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桔子树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5:38
|本章字节:9506字
而另外一方面,林意结竟真的给靳辰找了三个人来代替萧志皓的工作,她完全不介意付高额薪水,请最资深专业人才,只求靳辰觉得舒服。林意结说得对,萧志皓不是不可替代的人。
其实只要肯花钱,肯不计较成本,有谁会是不可替代的人?他正一点一滴地被代替,首先第一步便是工作。
他想起林意结的话:我不会逼他作任何决定。
的确如此,但她也不会给对手留下生存的空间。
这一次她十分聪明,十分克制,十分耐心,完全不像那个在别人的客厅里打烂茶具的女子,少女的心智,有时候会在一夜之内长成,尤其是遇上爱情。
这一次,她志在必得。
她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并不在公事之外太多纠缠,她有顶极的美貌,这一次她甚至没有试图色诱,考验男人的色念。
她只是存在着,令人无法忽视地存在着,她张开手,展示她背后无尽的风光与宝藏,然后安静地微笑等待。
但报上已经吵翻天了,美艳神秘女富豪忽然携手知名设计师,多么耸动的话题,更何况还有人在背后推波,新鲜的照片,伴着一年前的剩饭,交替出炉,好不热闹。没有人提及萧志皓,似乎谁都以为,他已经是过去时,反正本来靳辰也就是一个那样不定性的人,一场恋情有大半年,已经足够。
到最后,连朱朱也安慰道:“输给这样的人也算是不冤枉了。”
这话听起来多么熟悉,萧志皓恍然,是了,就在当年,他第一次看到靳辰的那一天,原封不动的话,他对着潘瑞说过。
呵,想不到现在由别人送还给他。
不过,还是早了一点呢,他们还没有分手,虽然冷漠尴尬,但仍然同居一室,靠着先前积累下来的惯性过活。
怎么会还不分手呢?连萧志皓自己都觉得有点诧异,是因为他没有问吗?所以靳辰也不打算说?
可是要如何开口?
他忽然羡慕普通的恋情,可以质问,吵闹。
我是你男朋友,你要忠实于我,你是我的人……
那女人对你有意思,不要给她机会纠缠你……
多可笑?连他自己都不可以想象靳辰听到这种话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只能死撑,他不多说话,靳辰也不会多说话,秋冬忙完了有春夏,时尚之潮奔流不息,他还有大把工作要做,工作可以让时间飞快地过无瑕顾及琐事,偏偏时此萧志皓的工作空闲无比,不足以占据全部时间。
又是一条通栏大头条,报上的金童玉女相配至极,极为悦目,虽然没有什么过分亲昵的举止,但是光是那画面便让人觉得有无限的可能。
萧志皓一向不喜欢参加应酬,现在则更加不喜,站在那里,接受别人审视的目光,有如被扒光了一样的尴尬。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横在玉女金童之间的钟楼怪杰,看到他,都要噫一声,好像在说,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啊。
他终于明白林意结那句话的含义:只要你不介意,和我爱上同一个男人。
他不想介意,真的不想介意,但是,做不到。他知道爱情不光光是美貌与权势,但这两样是全球的通行证,他无法忽视。
那女人的存在感太强大,他只觉一路被她拖着走,想到跟上她的脚步,但那太不可能,他累了,他听到身和心都在叫嚣,好累……
他抓着那张报纸一直看,一直看,看到眼睛发酸,直到有人从他身后把那张纸抽走。
“你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萧志皓失笑,这简直是废话。
“我不知道要怎样来安慰你。”
可以的,你可以向我承诺,爱我一生一世,让那个死女人滚远一点……不过,这似乎不可能。
“我应该要怎么做?有没有好的建议?”
你可以放弃x,让那个女人从生活中消失……萧志皓苦笑,就算是他神经失常了,应该也不会提出这样荒诞不经的要求。
“我已经不能让你觉得快乐了对吗?”
萧志皓一惊,忽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去度假好不好?”
“多久,五天,还是十天?”靳辰十分冷静。
呵,是要摊牌了吗?
“你并不信任我。”靳辰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信任的理由。”这是从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心底最痛的一句话,常常在午夜中翻起,又强行压下去,留下阵阵心慌。靳辰从来不给承诺,他也从来不需要承诺,他不在乎未来,不经营明天,他只有当下。
靳辰的神色渐渐缓和,因疲惫而显出的缓和:“的确,我无法要求别人信任我。”
好黑,似乎什么景物都看不到了,漆黑一片。
“我想,我并没有权利要求别人迎难而上,有些路很难走,而且不见得有结果,而可能对你来说,只是相信我现在是爱你的,这并不足够。”
所以呢?
“我说过的,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轰地一下子,漆黑的浓墨被劈开,炫目的白光刮痛眼膜,但萧志皓只觉得异乎寻常的镇定,好像类似的场面,他已经在梦里经历过很多遍,一次又一次,他模拟中感受心痛与难过,到现在已经可以麻木。
“你爱我吗?”这问题好俗,不过现在不问就没有机会再问了。
“应该是爱的。”
“会爱多久?”
快,对我说你一定会说的那句话,这样我就可以死心了。
靳辰喉间咯咯响了两声,忽然竟笑起来:“你已经作了什么决定?需要我怎么配合?”
萧志皓一愣,眼前这个人温柔地靠过来,被他的手抚过的皮肤会不由自主地战栗,然后,他笑,笑容如此温柔明亮,最后摸一摸萧志皓的头发,起身离去,他没有回卧室,他直接开门出去。
萧志皓呆坐了半夜,忽然回过神来,只觉得心上的厚茧豁拉拉破开,露出鲜红的嫩肉来。
然而,就是从这一刻起,他没有再去找过靳辰,既然要离开,就该走得干干净净,他如此迅速而彻底地消失,像一早已经排练好一般。
靳辰刚从大楼里走出来,一辆兰博基尼从角落里驶出来,亦步亦随。
“你成功了。”靳辰双手插在裤袋里,缓步前行。
“这么快?”车里的人似乎有点惊讶。
“还没有玩够?”
“我不是在玩!”
“什么时候收手?”
“永远都不收手。”
靳辰停下来,隔着深色的玻璃窗,凝视林意结的双眼:“永远都不要说永远,没有什么会是永远。”
“我,我就是永远!我永远缠着你,一生一世。”林意结咬牙,眼眶骤红。
靳辰叹口气,不再说话。
“你恨我赶走他?”
“不是你赶他走,他是惊弓之鸟,包袱随时都放手边,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走,他对我没有信心。”
“是你不给任何人信心。”
靳辰神色一暗:“对,可能,是我对自己没信心。”
“那么!是你自己逼他走的!不是我!”林意结把车窗摇下来,一字一字道,“是你从不肯为任何人作一点点的改变。”
“像他那样的孩子,那么认真,不适合我。”
“那我呢?”美丽的眼睛里终于流下了泪水。
“你太偏执,骄傲任性,也不适合。”靳辰十分平静,一字一字都清晰如刀划。
林意结一怔,忽然一脚油门到底,跑车像炮弹一样地弹出去,远远地传回来一句话:“你注定不能和深爱你的人在一起。”
靳辰站定,抬头向上看去,从这个地方还可以看到公寓长窗的灯光,离开他几百米的地方,有一个他爱着的人。
他很单纯,很热血,会莫名其妙地为他的情敌抱不平,会在自己难过的时候安静地借出一个肩膀。
他害羞的表情很动人,他忍耐的样子很迷人。
他总是很有精力,忙忙碌碌,热情,努力,爱较真。
他从不提古怪的要求,从不会拎着自己出去炫耀,他从不曾,把那个名叫靳辰的男人看做一只华丽的birkin。
那孩子一直忧心忡忡,但又会有骤然而现的勇气,他一直都以为他熬不了多久,却也过了这么久,久到几乎都令人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子下去,他却忽然间崩溃。可能,这一切,原本就是一座沙基的塔,表面上看来光鲜亮丽,风雨不动,只要一过临界点,马上毁去,一点不剩。
但这却是无法挽回的事,他可以帮他解决难题,陪他面对困境,但是唯一只有一点,他不能劝他安心。
然而,他不能劝任何人信赖自己。
这个名叫靳辰的男人是一个黑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不能劝任何人沉溺其中。就如同曾经的曾经,他眼睁睁看着最深爱的那个人离开,却没有出声,不敢去问一声是不是还有余地。
如果有,那又如何?
每个人都有自己抛不开的枷锁,有人为了家族为了亲情而离开,有人因为自尊与惶恐不安的心性。
他没那个勇气劝犹豫的人对自己执著。
他没有那个信心认定靳辰这个人,要比他们为自己放弃的那些东西更重要。
他的人生,担不起任何人的未来。
所以,他沉默。
因为,说出去的话就是一种承诺,一定要执行。
但是他自己也从不相信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与时间有关的承诺,因为没有什么会得天长地久。
靳辰轻笑,笑自己的矛盾和自私,他不够专心,却想要别人用真心来待,他并不值得信任,却又受不了被怀疑,他想要一个足够爱他的情人,却又希望那人随时都可以承受他的离开,不会被伤害。
他希望,任何人都不会被伤害。
因为,笑容就算是虚假的也好过真实的哭泣;
那么,情义就算是虚伪的也好过真实的悲伤。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不相信爱情,可是靳辰除了不相信爱情,他更不相信自己。
自从一夕之间痛失全部所爱之后,那种的空白与缥缈的感觉,令他不再尝试任何的浓情与永恒,把感情全系在一个或几个人身上是多么的危险,最好的,有很多人来爱,爱很多人,失去任何一个都不致崩溃。
至于爱情,被辜负还可以接受,反正他永远都有保留,从来都看得开,但辜负人的感觉却太不好,总有些人为爱而生,她们把性命用一根丝线系在爱人的心头,一旦线断便化作行尸走肉,他总是会从那些悲伤绝望的眼神中看到高空坠落的影子,心惊肉跳!于是渐渐地,他不再与浓情的人纠缠,也决不会再和那些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纠缠。
可人们常常如此,一开始都很骄傲,忽然某一天开始惶恐,无论你怎样对他们态度不变,也总有猜忌横生,他们会一天问三遍你是否爱我,会坚持不懈地追问会不会有天长地久,他们会说我把全都给了你,你要怎样回报?
那样的炽热会让靳辰烦恼,怎样回报?不,无以为报。
林意结说得对,他注定无法和深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因为他无力深爱。
每次感觉来临之际他都十分警觉,心里那一点点小小萌芽,是真的吗?我爱上了吗?他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会为他神魂颠倒吗?……
爱情是多么脆弱的东西,怎么经得起如此拷问?一来二去的,便淡了,再掀不起狂风巨浪。到后来他已经不再故意防备,甚至于也努力地要爱得投入彻底一点,但是没有用,在他心灵的某个深处,装着一个小小开关,它如此明晰地知道哪里是雷池的线,拦下,再也跨不过去。
于是这个名叫靳辰的男人,永远也不会爱一个人,到无法离开的地步。