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奕顿时被他逗乐了，笑容一点点地扩大，无声而灿烂。萧志皓盯着他看，只觉得无奈，这小子，虽不是先声夺人的长相，可却耐看得很，越看越是顺眼，真是要命。

“说起来，昨天谢谢你。”

萧志皓小怔了一下才想清楚他谢什么，便有些讪讪的：“干吗要谢？反正你不说我也会拎了他走。”

“对哦！”难为蓝奕竟一点也不反驳。

萧志皓倒又自己别扭起来：“你干吗一定要赶他走？”

“我担心有他在台下，我会没有办法做完那个报告。”

“这么严重？”萧志皓吃了一惊。

“也许没有，只是，也不想去试。”蓝奕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淡淡地，无论说什么内容都是如此。

萧志皓自觉心事被他看穿，总有些懊恼，抱怨着：“你又知道我一定带得走他？”

“他一定会的。”

“凭什么？”萧志皓十分怀疑。

“因为……这是他会做的事，就像……假如你硬要让他走，而他一定要留下来的话，那么他应该会先和你分手再留下，但很明显他不会为了这个和你分手。”

萧志皓被他梗了一下，靳辰做事情有很多古怪的原则，他有自己的一套价值准则，做事不会给任何人留把柄，也不会给出任何可乘之机，当他与什么人在一起，那就是在一起，他会努力做好当下应该做得一切。萧志皓花了不少时间去适应这些习惯，而很明显的，眼前的这个人，也深谙其中之道。

“你很了解他。”萧志皓终于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了一点，他其实不是一个很容易发火的人，而小蓝也不是一个会让人发火的人。

“我很认真地研究过他。”这话大约是事实，只是听起来实在有点搞笑。

萧志皓笑不出声，梗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坦然一点，先说出此行的重点来，于是郑重地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如果不是蓝奕找上门去同他说那些话，他不确定自己有勇气可以和靳辰重新开始。

“不用谢我。”

“你知道我要谢你什么吗？”萧志皓怀疑。

“我知道！”蓝奕的眸光微微闪动，“其实，真正要说谢谢的人，是我。”

“哦？”萧志皓莫名其妙。

“如果他一直都这样下去，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真正对他放心，是你帮了我。”蓝奕的眼帘颤了一下，缓缓地垂下去，纤而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所以你选择了我？”

“他需要一个愿意给他很多爱的人，可是又有足够的坚强独立，不会太过的依赖并对他束缚。我等了这么久，只有你出现了。”蓝奕微笑，落落容颜，焕出淡淡地光彩来。

“我是你第几个选择？”

“第一个。”

“你眼光真好。”萧志皓不晓得自己应该是哭还是笑。

“这和我的眼光无关，这是他的选择，是他选择了你……”蓝奕眼神变得幽远，“是他选了你，不是我。”

萧志皓一时无言以对，忽然间一个转瞬而过的灵感让他抓到些些影子，萧志皓有些疑惑地：“你真的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他吗？”

蓝奕没有动，笑容却渐渐地融化开了，有些无奈地，淡得几乎看不出的迷惘：“这对你很重要吗？”

如果，多年之后一梦而醒，忽然间明白了，已经痛失所爱！

那样的感觉是很悲凉，但是，如果连是不是爱上都不能确定？这点心结，何至于纠缠到此？

“至少，他对你的感情，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对吗？”萧志皓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靠近事情的核心。

蓝奕不点头，也不摇头，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一口一口地喝可可，姿态缓慢。

“你是故意的！”萧志皓咬牙，声音里已经有一些狠辣，他从不原谅辜负靳辰的人，无论那小子自己辜负了谁。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会不会相信？我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他一点也不急，不急着为自己分辩。

“你是故意的。”萧志皓身体发凉，“你知道他喜欢你，你全盘接受，不否认也不承认，不靠近也不离开，你看着他泥足深陷，你看着他为你付出一切……”

蓝奕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到最后缓缓地喝了一口热可可，轻轻叹道：“你很爱他，这很好。你把他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因为他可以忽略自己的感受。”

萧志皓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没有骗过你，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真实的事情，也会有很多种解释，我知道他喜欢我，我或者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但我也喜欢他，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看他的背影等待他回头对我笑，永远也不会厌烦。我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些会让自己快乐的事，可到最后却发现这快乐让我心存不安。”蓝奕清浅地一笑，已经带了淡淡地萧索，“这就是我所有的心情，可能我真的是做错了。”

说不过他的，萧志皓在这一刻认了命，苦笑道：“你们果然是一类人。”

永远有无辜的理由，他没错，但，伤人心。

蓝奕并没有反驳，或许这样的评语他也赞同，只是等了一会儿，等萧志皓心情平复了些，才又开口：“他，不是因为我不要了，才让给你，这种事没什么让来让去的，我若能抓得住，就不会放开手。”

“或者你能，只是你不想。”萧志皓皱着眉。

“不想，也是一种不能，我做不到你能做的，我给不了他想要的。”蓝奕的眼神幽静，看不到一丝的光彩。

最重要的话已经说完了，而且很明显的，自己也不是个受欢迎的人，蓝奕收拾起东西，准备要走。

“哎……”临起身时，萧志皓忽然叫住他，“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蓝奕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而笑了，说道：“好。”

如此轻易地就给出了一个如此重要的承诺，萧志皓又跌坐回椅子里，怅然若失。

他来了又去，就像是一场意外。

他说的每句话都很诚恳，每个字都在为他着想，但那字字句句凝在他心里面，凝成了一个结。

“先生，我可以坐这个位置吗？”

“不……”萧志皓条件反射式地拒绝，猛地一抬头，却愣住了。

阳光下，是靳辰笑得云淡风清。

“你……你……”萧志皓顿时张口结舌被吓得不轻，眼睛不自觉地看向门外，斯人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靳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放在手里把玩：“你跑那么急，连手机都没带上，消息打开放在第一页……我想不看都没有办法。”靳辰叹口气，一双月牙眼睛又弯下去，“萧志皓你真的很没有出墙的天份耶！连名字都存的是真名。”

萧志皓丢人丢到家，却顾不得与靳辰开玩笑胡扯，只着急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很久了。”

“有没有听到我们说什么？”

“没有，”靳辰扬一扬眉，“我坐得远。”

萧志皓怔了一下，眼神闪烁不定，却还是咬牙问了：“想知道我们说了些什么吗？”

靳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又低下头去，搅了搅刚刚蓝奕留下的那半杯热巧克力，道：“那时他刚到纽约，我们接了行李，我带他去星巴克歇口气……”

萧志皓有些莫名其妙，却没有打断他。

靳辰顿一顿，继续说：“我问他想喝点什么，他说什么都可以，我就故意在咖啡店里给他点了杯巧克力，他什么都没有说，全部都喝光。后来我才发现，他其实也喝咖啡，看书困的时候就喝，什么牌子都无所谓，只是不喜欢放糖，他从不主动吃甜食。”

萧志皓心中一动。

“但是从此以后，他去咖啡馆，只喝热巧克力。”

哦？！萧志皓终于眼前一亮，失声道：“你早就知道？他明明爱你，但不肯承认。”

“不，我不知道！”靳辰苦笑，“我不想知道，他说什么，我信什么，这样比较好，猜测没有意义。”

“你要不要去追他？”萧志皓十分佩服自己竟然可以把这些话说得如此平静，“他刚走没多久，应该可以追得上的，实在不行我帮你联络容大问他住哪间酒店。”

靳辰静静凝视萧志皓的眼睛，从眼底泛出细细碎碎的光，萧志皓觉得似乎已经是万籁俱寂了，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已经作了选择。”

哦？萧志皓有些茫然。

“我想小蓝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而我……相信他。”靳辰忽然笑开来，淡淡地，挟着暧意，像霁风吹过云端，“我想我也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对我最好的选择，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我给过你机会回头。”萧志皓哑声道。

“嗯！”

“你自己放弃的。”萧萧志皓一眨不眨地盯住他。

“我知道。”靳辰轻轻点头，目光温柔沉静。

只是一刹，萧志皓的眼睛就模糊了，喉咙口像是被什么梗住了，含含混混地问着：“你确定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今天晚上一定要吃顿好的，而且要你请客！”靳辰笑眯眯地弯下眼睛。

“什么？”萧志皓愕然。

“因为你今天背着我去和帅哥约会，所以我觉得你欠了我一顿饭！”靳辰一口喝尽杯子里剩下的巧克力，拍一拍手长身而起。

“啊！”萧志皓越发愕然。

“走……不要试图赖账！”靳辰手长脚长，一把捞了人过来挟在身边。

有些事是很重要，有些人的确忘不掉，然而雁过也，虽是旧时相识，但毕竟不是当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