神来之后,就身在这片陌生萧条之地了。


此刻,耶律湛轩愕然地瞪着那跋扈又得意的女子,惊呼道:“宁思,你怎么在这里?”他跟她并没有太深的交情,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过节的。


因为有媒婆曾经替宁小姐到耶律家提亲,耶律湛轩早听闻宁思刁蛮的恶名,于是立刻便拒绝了。这件事情直接导致了宁思挖空心思将耶律湛轩狠狠地捉弄了一番,这会儿他一看到她,便想难道是她心里怨气难消,再度变着法子来向自己报复了?


耶律湛轩为了使自己在气势上不输给对方,还故意跷高了脚,叉着腰,摆出一副凶恶彪悍的样子,瞪着宁思。


宁思莞尔一笑,道:“你有没有听过梦镜之城的传说?”“梦镜之城?”耶律湛轩不禁低呼了一声,难看的脸色突然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从娘亲那里得知了有关梦镜之城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东离国,几乎是尽人皆知的。


梦镜的镜,不是境遇的境,而是镜面的镜,是寓意着和现实相反,这里盛装的,也是现实中难以实现的事情。


传说如果有人爱上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可以入梦寻找梦镜仙,向梦镜仙要一纸空白的笺。那笺被人们称做镜云笺,是诗意而温柔的名字,只要在笺上写出自己心上人的名字,然后,再把那纸笺交到心上人的手里,心上人看过之后,两个人会一同被镜云笺带走,带入梦镜之城。可是——“传说中,为情而生,为爱而存的神秘之地,难道不应该是开满繁花,仙风缭绕的吗?这里会是梦镜之城?”耶律湛轩狐疑地看着宁思。身旁送信的黄衣少女听着他对梦镜之城的描述,竟有点儿着迷,喃喃地问:“那这对男女进入梦镜之城以后呢?”宁思瞥了她一眼,扬扬自得道:“进入梦镜之城以后啊——”声音拖得很长,又故意走到耶律湛轩面前,仰头瞪着他,道,“那对男女就会被封闭在梦镜之城,除非他们能够在三个月之内寻觅到自己的真爱,否则,他们就要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就像外面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一样,渐渐地被磨灭意志,变得没有感情,麻木,成为一个会活动的死人。”耶律湛轩已从这传说的复述中开始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越来越明白,他急问:“宁思,你给我送来的是镜云笺?”宁思撅嘴轻笑:“是啊!”“你以为,这样就能迫使我爱上你?”耶律湛轩义愤填膺。宁思却轻轻地踮起脚,凑近他耳边,喃喃道:“如果你不爱上我,那我们就被永远地困在这座死城里了吧?”耶律湛轩脸色一变,没错,梦镜之城,根本就是一场陷阱,进来的人想要离开,就必须寻觅到一段情投意合的爱恋。千百年来,有无数的人为了得到自己的心上人,迫使对方和自己陷在这梦镜之城里,朝夕相对,互为扶持。就仿佛栽种一株花,雨露春风,情感最终破土而出。那样的人,成功了,离开了,可是却也有无数的失败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被困死在这里。宁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耶律湛轩没有想到这任性胡为的刁蛮小姐竟然会用这样极端的方法,他盛怒不已,可是却突然看见那名给他送信的少女,她还在身旁安静地站着,有点儿恍惚,也能看出明显的焦虑和紧张。


耶律湛轩狡黠地一笑,向宁思投去一记挑衅的眼色,然后走到黄衣少女的身边,一把牵起她的手,看着宁思道:“可惜啊,你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我们这里还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我宁可爱上她,也不会爱你!你就等着一辈子被困在这梦镜之城里吧!”黄衣少女吓得一个激灵,想要缩手,但手却被耶律湛轩霸道地抓着,她挣不脱,一双惊愕的眼睛圆溜溜地瞪着,张大嘴看着耶律湛轩。不可否认,那张俊俏的脸的确可以让无数的女子为之疯魔。


更没想到,耶律湛轩突然用另一只手揽了她的腰,将她向怀中一扯,身影突然覆盖下来,遮住她疯跳的心、颤抖的眉睫和火热发烫的脸。


他竟然强吻了她!


他当着宁思的面,狠狠地吻住她柔软发烫的唇,毫不客气,肆意地攻城略地,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吸走!


宁思愕住了,得意的神情顿时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暴躁,是愤怒。她眼带恨意地盯着耶律湛轩,也盯着那名送信少女。


耶律湛轩像一个反败为胜的将军,金盔银甲,昂藏七尺。他得意地一笑,松开黄衣少女,望着她滚烫发红的脸,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叫齐……齐嫣。”少女低着头,捂着自己被他攻占过的双唇,羞怯的声音几不可闻。


“齐嫣。”耶律湛轩将她的名字轻轻地念了一遍,语气中,是陌生的不受重视,是如游戏般的轻佻。


齐嫣的羞怯到了这时,忽然转为一阵黯然的心凉。他对她一无所知,就这样负气地说要爱上她,还毫不礼貌地夺去了她的初吻。他还会夺走什么?这场奇遇,带给她的究竟是梦幻仙境,还是苍凉陷阱?


镜云笺——梦镜之城——是传说还是真实,齐嫣终究是分不清楚了。她只知道,自己是沧澜城里一名小小的信使,靠着在风里雨里的奔跑,为人传信送讯,赖以维持生计。可是那富裕尊贵的少年却告诉她,我要爱上你,你也要爱上我。


这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是得偿所愿?


还是粉身碎骨?


这梦镜之城里最豪华的客栈,也已经是老旧残破了,连地板都有些发软。踩在上面,生怕自己会一脚漏下去。住下来的第一日,齐嫣便在客栈外面看见一场小小的斗殴。起因是有个落魄的少年因为饥饿而看了几眼小贩蒸笼里的馒头,小贩不乐意了,呼朋引伴地将少年狠狠地揍了一顿。少年浑身淤青,狼狈地蜷在地上,齐嫣看着不忍,掏了两枚铜钱,放到少年的面前:“拿去买馒头吧。”少年惊愕慌乱之中抬起头来,望着齐嫣如花娇俏的脸,神情突然有些痴醉,就好像在她的头顶看见了闪耀的光环。少年说,他叫云镜。


后来齐嫣在客栈里又遇见了他,他的房间,就在齐嫣的隔壁。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倒是衬得他斯文俊朗,风度翩翩。齐嫣说:“你没钱为什么还能住城里最豪华的客栈?”云镜说:“我哪里是没钱了?”“那你白天在大街上被人打……”“那是因为我动作太慢,没有来得及掏钱,小贩狗眼看人低,觉得我穿着朴素,就以为我没钱。”云镜嘀嘀咕咕地抱怨不已,“这里的人都像疯子似的,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云镜说,他是一个月之前来到这座城的,游游荡荡,无所事事。城门永远都关闭着,用尽办法也不能打开。那是出城唯一的道路。城墙上有一块凹陷的地方,挂着一面铜镜,如果拥有两情相悦的真爱之人将手掌放于铜镜上,城门就会打开,那个人以及他的爱人都会回到他们原来生活的地方。


但是,如果没有获得真爱的人趁着城门打开之际强行出城,就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齐嫣听了半晌,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你的心上人呢?”云镜一愣,不由得暗笑,这个少女好像思想行动都比人家慢半拍似的,那迷糊的表情也煞是可爱。


他道:“我没有心上人呢。”齐嫣努了努嘴:“那就是有人喜欢你,给你看了她的镜云笺,把你引到这座城里,就好像耶律少爷那样了?”云镜点头:“也许是吧。”齐嫣又撅起了嘴,思忖道:“可是,她没有来找你吗?”“没有啊。”云镜说着,在楼梯上躺了下来,跷着二郎腿,“反正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这里,没人来烦我,还挺自在。”齐嫣在云镜身边坐下来,托着腮,一脸狐疑,声音也变得轻轻的,好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那就奇怪了,她把你弄进城来,却又不来找你,为什么呢?哎,云镜,如果你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都不能寻觅到你的真爱,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啊?”“无所谓啊——”云镜歪着头看着齐嫣,“你很想出去吗?”“那当然了!”“外面有什么好?梦镜之城虽然荒凉了一点儿,但也算是井井有条,生活在这里,反而不必像在外面那样,凡事都要争,都要抢,都要算计,挺累的。在这里啊,几枚铜钱也能过日子。”云镜跷着腿说。


齐嫣摇头:“可是,困在这里的人,都会渐渐变得麻木,他们——”齐嫣想了想,想起掌柜那张惨白僵硬的脸,道,“他们就像没有心一样。”云镜望着她:“心?一定要有心吗?”齐嫣皱眉:“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没有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没有心就不能去爱一个人了。”云镜吹着口哨:“不爱就不爱吧。”齐嫣忽然想起了耶律湛轩,想起他英俊的脸,不羁的笑,还有他霸道的吻,她想她如果没有心,就不能体会和他在一起时的紧张和快乐了。是的,她不能没有心,她舍不得!这想法让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心也跳得很快。


这时,楼下正巧传来耶律湛轩的声音:“齐嫣,你在哪里呢?”“我在这儿呢!”齐嫣一听到耶律湛轩的声音,就像平时送信一样,噔噔噔飞快地跑下楼。耶律湛轩见了她,眉开眼笑道:“跟我走吧。”“去哪里?”“培养感情啊!”耶律湛轩的声音脆脆的,铿锵有力,说得齐嫣的一颗心就像弹珠似的蹦起来。她跟着他出了客栈,沿着并不太喧哗的长街慢慢地走,并肩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齐嫣觉得自己的紧张都快把身体撑破了。“耶律少爷,我们怎么培养感情啊?”这声音小得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还没说完就已经刷地红了脸。耶律湛轩想了想,忽然牵住齐嫣的手,说:“就这样开始吧。”他牵着她在人群里大步流星地走起来,一边走,一边问齐嫣有关她的生活以及喜好的问题。齐嫣觉得手心冒汗,可是又不好说什么。她劝自己,耶律少爷是在为他们的安危着想,如果不能相恋,就没有办法离开这座像枯黄落叶般的城池。她应该顾全大局,不要拘泥小儿女的心态。


经过月老祠的时候,有穿着喜庆红衣的中年摊贩热情地追上来:“公子小姐,买一对月老牌吧。在月老牌上刻上你们的名字,然后挂在那边的姻缘树上,月老就会保佑你们相爱到白头呢。”小贩说完,齐嫣还在犹豫,耶律湛轩却已经掏了银子,把月老牌攥在了手里。那月老牌的形状,就像抱拳对立的金童玉女。耶律湛轩在右边写了齐嫣的名字,齐嫣就在左边写耶律湛轩的名字。然后他们一起将月老牌抛向姻缘树,红色的穗带将树枝稳稳缠上。风一吹,月老牌轻轻摇晃,就好像是谁驿动的芳心。


耶律湛轩满意地笑了。他笑起来,就像通体都泛出温暖的柔光,照得齐嫣心里亮堂堂的,她的紧张局促顿时减轻了不少。耶律湛轩问:“渴吗?我去那边买几个梨给你吃吧。”齐嫣点头,在姻缘树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来,看着耶律湛轩的背影,忽然想起,这还是生平头一次,有男子为她买梨,那殷勤关怀的模样,难道就是这人世间最美丽的,爱情?爱之鲜艳,情之华美。竟然像醇酒一般,使人微醉。


齐嫣正在凝思时,忽然觉得耳旁一阵疾风吹过,她隐隐听见噔噔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只见亮晃晃的匕首,如猛虎般,朝她兜头刺下来!她吓得尖叫一声,慌乱地躲闪,却还是被那匕首刺伤。匕首割破了她薄薄的衫子,割破了她娇嫩的肌肤,如在雪地上泼了一道红墨,顿时疼痛钻心。齐嫣顿时泪如泉涌,她捂着伤口,倒在地上痛苦呻吟。随之她才看清楚了那持刀的人,竟然是宁思!她望着她,眼神极为凶狠:“耶律湛轩不能爱你,他只能爱我!小信使,对不起了!”宁思说的分明是一句血腥狰狞的话,但那表情却轻慢随意,好像她只是即将要踩死一只蚂蚁。齐嫣想跑,却疼得无力站起身,眼看着匕首再度刺来!这一次,是对准了她的心脏!


“耶律少爷——”她喃喃地唤了一声,嘴里喊的,心里想的,全都是耶律湛轩。她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逃不掉的巨大痛苦。可是,预想中的痛苦却没有出现,匕首竟在她身前一寸的地方停住了。她惊愕地睁开眼,便看见云镜截了宁思的刀,将宁思狠狠一推,然后扑倒在地,用身体将她紧紧地护在身下。


宁思大怒,再想扑过来的时候,耶律湛轩也回来了。男子的额上是暴突的青筋,丢开了怀中的雪梨,一个耳光便扇向宁思:“你太胡闹了,没想到你竟然这样狠毒!”“我狠毒?”宁思顶着脸颊的火辣,突然泪如泉涌,“我为了你,孤注一掷,将自己的前路与自由全都赔上了,可是你仍然不肯爱我,你宁可挑选她这样出身低微的小信使也不挑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绝情?你是要看着我死在这里你才甘心吗?到底是我狠毒,还是你更冷漠,更残忍?”她痛哭流涕的时候,竟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耶律湛轩愣了愣,不再看宁思,转而蹲下身来抚着齐嫣的伤口。“齐嫣,你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说着,急忙将齐嫣打横抱起,冲出了月老祠,完全忘了齐嫣的身边还有一个云镜。月老祠风平浪静。云镜和宁思各站一边,俱是形单影只。


耶律湛轩带齐嫣去了医馆。


大夫说,伤口虽然深,但没有伤及筋骨,只要擦些药膏,再服几贴补血的药就能见好。后来那碗热腾腾的汤药也是耶律湛轩亲自熬的。那汤药极苦,单是闻一闻,便觉得刺鼻恶心,可齐嫣还是咕咚咕咚地就喝了个精光。她擦擦嘴,笑着将空碗递回给他:“耶律少爷,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耶律湛轩温柔地一笑:“我是为了让你爱上我嘛。”齐嫣顿时羞得脸颊绯红,咬唇不语。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